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劫數

又過了一日,果然方家遣了官媒來說親。薛太太要替範氏應承下來。

範氏卻苦苦道:“你是做姑母的,倘或憶兒她不滿意這樁親事怎麽辦?”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範氏紅著眼央求道:“不如找個機會將那方家公子叫上府來,讓我們憶兒在屏風後麵看上一眼就行。她要是沒有話說我也就認了。要是憶兒不願意,我是不同意的。”

薛太太本想說你不同意也不要緊,這事她做主。但想到薛憶可憐,便應承道:“好,就依你這一次。”

薛太太讓人給方家帶了話,方家倒也答應。隔日方家公子就和母親上門拜訪曾家,安排在明暉堂。薛憶坐在屏風後麵,聽他說話倒是斯文謙遜,又透過縫隙看去。隻見靠門的地方坐著一位青衫少年,戴著杏色的襆頭。側麵看著倒還俊秀。

薛憶心想她有什麽不滿意的,不管是姑母還是母親讓她嫁人,難道還她有挑揀的地方?所以當晚上範氏問薛憶拭,薛憶隻點點頭。

範氏又多問了句:“你可要想好了。他們方家人丁單薄,不是什麽富貴權勢之家,隻是過得上日子罷了。”

薛憶垂眉道:“既然姑母給挑的人家,我還有什麽挑揀的地方。母親去應了吧。不能因為這個鬧得大家都不愉快。”

範氏歎息道:“好孩子,當真是我拖累了你。我聽人原本是想給你說戶大戶人家的孩子。那人還是你姑父同科的孩子,馬上要調回京了。不知怎麽的就突然變了卦。為了這個我現在也不好去問你姑母。如今我在她麵前是個罪人。她心裏裝著的隻有你妹妹,我們算什麽,不過是野草惹人嫌罷了。”

薛憶道:“小戶人家也沒什麽。踏踏實實過日子就行。姑母這裏就算是大家子了,裏麵的那些事母親又不是沒看見。母親也不必為了這個難過。橫豎我過去了,還能將你接去一道,我是要給你養老送終的。雖然恒兒答應過要侍奉你,可畢竟隔了肚皮,再說母親又……他們隻怕也不會再巴心巴肝的。”薛憶說著就要流下眼淚來。、

範氏見女兒如此,更是心疼得緊。一麵將薛憶摟過來。一麵又將薛太太和薛愫給咒了千百遍。

薛憶的親事就正式訂了下來,兩家議了日期,隻是方家少爺還有一年的服。因此日子定在了明年的七月初九。

範氏見女兒臉上倒歡歡喜喜的,也慢慢的接受了這樁婚姻。

光陰易轉,轉眼已經到了秋天。這日學裏沒有課,曾鳴來敷春堂請薛恒出去打獵。薛愫聽著就捏了一把冷汗。阻止道:“那多危險,還是在家念書吧。”

薛恒可恨想去。又不斷的給曾鳴使眼色,曾鳴笑道:“薛二妹妹也太迂腐了。恒兄弟如今馬也騎得很好了,射箭我也是見過的,和我相當。再說還有一群人保護著。你怕什麽呢。成天悶在家裏也沒意思,出去走走也好。”

薛愫還沒開口,薛恒過來撒嬌似的說道:“好姐姐。你讓我去吧。跟著哥哥們一道我去也見見世麵。再說今天我一直在房裏念書,屁股都坐疼了。”

薛愫又問曾鳴:“除了你還有誰要去?”

曾鳴笑道:“有徐家兩位哥哥。鴻大哥還有鵬兄弟,兩房的護院都要去。”

薛愫聽後覺得還算靠譜,便點頭道:“那好,我將他交給你,可不能出什麽差錯。”

曾鳴拍著胸脯保證:“妹妹盡管放心,一定會讓恒兒平平安安,毫發不損的回來。”

薛愫又細細的交代了薛恒一番,過了一會兒,已經換了箭衣的曾鵬也來了。薛恒讓丫鬟給她換好了衣裳,拿上了曾鵬贈的弓箭,笑吟吟的向薛愫道別。

薛愫猶有些不放心。曾鳴又向她再三保證,薛愫道:“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你們帶他去吧。”

薛恒歡呼雀躍的跟著曾鵬走了。曾鳴突然往薛愫跟前湊近了些,悄聲在她耳邊說道:“我捉隻野雞回來送你。”

薛愫撇嘴道:“你有那個本事?”

曾鳴笑道:“有什麽難的。你就在家等著吧。”

薛愫道:“快去吧,別讓他們等你。”

曾鳴滿心愉悅的向薛愫道別。

薛恒走後,薛愫一直在擔憂。再也無法安心下來做事。

薛愫決定去別處走走。

走到明暉堂,見姑母在午睡也不好打擾。又往抱月軒去。

淑苓倒沒睡,隻是坐在炕上和丫鬟玩花繩。見薛愫來了倒有些不好意思,忙起身笑道:“薛妹妹來了。”

薛愫笑道:“我還以為你也午睡呢?”

淑苓道:“午飯吃多了些,睡不著。也不敢睡,怕晚上不消食。”

薛愫在炕沿邊坐下。淑苓便讓流蘇將棋盤搬來,打算和薛愫對弈幾局。薛愫本不擅於這個,不過為了給淑苓解悶,要也甘願作陪。

第一局,薛愫輸了兩顆半子,第二局,輸了四子。

淑苓有些意外:“薛妹妹又不用心下,你的棋藝不至於如此的,又有什麽煩心事嗎?”

薛愫道:“恒兒跟著二哥他們去打獵了,我心口一直撲撲亂跳,怎麽也平靜不下來。”

淑苓笑道:“妹妹放心,既然有二哥,就不會出什麽事的。說不定還真能獵到什麽東西。真那樣的話,我們去和太太說,去挹芳軒烤肉吃。”

薛愫笑道:“倒是個不錯的建議。”

於是開始了第三局,下了才一半,薛愫覺得右眼皮跳得厲害,心裏預感有些不妙,再也無法繼續下去了,隻好道:“好了,這局就算我輸四個子吧。”

“薛妹妹!”

“他們以前出去打獵要多久才會回來?”

淑苓回憶了想方道:“怎麽著也得要大半下午,將近黃昏的時候。晚些的話,隻怕要到掌燈時分呢。”

還要煎熬那麽久嗎?眼皮愈發的跳個不停,心裏一直在默念著求父母保佑恒兒平安無事。

這樣和淑苓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些閑話,淑苓見薛愫很是心不在焉,隻好安慰著她:“妹妹擔心什麽呢,恒兒他也不小了,知道怎麽保護自己。”

“是麽,或許在我的意念裏,一直把他當小孩子。不知不覺間,其實他已經是個大人了。”

這樣一直到了酉時,王安氣喘籲籲的跑了來,告訴薛愫:“不好了二小姐,小爺他的腿給摔斷了!”

薛愫隻覺得耳畔嗡嗡作響,王安隻好又說了一遍。薛愫渾身顫抖著,口中念念有詞:“我說什麽來著,禍事當真就來了。”

屋裏人見薛愫臉色蒼白,趕緊來勸她。柳氏又嗔怪兒子不會說話,將薛愫給嚇著了,還沒來得及訓斥兒子,卻見薛愫身子往後一倒,重重的倒在了炕上。

柳氏畢竟是這屋裏年紀最大的,倒沒有顯得特別慌亂,趕緊掐了薛愫的人中和糊口,好一陣,薛愫才悠悠轉醒。

聽晚霞說薛恒已經抬到姑母房裏去了,姑母還發了好大一通火,將曾家的子弟大罵了一通。

薛愫哪裏還坐得住,便說:“我要去看看。”

聞鶯勸道:“小姐身上不好,一會兒再去,聽說已經去傳大夫了。”

“我哪裏還坐得住。”薛愫略定了定,恨不得立馬飛奔過去。

薛愫好不容易趕到明暉堂,廳房裏幾個哥哥都在。曾鳴見薛愫來了,再也沒有臉麵見薛愫,心中又悔又恨。

薛愫卻視若無睹,直接來到薛太太的房裏。隻見薛恒躺在炕上,身上已經換了身衣裳,蓋著半舊的被子。薛太太坐在旁邊抹眼淚,見薛愫來了,忙道:“這叫什麽事呀!”

薛愫見此情形便哭了出來:“我不讓你去,你偏要去,這下可怎麽辦?沒有腿如何過日子?”

薛太太有些錯愕,忙道:“愫姐兒聽錯了話吧,恒兒他雖然摔著了腿,不過隻是傷到了筋骨,並沒有斷。”

“當真?”

薛太太將被子一撩,薛愫摸了下,兩條腿都在。薛恒也醒了,迎麵就看見了姐姐淚痕點點的臉,歉疚道:“姐姐,對不住,讓你擔心了。”

“沒有斷腿就好,我聽王安說你腿摔斷了,把我給嚇了個半死。這次總算長了教訓吧?”

薛恒依舊歉意道:“是我不好。”

曾鵠走了來說道:“太太,王大夫來了。”

薛太太道:“他常在我們家走動,也沒什麽好回避的,讓他直接進來吧。”

薛愫便也守在跟前,等王大夫進來,好好的替薛恒瞧過,隻說萬幸。又說要好好的休養些時日。

薛太太和薛愫才又放下心來。

這裏在廳房上等著的曾家子弟和徐家兄弟也進來看望了薛恒一回。曾鳴始終沒有臉麵再麵對薛愫。

薛太太便命婆子搬來了春凳,將薛恒移了過去。曾鳴卻自告奮勇說:“我來抬恒兄弟。”

薛太太訓斥道:“你還嫌不夠亂呀,給我安安靜靜的呆著。”

曾鳴再也不敢開口。

薛太太讓婆子抬著薛恒回了敷春堂。她又親自跟著過去安排了一回才放心。又命身邊的人好生照料。

範氏也聽說了薛恒的事,暗自罵了句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