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二章 幻夢江湖 . 雨夜
<配樂:一場人生一場夢(古劍原聲.純音樂)>
我說過……會為你遮風擋雨……(百裏屠蘇)
雷聲乍起,震耳欲聾,連綿不絕。一道道閃電如一支支利劍,密集而下,劃破夜空,照亮霧靈山澗,照亮百裏屠蘇和風晴雪的房間。
百裏屠蘇突地驚醒,直挺挺坐起身來。
“蘇蘇?”風晴雪亦被醒來,跟著起身。
百裏屠蘇怔怔地看著窗外。
窗外,電閃雷鳴,狂風暴雨,枝條藤蔓隨風狂擺,粗大的樹幹也被吹得東倒西歪,猶如一條條垂死掙紮的烏蛇,在風雨中瘋狂扭動。
屋宇之外熒藍色半球形的結界在風雨中不斷亮起、熄滅、又亮起,盡職盡責的阻擋著風雨對家園的破壞。
“台風來了。”風晴雪循著百裏屠蘇的目光看向窗外,輕聲道:“無妨的,我們的屋宇都有法訣結界保護,再大的風雨也不會損壞……”
百裏屠蘇突地起身,自床邊屏風之上扯下衣裳,匆忙向著屋外跑去。
“蘇蘇,蘇蘇……”風晴雪在背後急急喚道。
然而,百裏屠蘇似乎有些失魂落魄,全然沒有聽到風晴雪的聲音,隻是一頭紮進狂風暴雨之中。
“晴雪,莫慌。”芙蕖披著外衫自旁邊的屋子走進來,坐在風晴雪榻邊,握住風晴雪的雙手安慰道:“大師兄追過去了。今夜風雨來的異樣,大師兄說,怕是甚麽征兆,須得巡查結界,要你我放心,好生留在屋裏。”
風晴雪微微垂了頭,突地伸手抓起外衣,手卻突地被芙蕖按住。
“晴雪,”芙蕖看著風晴雪,眼眶略有些紅,似乎有水霧籠罩,
“我放心不下,跟過去看看。”風晴雪猶欲穿衣。
芙蕖卻按得更緊。
“芙蕖?”
芙蕖撇著嘴,聲音有些怯怯的:“晴雪,莫去……我怕打雷閃電……自幼就怕……”
風晴雪略略猶豫,輕歎一聲,將外衣放下,回身緊緊抱住芙蕖:“別怕!我在!”
風晴雪和芙蕖,蜷在床榻上,兩個靠在一起,倚著枕頭半臥。
“晴雪,上次羽毛耳墜的事情……屠蘇沒有走呢。”芙蕖輕聲道。
風晴雪輕輕笑起來,臉上是珍珠般柔和的光暈:“是啊,沒有走呢……好像甚麽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他是不是,沒有發現,真的沒有發現,甚麽也沒有看到?”
風晴雪微笑著搖了搖頭:“我設的很巧妙,我也很了解蘇蘇,他一定會看到。”
“可是,他真的像甚麽都沒發生一樣呢。”
“是啊!”風晴雪微笑著看著芙蕖:“如你所說,我也贏了呢。”
“那樣東西,真的那般神奇?”芙蕖輕聲問道。
“它會把我和依依……放在同一起點……讓蘇蘇……從頭作選。”
“屠蘇沒有走……這麽說,依依,完敗?”芙蕖喃喃道:“居然……甚麽也沒有發生的樣子……依依……輸得可真慘……”
“是啊,完敗。”風晴雪有些感慨:“心裏有她或者沒有她,不論我做了甚麽或者沒做甚麽,都不會影響蘇蘇對我的感情,蘇蘇都會和我在一起,這就是蘇蘇的方式、蘇蘇的選擇。”
芙蕖突地陷入沉默。
風晴雪看時,隻見芙蕖已是睡眼朦朧,仍在努力睜大眼睛強撐著。
“睡罷!有孕之人要多些休息……今夜……他們不會回來了。”風晴雪將枕頭放好,扶著芙蕖睡好,將被子細細地給芙蕖蓋好:“莫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芙蕖微微一笑,伸手緊緊牽住風晴雪一隻手,眼睛閉上,呼吸漸漸變得綿遠悠長。
風晴雪挨著芙蕖躺下,看著映在窗紙上,如群魔亂舞般的枝葉藤蔓影子,沒有絲毫睡意,嘴角卻勾著淡淡地溫暖的微笑。
百裏屠蘇在狂風暴雨中急速前行,繞過彎彎曲曲的溪流,越過高低起伏的岩堆,一路騰挪縱躍、飛簷走壁,徑直進到一個草木叢生、怪石嶙峋的地方。
陵越遠遠跟著,暗暗蹙眉:“此處荒僻,屠蘇來此作甚?”
小心翼翼的隱藏著自己的身形,跟在百裏屠蘇身後百丈之處,卻突地被一道堅固的結界所阻擋,如無形的牆壁阻隔,再不能前行一步。陵越將手掌貼在無形的牆壁之上,掌心藍光閃動,那結界漸漸現出形狀來,青色的風幕在飛速流轉,牢不可破地阻擋一切妄圖前行的事物。
陵越怔怔地看著眼前紫藍色熒光的星盤封印緩緩轉動,心下大為疑惑:“因何在此額外設下結界封印?這結界是罕見的風係所成;星盤封印,與當年陰陽洞封印一般無二,天墉城秘法,師尊當年親授,連芙蕖也不懂得……這……是為了阻擋……晴雪麽?”
揮手在掌中劃出一道符文,口中默默念出咒訣,就在閃電劈下照亮山穀的刹那,紫藍色的幽光一閃,陵越已在結界之內。
陵越在黑暗中謹慎前行,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息。遠處懸崖峭壁之上,在閃電的間隙,似乎仍有些淡淡地月白色光芒,便朝著那處小心翼翼過去,足下發力,無聲無息的躍起。
腳下踏著寸許突起的岩石,後背緊貼崖壁,陵越怔在當地。
眼前不遠處,陡峭的懸崖壁上,凸起一處,不足三尺,百裏屠蘇赤著上身,坐在那裏,渾身上下全然濕透,衣衫卻被雙手高高舉著,不是遮在自己頭頂,卻是遮擋在身旁。
一株尺餘高低、開滿米粒大小雪白花瓣的纖細六月雪生在那裏,根腳下,米粒般細小的花瓣已落了一地,似乎飽受風雨摧殘。百裏屠蘇的衣衫,被百裏屠蘇的手臂支撐著,如一頂帳篷,遮擋在這株纖弱的六月雪頭頂上。
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陵越看見淡淡的微弱的月白色光暈正是自那株六月雪散發出來,靈力逼人。
雨夜的氣溫實在有些低,百裏屠蘇本就虛弱,此刻渾身濕透,嘴唇蒼白的嚇人,雨水順著發梢一道道淌下來,滿臉水濕。然而百裏屠蘇渾不在意,隻是小心翼翼為那株六月雪遮擋著風雨,任由自己被風吹雨打。
陵越渾身上下亦已濕透,卻覺有溫暖自心底直透出來,眼睛突然有些濕熱。
一整夜,百裏屠蘇就那樣高舉著衣衫為那株六月雪遮風擋雨,陵越就遠遠貼在一處岩石背後靜靜相陪。
風雨漸漸小了,天快亮的時候,居然風止雨歇,隻是天空還是陰沉沉的。
百裏屠蘇微笑著,收起高舉著的衣衫,輕輕用手觸碰那株六月雪纖細的枝幹,滿目溫柔:“昨夜風雨真大,還好你沒事。我說過,會為你遮風擋雨。”
百裏屠蘇起身,將手中的衣衫使勁的擰了擰,嘩啦啦的擰出來許多水。百裏屠蘇怔了怔,轉而又是淡淡一笑,向著那株六月雪道:“你莫擔心,我去潭中沐浴,一會子用內力烘幹便是,不會著涼……你盡管放心!我去了。”
說罷,百裏屠蘇縱身躍下岩壁,沿著來路自去了。
待百裏屠蘇走遠,陵越慢慢自岩石背後探出身,躍上那處凸起的岩石,在那株六月雪麵前蹲下身。
“是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