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堅的心思周密不容置疑,深海謀殺,安裝炸彈,全程監控……照理說是萬無一失的,皮小宇他們逃生的機會幾乎是零。但一個沒有預料到的變數還是出現了,飛機飛到中途時,原本昏迷不醒的韓鐵突然醒了過來。

飛機起飛後,整個機艙亂成一團,張德明和羅揚平日裏吊兒郎當,這時急得要哭出來,雖然捂著嘴,但還是聽得出在哭叫:“哇!哇!我不想死啊!”

“哭你個娘賣X的!”皮小宇惱火了,這可真讓他這個老大丟麵子,可得趕緊想辦法救命,飛機正飛向地獄,上麵還有炸彈,眾人像沙丁魚罐頭一樣擠成一堆,那裏張德明和羅揚已經絕望了,索性閉目待死,周凱明渾身抽搐,直差沒嚇得口吐白沫。

看起來反而林露安靜一點,她似乎在回顧自己曾經活過的歲月。皮小宇扭動身體擠上去:“林露林露,現在不是回顧人生的時候,想點辦法救命啊。”說著他伸出嘴來,“別動,我可不是想占你便宜。”然後貼上林露的嘴,把她嘴上膠布咬了下來。

“可是還能怎麽辦啊?”林露掙紮幾下,後麵的手兩根大拇指被膠絲牢牢綁住,根本動不了。

“你得設法給解開!我要把飛機迫降。”皮小宇怎麽說當年也隨殷翔開過多次天堂之眼,他想此時隻有自己有辦法了。

林露道:“你轉過來。”皮小宇艱難擠了擠,腳在一邊發愣的周凱明臉上蹬了兩下“蠢豬,推我一把。”周凱明醒悟,用腦袋把他身體拱得背對林露。

林露張嘴,用自己的貝齒咬住皮小宇捆手指的膠絲繩,努力試圖把它咬斷,但那是專用的捆綁膠絲,哪那麽好咬斷?直咬得牙齒嘴皮都鮮血直流也隻咬出兩個缺痕,這時十分鍾已過去了,皮小宇急得冒汗,林露到底是女孩子,力氣弱小,早知道該轉到張德明和羅揚那邊才好,可那兩個家夥現在隻能在一邊喊加油。

“讓我來!”周凱明頭伸了過來。

“早該是你!笨蛋!快點,將功贖罪!”皮小宇罵道。救命要緊,周凱明張口猛咬,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所有人緊張得心都縮緊了,隻聽到周凱明格格的磨牙聲,忽然哢嘣一聲,皮小宇大喜,“繩斷了?”

周凱明抬起血淋淋的嘴:“不是,我牙崩斷了!”所有人還來不及吃驚,他又伏下身去,用板牙去咬,終於,半個多小時過去,皮小宇手一鬆,再用力一扯,膠絲繩終於斷了,他一回頭嚇了一跳,周凱明氣喘籲籲,張大嘴裏居然崩掉兩個門牙。

“算你狠。”皮小宇急忙爬向駕駛位,然而一到駕駛位他就絕望了,同當年殷翔的天堂之眼一樣,裏麵的手動操作被鎖死,隻能按預定路線航行,他手忙腳亂地擺弄一陣,慘叫:“完了!完了!這可怎麽辦啊?”

所有人心中剛燃起希望又要熄下去,這時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拆開下麵的隔板……”眾人回頭,看到躺在角落裏韓鐵不知幾時醒了過來,他聲音微弱,也不能動彈。他想抬頭,可是下半身一陣劇痛,喘幾下氣:“扶……扶我到駕駛位!”

“你這幫凶!”張德明和羅揚開始大罵,這時眾人都知道了他同俞堅的關係,羅揚還伸腿要去踢他。韓鐵一句話讓他們住了腳:“我能救你們。”

“兩個家夥躲開!”皮小宇知道韓鐵的本事,又是機械師又是資深駕駛員,沒準能有辦法,用力把羅揚和張德明推開後,將韓鐵推上駕駛位,韓鐵忍著劇痛道:“我動不了,你照我說的做,拆掉隔板。”

“沒有工具怎麽拆啊?”皮小宇去扳那隔板,可是螺絲卡得太緊,紋絲不動,韓鐵在儀表盤上瞄了幾眼,手指動了動,指著一塊表盤道:“打爛它,手可以伸進去。”

砰!皮小宇一拳擊下,不顧手背被玻璃碴刺得生疼,果然打爛後可以撕開鋁板,露出能勉強伸進一隻手的圓洞。

“有沒有摸到兩個尖銳的三角形?”

“有……但隻有一個!”皮小宇手被裏麵尖銳的各種細小零件磨得皮破血流。

“隻有一個?”韓鐵緊張了,他對這種F1戰機構造並不是很了解,看來俞堅對它作過一定的改進,不同於一般的噴射機,他冥思苦想,皮小宇急道:“韓鐵,快想想辦法,不然大家一鍋熟了。”

韓鐵麵不改色:“別急,冷靜點。”他想了想又問,“還能摸到什麽?”

“一個四方的東西,後麵連著線,很鬆動,不知是什麽。”

“別把線弄斷,慢慢地拿出來。”

皮小宇小心地取出那個小四方塊,一看上麵的字母嚇了一跳:“C4!!?”上麵有數字在不停跳動,此時顯示還有二十分八秒。

韓鐵麵色也微變了一下,俞堅還果然在飛機上安放了炸彈,居然就藏在駕駛儀表盤之後,這個陰險的家夥。皮小宇急忙要把它扯出來扔出機艙,韓鐵製止:“不!你一扯斷它的連線,俞堅的監控係統馬上會察覺,他會提前動手的。何況沒有它,得不到飛機操作權,我們一樣會死。”

“那怎麽辦?”皮小宇看看飛機下麵崇山峻嶺重重飛過,遠處大海已遙遙在望,梭機在急速衝向目的地,“難道一直抱著它?”

“冷靜,我要先騙過俞堅的監控。”韓鐵用力支起身體,“你再摸摸,裏麵有沒有其他線路?”

皮小宇一邊拿著C4緊張得手直抖,這可是個炸彈啊,一邊摸到裏麵,後麵的人看到上麵跳動的數字,心都提到嗓子眼,羅揚忘了剛才還踢過他,大叫:“韓哥韓哥,你是我偶像,全靠你了。”

“閉嘴,活過這關你再拍馬屁吧。”皮小宇喝止了他,他摸索著,汗水從額頭一滴滴流下,時間在飛速流逝,“有兩股線,一組很長,一組很短。”

“雙線結構。”韓鐵鬆了口氣,太幸運了,改動不是太大,他吩咐,“接下來的操作要格外小心,不然我們會提前完蛋。”皮小宇用力點點頭。

“摸到第一股長線數到第三根……對,拔斷,然後短線第一根,拔斷!”

皮小宇把兩根線拖出來,韓鐵轉向林露:“你來,到前邊來!”林露上前,皮小宇又撕又咬,有兩手到底好辦一些,不用崩斷門牙總算把她手解放了。

“林露,你現在當駕駛員。”

林露驚道:“這不是自動操作嗎?”

“現在,我把監控係統的線聯到副駕駛位,你依然照它預定的航路操作,同電腦自動操作一樣,從而能騙過監控,皮小宇你操作主駕駛位,接收飛機的操作權,緊急迫降。”

“這麽複雜?”皮小宇眼都直了,“我怕萬一做不到……”

“做不到我們就死定了。”韓鐵聲音鎮定,卻像寒風一樣掠過眾人心頭:“你們必須成功。”

機艙裏又忙亂一陣,皮小宇和林露分別坐在主駕駛位和副駕駛位,皮小宇手中捏著兩根線,掌心出汗,韓鐵靠在他們座位後:“林露,我不知道他的航線是哪條,但估計應該是無人的公海海域,隻能碰碰運氣了,我一直運氣不好,就看你的了。”

林露把住操作杆,用力點下頭。

“皮小宇,我叫一、二、三、你一定要在一瞬間內對準兩線,否則監控上會出現監控目標提前消失,炸彈會提前引爆,你的手可千萬不能抖動。”

“我盡量不抖。”皮小宇兩隻手不停抓捏,控製它不緊張。

“你們兩個一定要配合好,有一絲時間上差錯對方都會發覺,隻要五分鍾內沒有恢複自動操作,那我們就欺騙成功了,靠你們了。”韓鐵此時身體已疼得軟弱無力,他拚著最後一分力氣:“一、二、三……開始!”

啪啪兩聲,兩線頭對接時閃現強烈的電火花,林露及時把住操作杆,按心中設想估計的航線開始操作。這一瞬間,在俞堅的監控器上,出現一個短暫的監控中斷,但所幸,這時他正被殷父的話震撼了,注意力沒完全集中在屏幕上,真是萬幸,殷父無意中救了他們所有人。

飛機劇烈震動了一下,皮小宇成功接收了手動操作,而鎖死係統解除了一部分,林露的操作也成功地騙過了監視器,因為兩人操作五分鍾後,飛機控製權依然在他們手中。

“噢!”所有人歡呼起來,皮小宇激動得熱淚盈眶:“成功了!成功了!”林露一動不敢動,她雖然心裏高興,但還要一絲不苟地操作,不敢大意地亂叫亂喊。

“接下來怎麽辦?”皮小宇扭頭問韓鐵,可一看嚇了一跳,韓鐵居然又疼暈過去,所有人急了:“哎呀,韓老大,這時你可不能暈啊!”羅揚上前在他胸口又是頂又是撞,但他就是醒不過來。

“死了!死了!”剛燃起一絲希望的眾人失了主心骨,又墜入絕望,林露聲音顫抖:“接下怎麽辦啊?”此時從飛機上看下,已衝出了大海,直向公海上飛去,而皮小宇膝上的炸彈一閃一閃,隻剩三分鍾了。

皮小宇急得胸口如著了火,這時,天空已蒙蒙亮,黎明到來了,他突然模糊看到,海麵遠處有個小島,他一咬牙:“他媽的,死就死了!坐穩了,我們要迫降。”

“你會嗎?”林露緊張地問。

“那你要不要現在才下去散步啊?”皮小宇怒吼一聲,他把住駕駛杆,“所有人坐穩了!”

機頭下壓,減速,飛機直向那小島衝去,近了近了!炸彈上的時間還在走動,仿佛時間比平時快得多,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快啊!快啊!”皮小宇和其他人額頭都要炸開來。

終於,在最後二十秒時,飛機衝到小島上麵,強行降落,那小島上是片小森林,嗚的一聲鳴叫,驚起無數海鳥,飛機猛地一頭下紮,哢嚓嚓一輪巨響,無數大樹被機身壓斷,機艙裏所有人驚呼不斷,皮小宇到底不是專業F1戰機操作賽手,降落時機身亂扭,但也許是生死關頭激發了潛能,他居然發揮出超常水平,機身保持了平穩,一路以直線狀態壓在大片樹林上。

但是,劇烈的震**幾乎把他震暈過去,後麵的人更是慘不堪言,強烈的慣性作用使得所有人腦子一陣暈眩,周凱明和林露當場就暈了過去,林露如果不是知道事先會猛撞,一早用腿頂住前麵,此時怕要一頭從飛機裏撞出去。

皮小宇也不好受,他還是聰明的,在快觸地時綁好了安全帶,劈裏啪啦一輪爆響,飛機兩翼斷裂,機尾擦出巨大破口,冷風灌進,幾塊葉片彈飛,大樹被壓倒一大片。他震得同樣頭腦暈眩,出現短暫的失明。

“不能暈,不能暈!”皮小宇感到飛機靜止了,他用意誌抗拒要眩暈的感覺,看到膝上的C4正最後倒數:三、二……

“去你媽的!”皮小宇終於拚起最後一分力,一把扯下炸彈,推開艙門擲了出去,炸彈剛扔到半空中,一聲巨響,化作一團烈火,與此同時,俞堅的監視上顯示炸彈爆炸了。這隻能說命運之神垂青這群年輕人,扯斷連線時時間剛好到最後一秒,而在人的感覺上,俞堅終究不如電腦那麽精確,覺得爆炸時間同設定時間差不多,沒在乎快了這一秒,他理所當然地認為成功了。

死裏逃生,皮小宇看到他們像鳥一樣架在一棵大樹上,他來不及歡呼,實在頂不住了,頭一歪,暈倒在駕駛座上。

在皮小宇他們飛機上炸彈爆炸的一瞬間,早早來到辦公室在整理公文的俞越海好像感覺到什麽,他正在文件上修改的鉛筆筆頭啪一聲折斷了,他右眼眉毛在不停地跳動,他預感今天可能要出什麽事情,剛這樣想,秘書打電話進來了:“徐副總來了。”

徐昌明進了他辦公室:“老俞,今天來這麽早啊?”他看到俞越海表情,“怎麽臉色這麽差?”

俞越海揉揉額頭:“可能太累了。”

“我都說了你不用來了,先料理了玉芬的後事再說。”徐昌明有點心疼地看著他,這段日子來,俞越海睡得更少了,過度的勞累和飲食時間不穩定使得他已患上了嚴重的神經衰弱和胃病,醫生已反複提醒他要好好調養,可他就是不聽。

“我沒事。”俞越海揉揉蒼白的臉,擠出一絲笑容,“知道嗎?瑪麗要過來了,她說她會在中國照顧我一段時間。”

“是啊。”徐昌明為他高興,“你早該休息一下,這是個好消息,我這也有幾個好消息。”

“快說快說,也該有點好消息了。”

“我們在美國與波音公司商討進程形勢喜人,他們答應建議政府取消對複合材料的禁運,要不了多久,我們就能從北美購進充足的原料了。”

“好!”俞越海鬆口氣,“這下我可放心了。”

徐昌明也鬆了口氣:“說起來啊,這些境外企業的大管家們還是有風度的,從不落井下石,當時我真擔心他們這時追究我們在國內補貼上的問題,現在想想,真是有點小心眼了。”

“他們這才叫深謀遠慮呢。”俞越海道,“如果這時他們對我們往死裏打,也不過是拖延時間,打垮一個太極星,中國這麽大,還會冒出千千萬萬個太極星,咱們的橫向結盟,同行讓利的政策,已經讓這個事業有星火燎原之勢,要是他們一味反對,到時觸怒了中國政府,吃虧的還不是他們,從長遠來看,這也是個順水人情,看來咱們的政策是對的,團結才有出路,與其讓人害怕,不如讓人尊敬。這事令人欣慰啊。當然,也不否認他們的確有風度,我們可以對他們適當地增加一些回報,在技術合作領域的條款,可以鬆動一些,以取得他們的信任,表明我們合作的誠意。”

“我會吩咐小汪他們去幹的,另一個好消息是,由於合作企業的支持,我們的銷後服務體係在全國進展順利,估計飛機的銷售可以同步上馬了,要不了三月,隻要逃生係統的試飛完畢,我們就可以正式開門做生意,向全世界推銷我們的飛機了。”

俞越海道:“你覺得同波音空客他們的新飛機相比,我們目前有贏麵嗎?”

“這可就難說了,這又不是一勞永逸的事情,誰家的產品不是不斷改進以求適應不斷更新的市場需求,到了今天,我們隻能說成功地邁出了第一步,能不能變成百年老店,我們還得不斷努力才行。”

“是的,我們應該算成功了,為中國飛機事業的後繼者們打下了基礎。”俞越海躺在沙發上,疲勞地閉上雙眼,“想起死去的郭有為還有那麽多一路從這條路上掙紮過來的前輩們,我算是有個交代了。”

徐昌明聽著俞越海的口氣有點不對頭,他按住他的手:“老俞,你沒事吧?累了就回去歇會。”

俞越海睜開眼:“老徐,咱們認識有四十年了吧。”

徐昌明點頭:“四十八年了。”

俞越海感歎:“半個世紀了。”他看看徐昌明額間的白發,“不知不覺,咱們都老了啊。”

徐昌明心中泛起幾分酸酸的味道:“是啊,老了。”他望向窗外正冉冉升起的朝陽,“不過,回想這一輩子,我們也沒算白活,隻要這最後的兩步走好了,中國的航空事業,終於可以邁向世界了,不管是輸是贏,這第一步走出去,沒人再會說,中國沒有飛機了。”

俞越海低頭望向窗外,那裏,一批批太極星的員工正走進公司的大門,黎明的朝陽正給他們身上鍍上金邊,太陽像一個金黃的胚胎,慢慢擠出了迷茫的晨霧,跳到空中,向這寬廣的世界驟然放射萬道金光,無限的朝氣瞬間充滿了這片忙碌的土地。

“更讓我欣慰的是,看到他們,我覺得我們的事業後繼有人,我相信,他們會比我們做得更好。”俞越海深深地望著自己的員工們,忽然間眼中滑下兩行眼淚。

“老俞。”徐昌明緊張了,“你……你說這些幹什麽?”

終於,俞越海說出了自己的心聲:“老徐,我想,我該退休了。”

徐昌明頭皮一炸:“你胡說什麽,咱們的事業隻是剛剛起步啊,你居然要走?”

“可這一步走得很好,不是嗎?”俞越海握著他的手,“我其實真的舍不得離開這裏啊!”

“那就別走啊。”

“不,飛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它是無數的人,一代又一代傳承,發展,它是永恒的,但我是有限的,我已經做到了我該做的,我沒什麽好遺憾的了。我覺得我生逢其時,從那動亂的閉關鎖國時代到今天飛向世界,有哪一代人像我們這樣在跨世紀的關口見識過這麽多瑰麗的大起大落,又有誰體會過這麽多人生中的悲喜感歎,我夠了,我真的夠了,我真的……真的……沒什麽好遺憾了。”

俞越海說到這裏時,已是熱淚滿麵,徐昌明聲音哽咽著,已是說不出話來。

“不要以為我這是怕犯錯誤,所以急流勇退,我已經看到,不止是我們,整個行業都在進步,瑪麗對我說,殷翔告訴他,我們和我們的對手就像一枚硬幣的兩麵,我覺得他說得真好,我們之間並不需要你死我活的競爭,我們都是賽馬,都在為了一個遙遠的目標共同奮進著,我很慶幸地看到,我們的領域不是血淋淋的戰場,而是萬馬奔騰的美麗草原。有人快,有人慢,但都不會停止,這才造就了千姿百態,精彩紛呈,即使最後的榮譽屬於我們的對手,我們也沒什麽好失望的,因為我們奮鬥過了,有了這個過程,我們別無所求。”

“不……不……老俞……”徐昌明已是不成語調:“你還能跑,你還有很多能量可以發揮,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們怎麽辦?”

“我要走!人生不光是事業,我承認我自私,我丟下了你們,但是,請為我想一想,看看俞堅吧,我感覺到他心裏麵充滿了我不理解的錯誤的東西,還有殷翔,還有很多很多年輕人,我覺得我在這一方麵是個失敗者,我隻顧著自己往前衝,忘了身邊的人,現在,我要去補救,我要好好地教導俞堅,我曾經負了他母親,負了他,現在我要補回來,這是我當父親的責任。我還要去找到殷翔,我相信他是個好孩子,他一定能發揮更大的作用,老徐,我不是不跑了,我還有一條賽道,這條賽道叫家庭,我對大家交了答卷,我也顧顧小家了。老徐,你不用再留我了,讓我靜靜地走,你留也沒用,我昨天同市裏領導已經交了申請退休的報告,他們已經同意了。”

“我明白……”徐昌明咬住嘴唇,強忍著要奪眶而出的淚水:“我明白……”

“我相信你們,沒有我,你們一樣能做得很好,老徐,你們留下的人,可要好好地幹,雖然我不再是你們的上級,但你們搞砸了,我還會回來揍你們的屁股的哦。”俞越海努力想表現得輕鬆幽默,但淚水還在止不住地流。

徐昌明想笑,可是又笑得比哭還難看:“你這個老東西……我們才不怕你……你走你的好了,你走!你走!”他笑了幾聲,終於淚水如開閘一樣落下。

兩個老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又哭又笑,這對感情深厚的戰友,誰能明白他們這又哭又笑的感情呢。

“好了,別像孩子似的。”俞越海抹去淚水,“讓同事看到了笑話。”

“你才該被笑話呢。”徐昌明走到洗手間用冷水洗把臉,洗去臉上的淚痕,剛洗完,忽然電話響了,他接起來,“小汪啊,什麽事啊?”

汪科的聲音極度驚惶:“徐副總,大事不好了,飛宇突然要撤資。”

“啊?”徐昌明和俞越海同時大驚失色,俞越海剛拿到手上的文件嘩啦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