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婁梯擰頭一看,火光衝破了自己密封的瓶口,噴湧而出,最尷尬的事情發生了,炸藥變成了煙花,而且是四個煙花。婁梯轉頭看,眼前的一切仿佛升了格,大麥擰著眉頭,哈蕾在五十米後歡快地鼓掌雀躍著,四周圍繞的青山綠水都有點眩暈,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江山笑我癡?

婁梯又回頭看著身後小小的篝火正被風吹滅,他惆悵地止步。大麥走上前,唱道:

我勸你早點歸去

你說你不想歸去

隻叫我看著你

幽幽海風輕輕吹

冷卻了野火堆

哈蕾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到了大麥的身後,看來哈蕾的歡跳要比普通女孩子的原地歡跳更加有積極向前的意義。哈蕾跳到大麥的身邊,說:我好喜歡哥哥的《風繼續吹》,我好喜歡粵語歌,來,我陪你唱。

我看見傷心的你

你叫我怎舍得去

哭態也絕美

如何止哭,隻得親吻你發髻

大麥擺手示意停。婁梯說:大麥,這說明,這是不可行的,必須要等那誰那米旗,我們需要硝酸甘油來做,才比較正規。我們需要濃硝酸、濃口口(此處省略兩字,為防效仿)、甘油和碳酸鈉。你給我在你們住的地方遠點的地方騰出一個實驗室,說真的。

大麥說:沒事,兄弟你用心良苦了。我知道情況,在我們要去支教的小學裏,有一個空房間,我給你準備好了,我和那裏打個招呼,說要給小學生上化學課,早掌握化學知識,小學畢業就能出來混了。那裏覺得很好,你可以在那裏盡情做。以後就不用放煙花給哈蕾看了,我怕哈蕾天天纏著要看煙花。沒事,我們這個東西,不用來傷人,隻用來嚇人,你沒事教教小學生,怎麽正確的使用鈾來做原子彈就行。

婁梯的信心似乎有點受挫,他哀求說:那一定得離人遠點,我怕我萬一一個疏心大意,就大義滅親了。

大麥拍著婁梯的肩膀,說:自打我在學校試過你自己做的一流的**以後,我深信你肯定一定能做出一流的炸藥。

米旗退了房間,走下樓,等著洗頭店開門。雖然這樣洗下去非把自己給洗禿了,但無論多麽突兀,總得見人一麵。那個可愛的從樓下往樓上吐口水的姑娘,讓米旗想念了一個晚上,連做夢都是被自己淚水淹死了。退了房間,走到樓下,發現洗頭店還沒有開門。手機突然響起,那頭說:你的碟好了。

米旗心想還是盜版速度快講信用。很快就取到了六百多張碟片,當務之急是把它們賣掉。當然不能賣給零售店,隻能自己設攤,精裝的可以賣一張二十,這樣就有一萬二千塊錢。明顯不能去小學賣的,但也不能去大學賣,大學生厚顏無恥,可以一百多人聚集在一起看一張毛片,所以不能走量,掂量著隻能賣給高中生。到了高中門口,試探了一下,賣了十張,都是作為饋贈學生會領導的禮品。米旗心想這樣還是不行,除非有排隊搶購的出現,要不然出貨太慢了。等貨出完,差不多自己吃住的花完了。米旗暗自有點著急辜負了大麥的期望,當時光想著倒騰毛片回報率高了。沒想到這行業的回報率要建立在回頭率的基礎上。米旗不由感歎,上天啊,請給我一個傻逼把這些碟全部買去吧。

剛許完願,過來一個中年男子,問:你這裏一共有多少張?

米旗說:六百多張。

男子說:多少錢一張?

米旗假裝漫不經心道:二十。

男子說:太貴了。

米旗說:這都是正版的,你看,友誼兄弟的。精裝。送禮最合適。

男子說:我全要你給多少錢?

米旗說:十九。

男子不屑道:你不要以為我不了解你這個行業,你這成本也就十五一張。

米旗說:但我這風險也太大了啊,一張賺你四塊錢。抓進去罰款多少你知道吧,三萬,全靠兩條腿跑得快。

男子說:胡說,我就是公安局的,最後也就罰五千放人了,一看你就沒被抓進去過,年輕人。

米旗說:那大爺你現在做生意了,你也知道做生意不容易,我就給你成本價了。

男子說:好,十五。

米旗說:還是做這個賺錢,你能賣到三十一張。

男子驕傲道:哪啊,我這是兼職,告訴你內部消息,最近大掃蕩三個月迎接全國文明城市。

米旗說:喔,這樣,那你直接去做碟的廠裏就行了,你不是有道嗎,幹嗎到我這裏來買啊,那裏多便宜。

男子說:操,被我們頭封了,我的頭托人訂了幾千張,然後自己就把那封了。說罷抬手看一看表,說:估計現在已經行動了,行動了,你別嫌少,你非得賣給我,其實我們一早就掌握了你的行蹤,你不給我我扣了你的貨。給你八千,我說太多了,你快走。

米旗一頭霧水收了錢,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世界太莫名其妙,必須到一個現實的地方,比如秦藝那裏去緩一緩。米旗走在正午的街道上,樹葉片片落下。他唱到:

無論我在天涯海角

是否你也會一樣的想起我

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

一直卡帶一樣“可不可以”到了秦藝樓下。走進了洗手店,他坐下說:秦藝姑娘在不在?

在旁邊給一個中年男人洗頭的小妹說:小秦在樓上給客人敲背。你坐著等等。

米旗隻好再一次打量這個店。坐的無聊,米旗說:我上去躺著等。

米旗上了樓,發現都是木板隔開的小單間。床頭放著餐巾紙。在隔開的不遠處,仿佛傳來秦藝的聲音,米旗用耳朵貼著木板仔細聽,不得要領。再走進三步,屏息聽著,聽到秦藝的聲音:這幾天太危險,大哥你可別放裏麵。

米旗黯然心啐,總不見得安慰自己秦藝是在告訴自己的哥哥不要把錢放在保險箱裏這般自欺欺人。米旗收起了錢,打消了要把秦藝贖出來的想法,獨自走向營地。

大麥已經和其他人在陸續往學校裏搬東西。鎮長過來請大家抽了幾支煙。小學在地勢的低處,是煙霧的歸宿。那裏大部分是挖煤工人的子女,而且學校還是寄宿製,麵積很大。小學越來越大,大學越來越小是教育的趨勢。學校周圍都是飄蕩著煤渣的氣味,就連刷白的牆看著也灰暗。大麥要來的辦公室原來是廁所改裝的,因為這裏的人根本不用廁所。因為老師老死的問題,學校的學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開課了。沒有人管這裏,因為這片地已經全部賣光了,連曾麗梅的保護費用都沒有收到這裏來。

米旗帶著錢回來的時候,大麥正在上課。王智笑著把米旗帶到了教室,大麥上的是英語課。陪同在旁邊的還有教育局的一些領導。王智問道:你們以前上過英語課嗎?

下麵的學生回答到:沒有。

大麥說:那我給大家上英語課。大家有什麽英語的基礎嗎?班幹部是誰?

此時站起來一個軟弱女孩,說:我。

大麥問道:你們以前學過什麽英語?

班長說,我們以前學過英語歌,後來英語老師就找不到了。

大麥說:好,你們以前學過什麽英語歌?

班長說:我可以帶領全班同學唱一下。名字我們不知道。同學們說:這首歌就叫《麥當娜》。

大麥說:好,唱唱。來來來,你可以在講台上帶領大家唱。

班長聽聞後快步上前,吃力地爬上桌子,站在講台上,頭頂著日光燈,打開譜子說:同學們,我們給新老師唱一首《麥當娜》。

歌唱完畢,教育局的領導非常滿意,把煙在學生的鉛筆盒上掐了以後說:怎麽樣,怎麽樣,這首《麥當勞》唱得好,其實我們學生的基礎還可以。哈哈,還,諸位年輕的老師,那我有事情先走一步,你們繼續教育。希望你們教育出成果。謝謝你們對我們這裏教育的支援。

大麥讚許道:的確,的確。

送走了領導以後,大麥聽到教室裏有哭聲,趕忙衝回去,看見班長站在講台上哭。大麥上前問道:你怎麽了?

班長抽泣道:我我我下不去了。

大麥把班長抱下來放虎歸山,然後嚴肅的說道:英語課,以後我們就廢除了,你們母語都還沒有講利索,講什麽英語呢。這次。為了讓大家記住母語,我決定,把這首美國民歌翻譯成中文,教給大家,好,現在改英語課。英語課代表呢,站起來一下。

放回去的小女孩又站了起來。

大麥問道:怎麽還是你?

小女孩說:不知道,但我偷聽老師在辦公室裏說,因為我去年在回家的路上被礦工強奸了,老師和同學們為了讓我建立信心,讓我擔任班長和各個職務。

大麥和他的兄弟們麵麵相覷了一會,說:好,那你到講台上來打拍子。

小女孩一蹦一跳上了前,正要爬上講台,大麥連忙阻止,說:你站在講台前就行了,不用爬上去了。

大麥對底下絲毫沒有求知欲的眼神說:這首歌,用中文是這麽唱的——

老麥當娜有個農場

農場裏麵有隻鴨

在這裏嘎嘎

在那裏嘎嘎

這嘎那嘎到處亂嘎

老麥當娜有個農場

農場裏麵有頭牛

好地方呀嘛好風光

到處是莊稼

遍地是牛羊

歌唱完畢,眾生詫異。王智上去小聲說:老大,你貫通中西了。

大麥站原地想了想,說:的確,的確,中美合資了。這麽就唱的這麽順口呢。以後音樂課由一位女老師來帶大家上,這次是第一堂課,你們就當我是大家的班主任吧。大家叫我大麥老師就可以了。

小女孩站起來說:大老師,我想把全班同學介紹給您認識一下。

萬和平在一旁直對王智和米旗說:被強奸過的的確不一樣。懂事多了。

米旗接話道:隻可惜啊,隻可惜啊,這麽小就不是雛了。

萬和平說:不是雛怎麽了,不是蠻好的嘛,我就不喜歡雛,雛才可悲呢,你沒聽說過啊,“雛處可憐”啊!

三人不禁笑了出聲,小女孩問大麥道:大老師,這三個老師怎麽了?

大麥鎮定的回答:這三個老師正在討論如何開展教育工作。

上課到一半,大麥偷偷地對王智說:打鈴。

鈴聲響過,大麥道:今天隻上一節課,同學們下麵開始在操場上自由活動,由班長帶領,老師們開個教務會。

大麥轉身對王智說:把所有人都集中到操場上去,要開個會。

大麥先漫步到了操場,眼前的山上直往下掉石頭。隻需要安靜十秒便可以聽見不遠處傳來的江水聲。哈蕾是第一個趕到的,到了操場就開始蕩秋千,沒蕩三下整個秋千架子就散了。哈蕾站在秋千掉在地上的木板上不知所措,周圍有幾個學生繞著哈蕾開始歡呼跳躍。大麥去問:沒事吧。

哈蕾拍了拍胸脯說:怎麽辦?

大埋麥說,沒關係,一會兒讓石山來修理就行了。

過了幾分鍾,石山、婁梯、王智、萬和平、洪中、米旗都集中到了操場上。大麥問米旗道:現在賺了多少了?

米旗說:八千了。再用這八千過幾天想點辦法應該能到兩萬。

大麥說:喔,不用,我覺得我先留下七千,然後再給你一千,然後你再賺回八千來就行了,這樣好像比較好。

米旗麵露為難,說:大麥,不是我說,那真是我運氣太好了,你別把我想得太神了,錢沒那麽好賺的,要不我早自己去賺錢了。

大麥沒搭理他,繼續問婁梯:炸彈做得怎麽樣了?

婁梯說:還在想辦法,有錢了就好做了。

大麥說:是,錢多點就能直接買現成的了。

大麥繼續對婁梯說:明天讓你裝點東西。

大麥繼續說道:洪中還在做他的發電機。但是,也有人帶了女人回來,包括我,人越多,其實越不好,尤其是女人,沒什麽戰鬥力。

大麥繼而一拍石山的肩膀說:那子籠子做得怎麽樣了?

石山說:做籠子最簡單了。

大麥說:哈哈,好。

萬和平問道:那我們什麽時候開始?

大麥說:不著急,天氣一直那麽好,多爽朗幾天。你就負責多培育出幾個好學生,對了,你最擅長什麽科目啊?

萬和平道:天天這樣過,會不會無聊?

大麥說:這才過了幾天啊。你去城裏走走吧。

萬和平站起身來到:好,那我這就去走走。

他起身太猛,沒走幾步,眩暈了一下。回頭望一眼,大家都看著他。他又歸隊說:我真得去散散心。

大家收拾完東西回阿婆家,大麥對阿婆說:我們可能要搬到學校裏住,那裏更加寬敞,能有單獨的房間。

阿婆說:你們不看電視了?

大麥說:電視當然要看,吃飯還得在您家吃啊。

阿婆喜上眉梢,片刻後道:你這裏人越來越多,我這裏是住不下,還是住在學校好。這樣還方便,你們男男女女的都方便。

哈蕾總是不知什麽時候漂浮到大麥身邊,大麥帶著哈蕾又去看江水。大麥擔心的是,哈蕾變得越來越正常。不過在大家的眼裏,哈蕾一直很正常,因為哈蕾是個歌手,大家對唱歌的人的精神狀態總是有很大的寬容度。以前他們是走到江邊看水,現在改成爬山遠眺。但最近不知道為什麽山上的石頭總有鬆動,在看江水的時候老有桌子大小的石頭往下滾。大麥說:地殼運動了。

說著說著,變了天,剛才還是多雲,突然間,晴了。

哈蕾問道:你是來這裏度假的嗎?

大麥說:我都跟你說了,你怎麽又忘記了?

哈蕾說:我沒忘記,我沒忘記,最近的白天特別長。

大麥低頭一看手表,已經六點半了,天居然還在回光返照。大麥回頭看看另一個方向的小學,突然大叫一聲:壞了。

哈蕾也大為緊張,說:是手表壞了嗎?

大麥說:你等等我,我忘記給他們放學了,壞了壞了。說完直往山下跑去。

到了山腳,大麥翻牆進了學校,看見操場上一片空蕩蕩,教室裏似乎也沒有人存在的跡象。唯獨班長像拍恐怖片一樣的來回蕩著石山剛剛修好的秋千。

大麥小跑到班長跟前,問:同學們呢?

班長回答道:都走了。

大麥舒了一口氣道:真自覺。那你呢?

班長說:我在等著給老師匯報工作。

大麥撫摸著班長的腦袋說:真乖,你叫什麽名字啊?

班長道:就叫班長。我姓班,名長。

大麥說:好好好,天造地設啊。小妹妹,生活的小挫折都沒關係,你這樣認真上進,誰在意你以前的事啊,以後去了大城市,根本每人在乎,說不定人家還覺得你小時候發生的事情特別酷啊。

班長一笑,露出兩個虎牙,但那兩個虎牙明顯稍大,稍微脫離了可愛的範疇。大麥特別鬱悶,因為憑借他的觀察和記憶,似乎剛才中午在課堂上,沒看見班長有這麽大兩顆虎牙啊。可能是太陽將要西下,夕陽的光影響了視力。

大麥問道:你這麽還不回家啊,都要七點了,天都要黑了。

班長說道:我等到老師回來,我就要回家了。

大麥問道:你以前也是這樣子嗎,等到老師走你才走?

班長說:是的,以前老師都很晚走。

大麥道:喔,你們以前的老師這麽辛苦啊,走,跟老師一起出校門吧。

天空還是巨大的光明,無風無雲,耀眼得像中午。門衛也早就不在了,旁邊的小門一直開著,操場就筆直的正對著大門,秋千對著小門。從操場走到門口的三十米,天黑了,而且黑得徹底,星星都無比清晰,像直接掛上去似的。大麥問道:你怎麽回去,天黑了?

班長說:我家住得不遠,走過去就行了,老師再見。

說完班長一笑,可能是鎢絲燈光的原因,女孩的虎牙顯得又比剛剛一分鍾前天亮的時候更長了一點。大麥不解的笑笑,也沒能目送班長離開,便急著去半山接哈蕾。他隻想哈蕾千萬不要走動。

次日的早上,大麥去上第一節課,課程完全隨意。一天一共兩節課,其他時間都是自由活動。大麥決定去上一堂社會學。一進教室,班長已經在帶領大家唱歌。大麥掃了一眼人數,發現沒少人,一來大麥記得住,二來他們的衣服都沒換過。

大麥站長講台上,說:今天我要上的課,是社會學,你們知道社會學嗎?

小學生們搖搖頭。

大麥說:太好了,你們知道什麽是社會嗎?

小學生們又搖搖頭。

大麥說:社會學就是王八蛋。

在旁邊聽的王智說:你真是粗俗膚淺啊,但是不得不承認,你說得很對。

大麥對王智道:老師請不要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