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載不動,許多……
“井玉?!沒聽說過!”沙悸一麵幫著祖兒包紮傷口,一麵思索著。要說,他可是對同
道中那佼佼者們都記得十分清楚,加之原本人緣就不錯,如果像是祖兒說的這種額間已
經修出三花的同道,他可是沒有道理不認識的。
“哇,那個男人啊,拽地二五八萬的呢,你要知道,他比流川楓還拽一百倍呢!”祖兒
瞪大了眼睛說。
“祖兒!”阿寶痛苦的呻yín,“不要把活生生的人跟不存在的虛構人物相比。”真是受
不了,說人家拽就算了,幹嗎要扯上流川楓呢!而且,還在一群和尚的麵前,很難想像
那些不看漫畫更不看卡通的僧人們會理解祖兒口中,那比流川楓還拽一百倍的家夥究竟
是個什麽樣子。
祖兒就歪頭想了想,才很認真的說:“那是因為咱們身邊沒有比流川楓更拽的人了,所
以隻好跟他比了,哎呀,關鍵不在這裏,你將就一下吧!”
阿寶也不服氣起來了,說:“什麽將就一下啊!還關鍵呢?!有什麽好關鍵的,你想想
看,人家救了你又不用你感謝他,那就是大好人一個。咱們不用請人吃喝玩樂,甚至連
人情都不用欠,還有比這個更好的事出現嗎?”
祖兒急了說:“什麽呀,你想想看,他認識我呐!而我卻不認識他,我多吃虧啊?你說
他不就是救了我這麽一下嗎?真是的,讓他占了多大的便宜啊,我死幾次有什麽大不了
的呀!難受死了,比死還難受,比吃了蒼蠅屎還難受。”祖兒就坐不住了,可著勁兒的
跳腳。
“你那說的是不是人話啊!人家救了你,人家占你什麽便宜了!還吃了蒼蠅屎,我告訴
你,如果讓那個…那個…就是那個比流川楓還拽的家夥,才是真得吃了蒼蠅屎,救了你
這麽個敗類!”阿寶也跳了起來。
澄走到禪房外時,就看見幾個灰衣僧正慢慢地悄悄地向外移了過去,一離了房門都飛一
般地跑了,澄就笑了,因為此時他已經聽到了阿寶和祖兒吵架的聲音。
沙悸就坐在祖兒的一旁,任祖兒是怎麽跳脫地,他都有辦法將她按住,然後細心再細心
的清理了她的傷口。這樣好,吵幾句嘴,也就忘了痛。
“你不知道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切都在他掌握裏,我就像個白癡被他耍呢!他知道我是
誰,我卻不認得他,哎呀,氣死了!”祖兒怒吼。
“那有什麽好生氣的,隻要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祖兒了,隻要知道你是祖兒誰還不
知道你是什麽脾氣啊!要怪就怪自己平常那麽張揚做什麽呀!”阿寶也在怒吼。
“呃!”祖兒的眼睛瞪大了,轉而又笑了起來,“這麽說我是很有名氣了?比仙道彰還
有名嗎?是不是呀,阿寶,是不是呀?”
阿寶捂住了頭,她算是確定了,總有一天,她會被眼前這個祖兒氣死,不,她甚至心寒
的覺得,自己被氣死的那一天不遠了!於是,她重重的站了起來,搶過祖兒手上的甜豆
漿,狠狠地一口一口地往下灌,灌得自己都有些噎到了。
幸而,這個時候,澄來了。
“祖兒,你又在跟阿寶吵架了?”澄總是笑得如春風般和煦地。
“我哪有呀,隻是在討論!澄,你認識井玉這個人嗎?”祖兒還是不罷休。
“不認識!”澄答得很幹脆。“不過,他救了你,下次如果見麵,我會記住他的。”
祖兒忙瞪大了眼睛說:“不用,那個家夥快要拽死了,再見我也裝作不認識他。”
“看來這人真是把祖兒得罪得很深呀!”沙悸終於笑開了,此時他已經處理好了祖兒的
傷口,幸而不深,然後站起身來,一抬頭就瞧見了澄很複雜的眼神,又是忍不住笑了一
下。
“沒事嗎?”澄問道,但眼睛看著地是悸。
沙悸搖搖頭,說:“不妨!不過,很險!”
“想要祖兒的血,能幹什麽呢?也不想想,喝了這種別扭家夥的血,一定會消化不良吧
?”阿寶取笑道。
澄卻沒有笑,他走到祖兒的身邊,彎下身子認真的查看了祖兒的傷口,半天才抬起頭
來。但房間裏的氣氛就有點冷了,阿寶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跑過去拉了沙悸就走。
“阿寶,你又怎麽了?喂,你跑那麽快幹什麽呀?你去哪兒呀?”祖兒還是滿心好奇的
跟著也要往外走。卻被澄一把拉住,按回了椅子上。
“祖兒,你出去沒有告訴我!”澄注視著她,低聲說。
“呃!”祖兒的眼睛一轉,笑了起來。“澄,你渴不渴?我倒茶給你喝啊!”
轉移話題嘛?澄不回答,就是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看得祖兒渾身發毛。
“其實,我也沒想到會有危險啊!而且,我就是去看看,也沒想惹麻煩來著。你知道,
那妖怪還很有品味哎,她念李煜的詞哦!春花秋月的,多有味道啊!就可惜,如果她不
用暴力,就會變成像我這樣地淑女嘍!”祖兒顧左右而言他。
“是嗎?!”澄陰陰地笑了下,問道。
“你生氣呀?”祖兒抖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
“你感覺我在生氣嗎?”澄反問。
完了,這下何止生氣,是氣死了!
“那!氣歸氣,不許罵淚縈啊,我本來就打算去看看的,誰知道怎麽那隻妖怪就發了狂
啊!哦,還有,雖然我受了一點傷,但還是得到了不少的資料呢!比如智師父他其實有
喜歡的人啊!”祖兒忙用討好的口氣說。
“祖兒!”澄忙打斷了她,“這是寺裏,你說話時注意點啊!怎麽能這麽說智師父,他
是高僧啊!”
“高僧也是人啊!不是人怎麽能做高僧呢!”祖兒不以為意的說。
“祖兒!”這會就換成是澄無奈了。“佛曰:不可說!”
“這佛也真怪啊,他的弟子是有七情六欲有善心的高僧那樣不好嗎?香作穗,蠟成淚,
還似兩人心意。珊枕膩,錦衾寒,覺來更漏殘。多傷心啊!那麽樣的一隻妖怪,也難怪
智師父要用三福來養她了。”祖兒賴進了澄的懷裏,說。
“三福?怎麽會,祖兒,你看對了嗎?三福陣是要施陣的人終生用自己的德與氣來培養
,那是很費功夫和心血的。”澄問她。
“我一開始也奇怪著呢!怎麽會用這麽厲害的福陣呢!後來,我瞧見那陣中有一隻圓環
狀的光氣,才知道那不是殺陣,而是為了幫那隻妖修行。不過,太可惜了,她已經把三
福給毀了。我想智師父如果知道了,一定會寒心的吧!”祖兒搖搖頭。“梵和淚縈呢?
怎麽沒見他們兩個啊?”
澄笑笑說:“他們麵壁去了!”
“啥?!淚縈怎麽能也去麵壁啊?就是梵,他也不是和尚啊,做什麽要去麵壁!”祖兒
驚訝的問。
“梵要去麵壁,看看能不能參透這一些煩心事。他就去了智師父生前長期麵壁的思過
室。不過,他說看不見淚縈,他就做不好,沒辦法啊!淚縈也就隻好跟著去了。”澄搖
搖頭笑道,顯然對這麽任性的人完全沒有辦法。
“這個大垃圾,就做無聊事地時候才會想起淚縈來,人家身體還不好呢!叫人家陪他思
過,思他個頭啊!討厭鬼!”祖兒破口大罵。
澄更無奈了,伸手輕撫一下祖兒的傷口,問道:“還疼嗎?”
“沒事兒,我哪天不傷兩下呀!”
“為什麽不是我?!”澄低喃著。
“啊?你說什麽?”祖兒奇怪的看她。
澄一下子把她摟得緊緊地,喃喃道:“為什麽救你的人不是我?”
祖兒心痛了一下,也就反手緊緊地抱住了他,輕聲說:“就是有你,我才什麽都不怕,
就算我死了,魂飛魄散了,你都會把我帶回來,不是嗎?所以,都不重要的,一點都不
重要!”
澄閉上眼睛,他不想讓人看透他的心思,隻是在這個時候,你才很容易地發覺了,澄也
不過是個人而已!
“古刹秋重,枯黃階前,寒雁孤起翔天。任刀鋒染塵,光華暗淡。生怕舊事添愁,惟埋
首,青燈古佛。新來瘦,不關病酒,全因悲愁。
罷罷,時遠人去陽關千萬遍,也難挽留。今海角天涯兩鬢生華。惟剩廟堂晚鍾,獨留
我,終日愁眸。眸深處,恨愁綿綿,隻因情殘。”
梵念這首詞不是為了淚縈,不,誰也不為。那時,他坐在師父麵壁時常常坐著的舊蒲
團。一探手,摸到蒲團兩側的地上竟然刻了字。
於是,就用手摸著,一句一句的念了出來,念著念著,淚就下來了。梵當然不是軟弱地
人,他哭是因為感受到了師父的心情,他知道,那字是用手指刻出的,也許就是這麽天
長日久的坐著,一遍又一遍的這樣在冰冷的地上寫著,然後終於落下了痕。
“新來瘦,不關病酒,全因悲愁……”淚縈重複了一遍,“我早就知道了,早就該知道
了。記得嗎?那裏還有那一封信不是嗎?說得應該就是她吧!看來,咱們一早就弄錯了
方向。師父也許是去尋找誰了吧?”
眸深處,恨愁綿綿,隻因情殘!
梵總沒聽見淚縈說得話,真奇怪,他是第一次感覺和師父這樣地貼近了。他突然就覺得
,如果那一天,他也那樣失去了淚縈,也許他會比師父還要銘心刻骨地去痛著吧?不,
這樣說是錯的。心痛卻是不能相互比較的,愛也不能!
淚縈也隻是安靜的注視著梵,她當然知道這個時候,梵最需要地是安靜,他應該好好的
想一想。他的師父從來都離他那麽近,卻又遙遠,但總還是愛著他的,因為他的秘密,
是毫無保留地想要讓梵知道了的!
然而,淚縈的話,卻很快的一步一步的被驗證了。
那一天夜裏,大佛寺來了一位女客,雖然人到中年有些發福了,但一眼看上去,就會被
她那優雅的氣質、恬淡的笑容給吸引了。
“我是來為智師父上一柱香的。”那女客很有禮的對悟源方丈說。
悟源方丈也施了一禮,道:“有勞女施主來祭,家師圓寂多日,不便引施主去瞻仰遺容
,施主莫怪。請問施主尊姓?”
“我姓嶽,嶽霜華!師父與先母為多年故交,先母過世之時,曾提及,若智師父圓寂,
叫我必要攜一物,來交於智師父的一位弟子。”
“哦,原來是師父的故人。家師還有四位弟子,如今除貧僧之外,還有小師弟在這裏,
其餘兩位師兄正在途中,不知道嶽施主欲將令慈遺物交於何人?”悟源問道。
嶽霜華想了想問道:“可是有一位名叫梵的師父?”
悟源方丈笑道:“梵正是貧僧的小師弟,不過,他是俗家,並未出家為僧。但,他現正
在思過室麵壁,因此,施主也許要等幾日。”
“我倒沒事,就怕打擾了方丈。”嶽霜華笑道。
悟源方丈道:“寺中簡陋,倒是怕委屈了施主,我們佛寺都是施主們善心而建,怎麽敢
說是施主們打擾呢!嶽施主,請隨我這一位小徒往客房休息吧!”悟源方丈一麵說,一
麵指著身後一位青年僧人說。
嶽霜華點點頭,跟著那青年僧人去了。
悟源方丈站在那裏好久,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麽。
“方丈,看她麵熟?”澄突然走了進來,無聲無息地,那雙蔚藍眼眸中藏著似乎是洞察
一切的睿智的光芒。
悟源方丈微笑道:“隻是霜華這個名字,似乎在何處聽說過,竟覺如此的熟悉啊!”
“也許是智師父曾經提起吧?不說是故人嗎?”澄輕聲說。
悟源方丈似乎也知道澄在暗示著些什麽,但,他隻是溫和而寬容的笑著,半晌才說:
“師父的火葬儀式在即,能有諸位前來,師父若在,必然又會展顏而笑了。哎!可惜,
師父臨終前幾日卻鮮有笑容。”
“可是,我記得智師父可是著名的笑和尚啊!我們都還以為他是彌勒佛祖的轉世呢!”
澄想著智禪師生前的音容笑貌,也微笑了起來。
悟源方丈搖搖頭,歎口氣道:“相原本由心而生,師父不笑時,隻怕心魔暗生,難怪…
…”
澄就又深深的看了悟源方丈一眼,如果不是梵地突然出現,這位方丈便應該是在法術界
鼎鼎大名的智禪師的關門弟子了。但梵一出現,師父的那些寵愛就全部都被那個個性十
足的孩子給分走了,就連師父修了一生的佛寶,也全都讓梵拿走了,而悟源方丈就是那
麽淡然的隻是守著師父與這座地處偏僻、香火也不甚旺盛的寺廟,比起那幾位名聲顯赫
的師兄,還有那一個光彩攝人的師弟來,這位方丈還真得算是平淡安穩。
澄笑道:“方丈,我有一句話問出來,可能會得罪了你,但我真是很想知道,方丈有時
候會不會怪智師父偏心呢?”
悟源方丈抬起眼來,與澄對視了一眼,澄發覺絲毫沒有惱怒的樣子,卻還是那麽平和安
詳,他一笑說:“師父偏心也是對我,我倒怕其他的師兄弟怪我!你說什麽才是至寶呢
?”
澄想了想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悟源方丈並不是真正的要向他問答案。
悟源方丈停了一會兒才說:“能日日侍奉於師父左右,那才是真正的師恩,為弟子者已
無別求!”
澄於是向著悟源方丈鞠了一躬,說:“方丈,我是做了小人了!”
悟源方丈開朗地笑了起來,說:“不怪你,不怪你!我佛門中人,尚且有凡事斤斤計較
者,有貪圖蠅頭小利者,何況凡俗呢?”
澄突然又說:“方丈,不會也有些事情隱瞞了吧?比如智師父……”
悟源方丈突然低下了眼簾,慢慢的說:“逝者已矣,莫問從前事!我還要去為師父懺經
,我先去大殿了,若是師弟出來,麻煩你讓他去大殿找我!”
“方丈,得罪了!”澄向他點點頭,自己先離開了。
悟源方丈看著澄的背影,不由得搖頭,是呀,怎麽能瞞得過這些靈台清澈的人呢!他們
原本就未在凡塵俗世之間呀。但,那是師父啊,不是他一人的師父,是天下人敬重的神僧,還是就讓師父在那樣的崇敬的眼光之中去吧!雖然師父不見得在意身前身後的名聲,可他這為弟子的,終究也免不了俗!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隻恐雙溪舴艨舟,載不動、許多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