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玉成雙,欲成雙

嶽霜華沒有等到梵出關就離開了,走時在悟源方丈處留下了她要交給梵的東西,一個錦囊。

淚縈隻看了一眼就認出了那個錦囊,因為跟智師父留給自己的那隻是完全一樣的,而且她也知道裏麵有什麽東西。

“這是南陽玉,這一對手鐲叫做比翼!”阿寶將兩隻一起拿在手上細細的端詳了一會兒,然後說。

沙悸思考了一下說:“比翼,應該就是來世之約的法器吧?”

“來世之約?”梵看著沙悸,有點奇怪。

“我應該是沒有想錯,應該是為了讓兩個人可以在來世相遇才采用的方法。”沙悸沉思著說。

“可是,師父他不可能……”淚縈想說什麽,但看了悟源方丈和梵一眼,又咽出了。

祖兒卻站起身,從阿寶手中接過了那對手鐲,看了好久突然笑了,喃喃道:“玉成雙,欲成雙!”

“祖兒,怎麽了?”澄感覺祖兒的氣與平時不同,倒有點擔心了起來。

祖兒看了一眼淚縈,又看了一眼梵,說:“月亮出來嗎?月光好嗎?”

“阿彌陀佛!”悟源方丈突然宣了一聲佛號,“祖兒,你的眼睛的確厲害!”

祖兒笑了,說:“方丈,我明白你,現在明白你了!”說著,祖兒走過去,拉著淚縈和梵走到院子裏。

月亮出來了,而且月光正亮得好。

“戴上它!”祖兒給淚縈和梵一人遞了一隻手鐲,催促般地說。

淚縈雖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還是照著做了,梵雖然想問,可還是忍住了。

“舉起手,在月光底下把手舉高!”祖兒幾乎是用命令的口氣說。

月光就照在了那對手鐲之上,那樣的綠在瑩白的月光中,顯得越加的美,美卻虛幻。漸漸地一道奇怪的光暈顯出,慢慢地凝結成了兩個人影。

“師父!”梵驚叫!

那裏的正是智師父,雖然是年輕時的模樣,但梵一看到他的笑容就叫出了聲來。

“小徒弟,好久不見!”智師父微笑著說,口氣還像活著的時候一樣。

“師父!藏不住了!”悟源方丈也笑了,說。

“不怪你,不怪你,我知道也藏不住的。倒是難為你了,不說真話,不習慣吧!”智師父溫和的說。

而在智師父身邊的,是一個絕色美人兒,相信即使她不是以魂的方式出現,她都會是難得的超凡脫俗的女子。

“師父,她是?”梵問道。

“我是江無纖!梵,常常聽你師父提及你,應該是最得意弟子吧?”那女子微微一笑,讓人如沐春風。

“前輩,人如其名,不染纖塵!”祖兒由心底裏讚了一聲。

“真是如人所說,沒有什麽能瞞得過陰陽眼,咱們一生修行,終究也敵不過上天宿命,哎,是自誤了吧?”江無纖看著祖兒的陰陽眼,聲音裏略略地帶了些哀傷。

“師父,為什麽啊?一定要我找到你嗎?如果我沒有找你,就永遠都不出來是嗎?”梵問智禪師。

智禪師搖頭,笑道:“梵,我隻是想讓你知道,師父所有的秘密而已,便是欺瞞了天下的人,我也希望你是知道的。”

“師父!”梵的聲音又有點哽咽了,誰說無情,隻是未動了情。

智禪師與江無纖相逢是在一場法會上,江無纖從後堂翩翩走出時,無數人呼吸停滯。智禪師抬起眼來看了她一眼,就低下了頭,但卻永遠都把她記在了心裏。然,他們一僧一道,卻是永遠都不必也不能懂得何謂一見鍾情。

然而,心卻是活得,隻要它還跳,就會為了情而痛。任法術再怎麽高強,聲名是如何顯赫都沒有用,那顆心一旦失落在了某處,卻不是輕易就找得回來的。他們也就隻好麵對。

那一夜,他和她相對立於楓下,執手相看,無語凝噎。

她在他的手心裏放了一片楓葉,上麵寫著她的心事,“待得人去楓紅透,欲成雙!”也隻有他看得懂!之後,他和她相隔千裏,把風情掩埋。

“我等得就是那一天!”智師父依然沉靜的笑著,話語間也聽不出此時他心中究竟是悲亦或是喜。“那一天,接到了霜華的信,知道無纖走了。梵,師父是要等你的,然而,相約三十載,隻待那時,叫我怎麽負了故人心呢?所以,我走得快了!”

“可是,沒結果的,智師父,依你,不會不懂!”澄接過話來。

“是,那就是宿命,逃不掉!”智師父輕輕的點頭。

正在此時,又是一聲熟悉的鐵器破空的聲音。

淚縈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她當然知道那又是勾魂索,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喊出聲來,祖兒就已經飛起來了,一伸手,就捏住了勾魂索。

“祖兒,鬆手!”澄的臉色變得死人一樣的白。

“梵,帶師父和前輩走!”祖兒喊道。

“陰陽眼,你敢逆天?”是皓月使冰一般的聲音。

祖兒冷冷一笑,說:“還沒有我祖兒不敢做的事!”

而此時,阿寶也飛快地動了起來,她手一揮,一把火紅色的長刀出現,一刀就劈向了勾魂索,一聲脆響之後,那索鏈斷成了兩截!

祖兒與皓月一起痛呼了一聲,落了下來。

“祖兒!”澄驚叫,但想過去接住她已經來不及了!

此時,又是一道人影閃過,祖兒被穩穩地接住,落到了院子的別一邊。

紫發,綠眸!

“井…玉…”澄一字一字的喚出那人的名字。

“啊,就是他!”祖兒一下子來了精神,連身上的痛都忘了,用力的把井玉推到了旁,然後雙手叉腰,凶巴巴的瞪著這個剛剛又救了自己一次的人。“阿寶,你看到了,他是拽得亂七八糟的,我沒說謊啊!”(暈!都什麽時候了,還~~~~)

井玉沒有說話,隻是念了一句咒,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純白的口袋,一道光直射在江無纖魂體上,然後一股巨大的吸力,將江無纖拉離了梵的控製。

“無纖!”智禪師失控的尖叫了一聲。

“他是……”沙悸幾乎驚呆了。

“不好了,快救她!”阿寶伸手向去拉住江無纖,但才到那光線裏就被彈開。

“阿彌陀佛!”悟源方丈宣一聲佛號,身上的袈裟離體,一堵牆一般的隔開了那口袋與江無纖。“師弟,帶師父他們進靈塔!”

淚縈忙用了引魂咒,將智師父與江無纖的魂收進了自己的右手中。此時,三條勾魂索,分別從三個方向飛來,直奔淚縈而去。

梵一把推開了淚縈,手一張一股強烈的陽氣衝開了勾魂索的包圍,他不敢怠慢,拉著淚縈就走。

“四大勾魂使齊出,還有天界神使出動,今天,咱們是要見大場麵了。”沙悸一笑,他已然是一身天師的打扮了。

繁星、皓月、流雲、追風一齊現身出來,都是黑衣,冷冷地模樣,而井玉此時也收起了他的乾坤口袋,向前走了幾步,但是卻與勾魂使們隔開了距離,一臉淡漠傲然。

“神使?!你是神使?!怪不得那副德性,就跟這群死鬼沒區別!”祖兒翻個白眼,幾步躍回了澄的身邊。

“奉天帝諭,請百花仙子生魂回天界!”井玉冷冷的說,然後又看了一眼四位勾魂使,“希望這四隻小鬼不要礙事!”

“百花仙子?無纖前輩嗎?”阿寶驚訝地問。“真受不了,天作之合啊?地藏菩薩和百花仙子,這…這哪兒跟哪兒呀?”

“麻煩不小啊!”祖兒笑了起來。“不過,誰也別想把他們帶走,除非他們自己肯!”

“神子!”繁星使向澄施了一禮道,“神子曾答應過,要送菩薩回地宮,相信神子不會食言!”

澄笑了笑問道:“祖兒,你肯嗎?讓師父回地宮,無纖前輩回天界,好不好?”

“不肯!繁星,皓月你們聽好了!澄答應過你們是不是?可,澄有兩個原則,一是答應了祖兒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二是如果答應了別人與祖兒意願不相符合的事情……”

“那麽請參照第一條!”澄笑著接過了話來。

“哈哈哈!”阿寶和沙悸一起大笑了起來。

“你們…你們兩個太逗了,這是什麽時候的說法啊?”阿寶笑岔了氣,眼淚直往外冒。

祖兒也笑了,銀鈴兒一般地,說道:“就是剛才才想出來的,澄,咱們真是天才!”

四個勾魂使眼睛裏的冷意更甚,如果不是他們已經是魂了,恐怕還真是要被再氣死一次。

“這麽說,你們是一定要違天命了!”井玉低聲問道。

“什麽是天命?就是老天也不能隨隨便便地決定別人的宿命!為什麽要這樣?一定要我們去做自己根本不想做的事情。”祖兒激動的衝著他喊。

“祖兒,噓!”澄做了個安靜的動作!

井玉突然感到一股妖風襲來,忙躍起,身後的牆上響起巨大的爆裂聲,回頭看去,居然那石牆上已經是一道深深的痕。

“如果說,一切都是天命,那麽你們的命數也到今天為止了!”澄挺愉快地一笑,聲音很陰鬱的嚇人。

“澄,你別這樣說話,很嚇人!”祖兒很擔心的轉身去看著澄。

澄溫柔地一笑,把祖兒攬在懷裏,不讓她回頭,卻立刻攻出了第二招。

井玉又是一躍閃開了,冷笑道:“怎麽隻攻擊我?難到是與我有過節嗎?”

澄冷冷地說:“因為你多事!”

“怎麽?生氣我救了她?”井玉眼角瞄了祖兒一眼,笑道。

“她根本不需要別人救她。我倒要看看是誰那麽大的膽子,敢把我的人帶走。”澄說話時,眼光刀一般地掃過了勾魂使,那四個勾魂使有些局促的向後退了一步。

“可是,你常常也保不住她!”井玉似乎是有心在挑釁一般地說。

“試試看嗎?”澄邪邪一笑。

“澄,住手!”沙悸吼了一聲。“你看祖兒!”

澄立時就停下了,祖兒在他的懷裏身體已經很軟了,如果不是他抱住了她,她就會落到了地上。

阿寶忙搶上前,扶住了祖兒,一看,祖兒的臉上都是灰敗的顏色,是因為她用手抓住了勾魂索。雖然是陰陽眼,但畢竟還是凡人的身體,那樣直接的就觸到了勾魂索,是會染上它的死氣的。阿寶當胸就是一掌,綿綿地將自己的道體真氣輸入到了祖兒的身體裏。

澄眼光一凜,袖子一揮,皓月一下子就飛了起來,被懸在了半空。

“神子,不要!”流雲喊道,然而話才剛出口,她自己也飛了起來,摔得好遠,當即就昏迷過去。

“你下手還真狠啊!”井玉冷笑著說。“斷了她的脈,讓她連鬼都做不成啊!不過,活該!”井玉頭頂有一道幡升起來,光華一閃,另外兩個勾魂使也飛了出去。

“阿彌陀佛!莫盡善緣,莫盡善緣!”悟源方丈走了過來,那袈裟此刻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僧袍飄飄,倒是真佛子之像。他走向勾魂使,低頭念了幾句佛經。

澄已經變成了深黑的眼眸又轉成了藍色,沙悸聽得出他的心情平靜了些。

“你跟他們不是一路?”此時,祖兒已經醒了,那雙顏色奇怪的眼睛直盯著井玉,似乎能把他給看穿了一樣。

“不是!”井玉低下頭,仿佛是要躲避她的目光。

“可你們目的相同,放了他們吧!他們不想要那些!”祖兒很平靜的說,但聽得出她的氣息有些虛弱。

“天命不可違!”井玉答她。

祖兒搖搖頭,笑道:“天卻容不下人小小的私心嗎?無論他們是什麽的轉世,他們都隻是人,他們要自己想要的,卻不要別人強加的,這就是天命!老天既然給了他們生命,就該讓人自己安排。我不喜歡這樣,不想看見那些東西,更不喜歡這樣的澄,可這就是天命嗎?讓人掙紮痛苦的天命?如果是這樣,我寧願不要這種生命!”祖兒扶著阿寶慢慢的站起身來。

“所以,無論是什麽樣的懲罰,我們都認了。智禪師,是梵的師父。而梵是我們的手足,為了他,我們什麽都願意!你們聽到了沒?”阿寶也說得很堅定,她們已經下定了決心。

沙悸隻好搖搖頭,究竟還是女人啊,總是會為那樣淒楚的愛情而感動著,但既然決定了生生世世都一起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