幻城後傳

身後巨大的金黃色大門,無聲地合攏了。

濃深的霧氣中,冷箭夜針並肩而立。

“嘿嘿,”夜針嬉笑著說,“怎麽樣?陷阱吧?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我也知道,隻要我不顧一切地闖進來,你也得跟著進來。哈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

“你——”冷箭一時為之氣結,他用手指指著夜針的鼻子,半響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很久之後,他才重重地跺了跺腳,索性也放開了喉嚨,將所有的不滿都嚷嚷了出來,“有沒有人——有沒有人啊——我問話呢!到底有沒有人——有個鬼也成啊!!”

望著氣憤異常的冷箭,夜針大笑不已。原來他不注意形象起來也是如此得放肆。

沒有聲音。

沒有任何聲音應答。

周圍曠靜得就仿佛是一個黑暗的墳墓。

“怎樣怎樣?”夜針挑釁著問,“連半個人都沒有。還喊,喊什麽喊!?邊去,我來!”然後,在冷箭滿眼怒火的注視下,他也放開喉嚨,並且非常誇張地將雙手捧在嘴邊,嘹亮如同歌唱的聲音直直地傳出去很遠很遠,“鬼啊——哈哈——有沒有半個——我來了啊!登門拜訪,歇歇腳而已!”

“櫻空釋身邊的兩大護法,原來都是如此得囂張跋扈嗎!?”

終於,一個灰色的影子緩緩出現在了高空中。周圍漂浮著大片大片的霧氣,使得人更看不清楚他的麵目。隻有他那雙鋒利的眼睛在黑暗中清晰可辨,還有他身上那件金黃色的幻袍。

“這麽說,你已經知道我們是誰了。”

冷箭輕笑著問。霧氣中,他的人也是隱隱一閃,就仿佛他突然也變得神秘了一般。

“我已經說過了,你們是櫻空釋身邊的兩大護法。而且我還知道,你們其中一人有個叫夜針的,大病初愈,身體欠佳,所以就借著歇歇腳的名義,來我這裏尋找你們心中的王來了,也就是來找櫻空釋!”

他的聲音時而飄忽時而凝重。

“你不是大金國的人?”

夜針詫聲問。他並沒有生氣,反而像是突然醒悟到了什麽。

“我有說過我是大金國的人嗎?”

灰色人影冷笑著反問。

冷箭和夜針麵麵相覷。

“看來我們都猜錯了。”半響,夜針自嘲地說,“我說王可能會在這裏,現在看來卻是空無一人。冷箭你說這裏會有大金國上一代精靈,現在看來是一個冒牌貨。”

“嗯。”冷箭輕輕點頭,“都錯了都錯了。”

他們就這樣旁若無人地聊天解悶,將高空中那個神秘的灰色人影氣得渾身發抖。

薄霧中,他的麵目漸漸變得猙獰起來。然後他突然落地,站在冷箭夜針的不遠處,整個人渾身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將周圍的薄霧似乎都攆走了。他想在氣質上勝過這兩人!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冷箭卻忽然出招了。出招快若閃電,瞬間便揭開了灰色人影的麵巾,奪走了他手中的精致木杖。麵巾隨風跌落,灰色人影麵目上的驚愕異常醒目,厚厚的嘴唇,大大的眼睛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光芒,就仿佛她整個人重新變得平凡起來。他身後的披風顫抖了一下,然後他縱身一躍,已經脫出了冷箭的攻擊範圍,再次隱身在霧氣中。

“佩服佩服!”他連聲大笑,“一招之內就能逼我現出真形,甚至還奪走了我的武器!”

深深的震驚如水般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冰冷。失敗是他生命中的屈辱。

“不久是個占星杖嗎?”夜針從冷箭手中奪過精致木杖,邊研究邊說,“不過挺好看的,給人的觸感也很細膩圓滑。要我說啊,它在你手裏是發揮不到它最大的作用的。因為你人長的不好看,心也不夠細。”

現在他明白了,為什麽這個灰色人影會對他們的底細了解的那麽清楚了。原來一切都是這根占星杖在暗中作怪。

“哼!”灰色人影冷笑,“那你能發揮出它的作用嗎!?”

早先他就對他們占星過了。他知道他們的幻術都很高,但卻沒有想到會高到那種地步。但他卻絕對肯定,他們絕不會任何占星術。

“不會。”果然,夜針輕笑著回答,聲音很淡,“我們可沒有時間去學什麽占星術。不過,我慢慢將它毀了還是可以的。”

“你敢!?”

灰色人影的聲音忽然收緊。沒有了占星杖,他以後在淵祭眼中就更是連一點用也沒有了。

“你不妨試試我們敢不敢?”

冷箭又從夜針的手中奪過占星杖,雙手握住它的兩端,雙臂微微用力,整根占星杖忽然便呈現出了一道弧線。弧線的弧度雖然不是很大,但想來他如果真想掰斷它,還算不上是一件太費力的事情。

“等等。”神秘灰色人影的聲音頓時緩和了下來,甚至還帶有幾分乞求,他緩聲說,“兩位護法,有什麽話都好說。”

可是,他的雙手卻在背後空舞了一下。然後,一種有形無形的巨網從天而降,將冷箭夜針都籠在了裏邊。他說話隻為了穩定他們,真正的意圖是徹底地困住他們,這樣一來便可相互約束,從而保住他的占星杖。

冷箭微驚。

巨網雖然無形,但他分明已經感覺到了。他想要出去,就一定不能毀了這根占星杖,否則就再也出不去了。

“好說好說,”他附和著輕笑,“自然好說。”

“被困住了,我們就再次陷入了被動,自然什麽都好說。”夜針並沒有他那麽懂得深藏不露,他從冷箭手中接過占星杖,雙手漫不經心地撫摸著它,頭也不抬地低聲說,“冒牌貨,你以為你對我們做了什麽我們不知道。我告訴你,如果我們想要出去,無論你用什麽樣的陣形,都是困不住我們的。”

越這樣說的人,其實越是沒有出得去的把握。夜針正是如此。可惜灰影人沒有了占星杖,占星不到夜針的心理活動。再者,夜針說謊言和大話都說習慣了,輕輕鬆鬆就做到臉不紅心不跳。偽裝嘛,這有什麽難!小兒科!

隻要是大金國的陣型,隻要是有月亮的黑夜,它便是無堅不摧的,便是絕難突破的。冷箭和夜針已經嚐試過了一次,若不是得到別人的救助,恐怕他們此時也已經成為了金通的囊中之物了。

“那你就自己突破出來。”

雖已不敢掉以輕心,但灰影人還是不大相信夜針所說的話。就算他們真的能夠脫身而出,恐怕也要費很大的周折吧。而這期間,他肯定有機會可以將他的占星杖奪回來。

“不了不了。”夜針毫不在意地揮揮胳膊,聲音淡漠,“我說過了,我隻是來歇歇腳的。隨便你在我們周圍弄什麽陣形都好,隻要我歇夠了,我自然就會出去。”

所以他絕對沒有歇夠的時候。

“但是,”冷箭接過了話題,他冷聲說,“一日三餐,每頓都要豐盛無比。否則,我們可不能確保當我們出去的時候你的占星杖還能用!”

既然夜針已經臉厚地裝大爺了,那他怎麽也得配合著點。

灰影人頓時無語。他終於明白了,他困住的人,並不是兩個幻術高絕的人,而是兩個無賴。而且無論誰碰到這樣的無賴,都隻能認命,隻能照他們的話去做。因為隻要被無賴握在手中的把柄,隨時都會燃燒。

“領教了。”

良久良久之後,他才意味深長地說。

於是,以後的日子,冷箭和夜針兩個人在他們突不破的巨網中好吃好喝好睡。期間,為了消磨時間,夜針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一把小刀,天天用刀鋒刮著灰影人的占星杖,還一邊刮一邊口中念念有詞,我歇著我歇著歇死得了。而冷箭則趁著灰影人分神的時間,嚐試著用他絕高的幻術尋找這張巨網的破綻,但是一直都是以失敗告終。漸漸地,他明白了。一切都因為高空中的月光。這個城堡裏和外界的那個大金國幾乎一般無二,晝夜不分的都有月光。

“如果真栽這就冤大了。”

不止一次,夜針連連低聲抱怨。

“那你賴誰?”冷箭低罵,“你自己鑽進來的。現在好了,你的大爺架子都裝了這麽久,都找不到出去的辦法。我看啊,這個灰影人可不是傻子,過不了多久,他就要看出破綻了。若不是他的占星杖還在你手了,我們早就玩完了。”

說完之後,他索性鑽進一個宮殿裏睡覺去了。他有他的絕招,那就是,反正沒有辦法,那就痛痛快快地好吃好喝好睡吧。人呢,活一天,就得開心一天。這樣才不虧本。可是夜針卻越來越吃不好喝不好睡不香了。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頭被捆緊鐵籠子裏的猛獸,雖然力大無比,但就是衝不出這些鐵鐵鋼鋼。外邊的天空和他無緣了。

又是一天。

“喂!”夜針衝著睡在另一張床上的冷箭大喊,“你說這次會不會有人再來救咱們。”

宮殿之外,灰影人不知道去哪裏了。每次說話以前,冷箭夜針總會用自己的幻術探嗅一下周圍的動靜。如果灰影人在,他們絕對會天天樂嗬嗬地聊天,以此來麻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