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大氣魄

以劉福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自然不需要用“,千金散盡還複來”來激勵自己,但用這話來激勵那些過得不如意的人卻是再合適不過。 蔡邕用這兩句話來勸說如今的蒯越倒也沒有錯,但蒯越是否能夠下定決心,那就隻能看蒯越自己的了。

荊州蒯家如今的發展已經鑽進了死胡同,即不受劉備的待見,也難獲西漢的善待,想要保住偌大的家業已經成了捆住蒯氏兄弟手腳的累贅。蒯越很清楚,西漢皇帝絕對不會容忍自己治下的世家擁有過多的土地,而世家對於土地的執著也已經到了病態的堅持。

明明知道土地的產出遠遠比不上商業的收獲,但衡量一個世家是否成功的標準還是看這個世家所擁有的土地數量。這個現象很普遍,不僅僅存在於荊州,就是西漢治下,那些世家對土地的看重也遠遠高於對其他方麵的看重。隻不過胳膊擰不過大腿,世家想要在西漢治下有所作為,前提就是交出多餘的土地。當然西漢方麵也沒有巧取豪奪,會按照市價支付銀錢,可世家對土地的依賴情況仍然很嚴重。

不是沒有世家拒不交出自家的土地,而對於這種世家,想要在西漢官場謀得一席之地就變成了癡心妄想。為了自家的長遠打算,大部分世家選擇了低頭,而那些死不低頭的世家,等待他們的隻有逐漸沒落。家族在一天天龐大,但土地的產出就那麽多,就好比一張餅原本分給兩個人,但如今卻要分給十個人,等到百十人都需要分這一張餅的時候,分家也就成為必然,而一個世家的衰落,都是從分家開始的。破鏡難圓,即便複合但裂隙卻永遠不會消失。世家一旦分家,那就意味著衰敗的開始。

對於世家的處置。西漢的政策從來沒有動搖過,劉福遲遲不發動統一戰爭,就是為了徹底消化治下的世家勢力。攘外必先安內,這句話是非常有道理的。以西漢此時所擁有的實力,一統天下所考慮的隻不過是付出代價的大小。但天下一統,也就意味著西漢需要麵對的世家是天下所有的世家,世家聯合起來的實力同樣也是不容小覷的。那甚至要比解決劉備、孫權這些割據一方的豪強還要麻煩。

西漢不可能學齊國袁譚那樣,血腥鎮壓治下的世家。那樣做的後果就是再次天下大亂。唯有使用步步為營的策略,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整頓世家,用溫水煮青蛙的方法,將世家挨個收拾。

不是沒有世家看出西漢的險惡用心,但他們卻沒有反抗西漢的足夠理由。在西漢尚給世家留下一條生路的前提下,世家的作亂隻能算是叛亂。這世上隻有平定不掉的造反,卻沒有平定不了的叛亂。世家作亂隻能猖狂一時,而所帶來的後果對世家來說卻是致命的。

有膽子敢鋌而走險的世家終究還是少數,而那些膽敢叛亂的世家也成了西漢殺雞儆猴的那隻雞。對於叛亂的世家,西漢從來沒有心慈手軟過,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一個字,殺。

如今西漢治下,百姓安居樂業,雖然還不能說是豐衣足食,但保證溫飽卻已經不是問題。而沒有了百姓的參與。世家即便想要作亂,也必須先考慮考慮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麽。兩害相權取其輕,在沒有比逼上絕路以前,大多數世家選擇了妥協,而在交出土地得到西漢的補償以後,大多數選擇妥協的世家發現他們的損失並沒有他們所想象的嚴重。商業的繁華讓世家的收益不減反增,而這種榜樣的力量又促使西漢治下的世家對交出土地這種事不再如一開始那樣抵觸。

但荊州蒯家並不是西漢治下的世家,對於西漢的政策,蒯家並不清楚,所有當蒯越知道西漢對世家土地的嚴格要求以後,蒯越就覺得蒯家大難臨頭,而且難逃此劫。究竟是死扛到底還是妥協。這道選擇題讓蒯越徹夜難眠。

正所謂善門難開,善財難舍,要把被視為能夠關係家族存亡的土地拱手交出,必須要有大決心,大氣魄,當然為了貪圖享受的敗家子不算。

在來長安之前,蒯良就已經將決定蒯家日後命運的決定權交給了兄弟蒯越,而蒯越原本以為自己可以下定決心做出有利蒯家日後發展的決定,但真需要蒯越做出決定的時候,蒯越猶豫了。他怕,一旦做出錯誤的判斷,他就會成為日後蒯家的罪人,在蔡邕勸過蒯越之後的一段時間裏,蒯越日夜都在煎熬,直到一病不起。

得知蒯越臥病在床,劉福並沒有因為蒯越不是西漢的臣民就對蒯越置之不理,特命張機張仲景前來診治。張機早年曾任長沙太守,與蒯越倒也有過數麵之緣。故人相逢,總是要敘敘舊的。而張機為蒯越診斷過後,隻是留下一句心病還須心藥醫便離去,並未給蒯越開什麽藥方。

蒯越很清楚自己究竟是得了什麽病,而張機如今的生活,也令蒯越隱隱有些羨慕。張機擅長醫術,自從劉福為西漢醫學劃分內外兩科之後,張機就專攻內科,並且在劉福的支持資助下,寫下一部醫書傷寒雜病論,憑著這本醫書,張機與華佗在醫學領域並駕齊驅,成為享譽天下的著名醫生。

而張機的出身,張家雖不如蒯家那樣在荊州一言九鼎,但同樣也是一個大家族。但如今,張家並沒有多少土地,但張家的子弟卻衣食無憂,更在各自擅長的領域各展所長。雖然家族沒有了大量的土地,但張家的聲望卻遠超往日。

蒯越送走了張機,迎來了劉福,再次見到劉福,蒯越的心中平和。雖然劉福是要搶走蒯家大量土地的人,但這些時日蒯越並沒有悶坐房中,而是每日都會去學院內的辯論台旁聽。蒯越發現,學院裏的學子還真是什麽都敢說,說得在理贏得滿堂彩有之,而說得沒理被觀眾噓下台同樣也不在少數。

留給蒯越印象最深的一場辯論,就是辯論世家對國家的危害性。作為世家,蒯越原本應該堅定地站在世家這一邊,但在聽完學子的辯論以後。蒯越動搖了。倒不是認為世家就是國家的害群之馬,而是終於意識到了世家的過分強大,勢必會迎來當權者的打壓,當世家利益與國家利益相悖時,等待世家的命運隻有兩個,要麽改朝換代,要麽煙消雲散。

以西漢如今的實力。蒯越不覺得世家有多大的勝算,學院的存在令西漢對世家的依賴減到了最低。而世家卻需要依附國家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但阻礙世家獲得國家認可的最大因素,就是土地。

蒯越已經看出了西漢對土地國有化的決心,蒯家想要在日後得到西漢的接納,那就必須舍棄手中過多的土地,唯有這樣,蒯家才能在西漢認可的前提下有所發展。

“前些時日聽說蒯先生得了病,今日見先生氣色不錯,看來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吧。”劉福微笑著問候蒯越道。

“多謝陛下關心,張太醫曾說在下得的是心病。如今心病已去,身體自然不藥而愈。”蒯越同樣微笑著答道。

聽到蒯越說自己想通了,劉福不由試探的問道:“蒯先生想通了什麽”

蒯越聞言看了看劉福,忽然說道:“陛下,眼下隻有你我二人,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蒯越鬥膽請問陛下。西漢是否不許世家擁有過多土地”

“好吧,既然蒯先生想要開誠布公,朕也就不敷衍你了,的確如此,土地國有化是西漢君臣所訂的國策,不容更改。世家想要在西漢有所發展。那前提條件就是放棄手中過多的土地。當然對於那些自願放棄過多土地的世家,西漢同樣也不會虧待。”

“那不知西漢會如何補償”蒯越又問道。

“這就要看世家所需要的是什麽了無論是錢財還是官場的傾斜,都是可以談的。當然這隻是多給世家一個機會,如果世家抓不住,那就不能埋怨西漢不講道義。蒯先生,古語有雲,富不過三代。初代創業。二代守業,三代東山再起。一個家族的發展,總是有起有落。你與子柔先生為蒯家已經付出良多,也到了改歇歇的時候,與其為了蒯家鞠躬盡瘁,倒不如為自己的將來考慮考慮。兒孫自有兒孫福,即便你為蒯家打下再大的家業,可要是後輩兒孫守不住,那你所作出的努力又有何意義”

“難道陛下能夠容忍自己後繼者的無能”蒯越皺眉問道。

“朕從來不指望將自己的孩子培養成另外一個自己。朕為自己的孩子打下了這個花花世界,日後他們要是守不住,那責任也是他們的,與我又有什麽關係”劉福一臉理所當然的說道。

“陛下豁達,在下不及。”

“嗬嗬蒯先生不必說這種話敷衍朕。既然話說到這份上,朕也給蒯家交一個實底,蒯家想要加入西漢這個大家庭,多餘的土地必須交出,這是沒有任何商量餘地的。不過西漢也不會白要蒯家的土地,會以市價進行收購,同時也會按照蒯家的人數分配該得的土地。如果蒯家願意交出多餘的土地,西漢對蒯家子弟的安置也會優先考慮,當然蒯家子弟必須要有符合官位的能力,否則按照西漢的規矩,蒯家子弟也當不了幾年官,若是在任期間作奸犯科,那同樣也會按照西漢的規矩處理,任何人講情也沒用。”

“蒯家後輩無有才能出眾之人”

“蒯先生不要妄自菲薄,朕從來不認為書讀得好的人官就一定能做好。西漢需要的是能夠做事的官,而不是學問高的讀書人。朕的先生蔡邕蔡伯喈學問如何但朕可以說蔡先生是個好老師,但卻絕對做不好一個官員。蒯家子弟眾多,朕不相信就找不出一兩個能夠做事的官吏出來。”

“蒯家最有出息的子弟就是蒯琪,隻是蒯琪”

“蒯先生還是忘記蒯琪這個蒯家子弟吧,朕已將他打發去了西域,沒有個十年二十年,他是不能回來的。”

“不知陛下將蒯琪派去西域所為何事”蒯越原本想要借機為蒯琪求情,卻沒想到劉福會把蒯家子弟中被長輩看好的蒯琪一竿子給支到西域去。

“蒯琪這人的學問有,做事能力也不錯,有一縣之才,但為人的氣量太過狹窄,容不得旁人,朕想讓他在西域鍛煉鍛煉,看能不能讓他有所改變。哦,這事不是朕的決定,而是士元的建議。當初蒯琪到長安以後朕就將如何處置蒯琪的決定交給了士元,是士元向朕提議把蒯琪送去西域鍛煉的。”

聽到劉福這麽說,蒯越無話可說了。當初蒯琪想要殺龐統,結果龐統以德報怨,不僅沒有殺蒯琪,反倒將蒯琪送去西域鍛煉,放了蒯琪一條生路。至於蒯琪有沒有命從西域回來,那就不關龐統的事了,死在西域也隻能怨自己命不好。

蒯琪的事情隻是小事,見不可挽回,蒯越便聰明的不再提起,轉而開始與劉福商量起了蒯家投誠之後能夠從西漢得到的好處。隻不過劉福的嘴咬得很緊,而且主動權也掌握在劉福的手中,蒯越能夠為蒯家爭取到的好處並不是很多,唯一從劉福那裏得到的承諾,就是西漢不會刻意打壓蒯家,隻要蒯家子弟有才,西漢就敢用。

長安之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但蒯越卻不知自己這次的決定對蒯家來說究竟是福是禍,而雙方口頭約定已成,再想要反悔就意味著得罪西漢。正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在得知西漢暫時沒有對荊州動兵的意向以後,蒯越忽然很想馬上返回荊州,趁著西漢尚未得到荊州之前,為蒯家減少一些損失。。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