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一百零五皇上為難了

一百零五、

原來這些是周勳南審出來的,建安帝心裏發愁,若不是出自周勳南之手,他還可以找些其他的理由將此事揭過,可這些卷宗出自鎮撫司,依周勳南的性子,就算是不叫外朝知道,還是會告訴宗老的,一個算計嫡長,敢在太子府裏安插人手的庶子,擱哪兒都是被收拾的命啊!

“可這周璨,居然被一個小小的侍讀說動,其心可誅啊!”建安帝想來想去,還是想不起來太子周璨是個什麽模樣,也生出不對他的憐憫之心。

您怎麽不說自己關了他二十年呢?周克寬捫心自問,若是被關的是自己,隻怕早就想辦法出府了,沒準兒還要將這個不念父子之情的爹給擼下來,“可是昌王,”他沉吟著道,“這些天關於那塊泰山石,至於太子是不是囚牛,臣不敢妄下斷言,可天下大昌,依臣看,大晉有皇上,已然是盛世……”

這倒是,周琛為了謀這個太子之位,居然連自己都攻擊上了,建安帝被周克寬一提醒,心裏也不樂意了,他自問君臣相得,百姓安居,連邊關也有幾員悍將鎮著,沒出過什麽大事兒,每每跟天師說起,就算是自己那天飛升了,也無愧於天下了,現在叫周琛這麽一弄,好像等他坐了江山,這大晉的天下才會真正昌盛起來,那自己這些年的辛苦,又算什麽?

見皇帝垂頭不語,周克寬跪倒在地頓首道,“皇上恕臣直言,太子輕易被人蒙騙,可見忠厚有餘,機敏則,”他再次頓首,將批評的話略去,“至於昌王殿下,臣以為,心太大了,隻怕真坐了那個位置,皇上您……,臣怕……”

建安帝看著跪在腳下的周克寬,心裏也是一酸,周克寬話裏的意思他有什麽不明白了,周琛確實心太大了,自己這些年,最偏愛的就是他,也是因為這些偏愛,叫他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一個庶子,該算計中宮嫡子,那等到他真做了太子之後呢?該算計什麽了?建安帝一手緊抓龍椅的扶手,一手撫著有些暈眩的頭,他的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有這麽個“心大”的兒子在身邊,若是哪一日自己降不住他了……

“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這些東西你先放下吧,朕叫你查的事,告訴勳南,此事隻有朕,你,跟他三人知道,”有些事他一時也想不明白,不如放一放,等以後再想好了,建安帝擺擺手,叫周克寬退下。

隻有他們三個知道?周克寬訝異的望了一眼已經一臉疲倦的建安帝,想說什麽,最終還是安靜的退下了。

周克寬一個常年戍邊的武將,也覺得皇帝的話太兒戲了,他奉旨去審太子,往太子府裏去,自然不可能趁夜潛行,因此整個京城都是知道的,之後押走了秦濤,再後來周勳南介入,周勳南堂堂一個鎮撫使,難道要親自動手審犯人麽?何況因著秦濤,又連著抓了幾個跟他聯係的人,這麽一來,如何能“隻有三人知道”?

建安帝想將此事放一放,不論是周琛,還是周承輝,都不會叫他如願的,沒有幾日,朝臣們便紛紛上書,有請求徹查敢往太子府裏伸手的昌王周琛的,太子是什麽人?大晉未來的天子,你今天往他身邊安插人手,明天就有可能投毒,後天呢?是不是要謀反了?甚至還帶出這些年顧氏做貴妃時不敬中宮,暴虐成性,擅殺宮人,杖斃低等宮嬪的舊事;再往下引申,顧氏的出身也被扒了出來,刨出她上數三代也跟顧培正家攀不上親,可就這麽認了顧培正當堂兄,這又是要做什麽?

也有彈劾太子周璨心思不純,事父不孝,事君不忠的,這樣無德不仁的人,又怎堪做為儲君?

一時間又亂成了一鍋粥,甚至又有朝臣彈劾顧培正目無君父,不敬儲君,並將他這些年來對太子的那些不敬言辭都一一羅列,廣而告之。

朝堂上的爭論百姓們不懂,也不敢隨意議論,但顧培正的所作所為,大家就可以站在自己最“尊敬”的皇上的一邊,狠狠的罵了:太子是什麽人?那是皇帝的兒子啊,你顧培正連看父敬子的道理都不懂?大道理百姓不懂,但往小裏說,你一個大管家,敢不把少東家放在眼裏,那是妥妥的要謀人家產啊,這樣的人誰家敢用?還有那個顧氏,一個跟顧培正八杆子打不著的女人,認成妹子送到宮裏?這是要做什麽?想媚壞了皇上的身子,好奪江山不是?

這樣的議論一時之間甚囂塵上,原本稱病不朝的顧培正,這下還得繼續歇著了,以前他隻是被一部分士子所罵,現在好了,大晉老百姓都在罵他,顧培正已經成了妥妥的大晉的白臉奸相。

長春宮裏顧妃看著頭發花白的顧夫人賀氏,沒來由一陣兒煩躁,現在顧培正病了,整個閉門謝客,兒子想見他一麵都不方便,若不是這樣,自己也不會將這個老太太叫到宮裏來,“堂兄身子如何了?本宮賜的藥可曾用了?”

賀氏對丈夫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堂妹並沒有多感冒,何況因為個她,顧家沒沾上多少光不說,最後顧培正跟這個堂妹的關係現在也被傳的十分的不堪,連“奇貨可居”這樣的話都出來了。

現在顧氏還在自己麵前端著架子說什麽“賜下”,“老爺這些年一心為朝廷,連一刻都不敢歇息,生怕會誤皇上的事,可沒想到,”賀氏抹了抹幹澀的眼眶,“外頭的人生生將他說成那樣,這不是要他的命麽?老爺當時就氣暈了過去!”

“是啊,堂兄這是叫人陷害了,本宮都不用猜,肯定是太子府那起子小人,算計皇上不說,現在又誣陷堂兄,咱們一定不能放過了他們,”

顧妃跟太了解顧培正了,才不會相信他會被人給氣暈呢,何況外頭說顧培正的話,根本就是事實,別說顧培正了,連她,也沒有將周璨放到眼裏過。

“你回去跟堂兄說,這個時候,他可萬萬不能再病著了,朝廷裏還得靠他主持大局呢,”朝堂上沒有顧培正,顧氏就像缺了主心骨,“那個張明冀,本宮有些信不過。”

顧培正確實是在裝病,但這個時候上朝,隻會被政敵們當靶子死命攻擊,何況當初顧培正不將周璨放在眼裏,確實說了頗多不敬的話,甚至還辦出過見太子不禮的桀驁事兒,現在他要是上了朝,隻怕會被那些言官指著鼻子一件件拿出來質問的,要知道建安帝在上頭坐著,聽別人揭發他不敬太子的過往,隻怕再好的脾氣,也會因此對顧培正生出嫌隙來,所以顧培正是打定了主意,等風頭過了,再銷假上朝,而且這麽一直病著,也更容易叫皇上生出憐憫之心,不去計較他做下的事情。

隻是這些話,賀氏知道,卻是不能告訴顧氏的,這個顧氏,心裏隻有她跟昌王母子,“老爺確實病的起不了身了,不然又怎麽會這麽被人往身上潑髒水,連折辯都不曾?”

賀氏一臉苦笑,“不過娘娘您隻管放心,再怎麽著,還有皇上呢,臣妾家裏那幾個不成器的孩子,現在也都在為娘娘奔走,這次的事兒這麽一鬧騰,大家也都能看出來太子是個沒用的,就算是為了江山社稷,大家也都明白支持哪個才是。”

想想自己那幾個兒子,賀氏一陣兒心塞,雖然也清楚丈夫跟這個顧氏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瓜葛,可是這麽成天被人傳著,連出個門兒,大家看她的眼光都多了些曖昧,賀氏再淡定,也難以真正做到雲淡風清,心裏也在替自己老爺不值,他們顧家,就算不認這個所謂的“堂妹”,其實也照樣有今日的榮光,現在好了,因為個不懂事偏還心大的女人,搞的灰頭土臉,顏麵無光。

顧妃養在深宮,根本不知道外頭已經將她傳成了“趙姬”,至於那些打罵宮嬪,虐死宮人的事,顧氏也沒有往心裏去,她罰她們,是因為她們犯了錯,至於死了,那是身子太弱命不強,何況皇上也是知道的,當年鄭皇後也沒有將她怎麽著。

不過賀氏的話她還是聽進去了,自己兒子周琛可比鄭氏生的那個蠢貨有能耐多了,也更得皇上的寵家,顧氏才不相信建安帝看不出好歹兒來,什麽嫡啊,長啊,皇帝不也不是嫡子?這江山啊,向來都是有能才居之,交到周璨手裏,還不亂了套了?

雖然沒有催動顧培正,顧氏也算是在賀氏那裏得到了安慰,加上她現在能倚靠的,也隻有顧培正了,她又送了賀氏一批藥材補品,叫人送她出了長春宮。自己則帶了宮人往慈寧宮裏去,現在顧氏最後悔的,是當年自己太年輕,以為有了皇上的寵愛便有了一切,不但不將鄭氏放在眼裏,連薑太後,也沒有下功夫去親近,現在好了,等她發現薑太後的支持有多麽重要的時候,她已經站在了鄭氏那邊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