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你們老爺回府不走大門兒啊?”

範則誠回府,他與唐少棠堵在大門口跟梁管家寒暄了半日都沒撞上,現在說回府了派人來有請?

難不成是從後門偷偷溜回的府?

還是說,他人本就一直在府上,不過是裝作不在,故意不見客罷了。

梁管家賠笑著解釋:“少俠說笑呢,老爺回來有一會兒工夫了。”轉頭斥責小廝,“什麽回府了,老爺在府上等候多時了,你們稟報不及時就罷了,話也說不清楚麽?”

梁管家真是怕了阿九這位直來直去口不擇言的主兒,此刻偏又忌憚起對方莫測的實力不敢怠慢,隻得將氣撒在不知情的小廝身上。

梁管家擺手將人打發了,轉頭朝阿九討好道:“他們辦事不牢靠,還讓梁某親自給二位貴客領路。”

……

範府用來會客的堂屋修繕得富麗堂皇,其形精巧華貴,恰如古人所描繪的“畫棟雕梁,丹楹刻桷”,讓人見之難忘。

廳堂主位之上,正端坐著範府身份最尊貴的人——範則誠。

臉周正,蓄美髯,儀表堂堂,氣宇軒昂。

“犬子在外承蒙二位少俠照顧,老夫感激不盡。”

阿九撇了撇嘴,開門見山地質問:“你兒子說他哥失蹤了,你卻不肯找?”

梁管家大聲怒喝:“信口雌黃!阿九少俠你莫要仗著我家老爺——”

範則誠抬手打斷:“老梁,你動什麽氣,這位少俠……是叫阿九對麽,江湖中人麽,說話不拘小節,行事灑脫。無妨。”

“阿九少俠,犬子年幼,說的話不可當真。他兄長已經長大成人,如今在外遊曆鍛煉,甚少回家,自然與幼弟不如往日親近。驍兒因此思念兄長,也是人之常情。老夫原以為他在家鬧鬧脾氣,我斥責他兩句便罷了。沒想到這孩子倔得很,置氣出了家門,還說出兄長失蹤這般胡話引得少俠誤會,望二位念在他年幼無知、思兄心切的份上,莫要怪罪。”

阿九:“……”

丟了兒子,別人幫你找還不樂意,千辛萬苦瞞著,理由編的頭頭是道。

說這其中沒有鬼我都不信。

範則誠語重心長道:“我聽老梁說,兩位不僅護送犬子平安歸來,更有出力助我範家追查米糧,當真是英雄出少年。奈何老天無眼,匪類橫行,劫走了糧食還是小事,偏要害人性命,委實令人痛心!兩位是江湖上的青年才俊,又對我範家有恩,將來行走江湖若是遇上難處,有用得上我範家的地方,不必客氣,盡管來找範某。”

範則誠心係天下,言辭懇切,一字一句無不飽含關懷後輩的慈心。阿九順著杆子就往上爬,順著範則誠的客套話就接:

“用得上的地方,現在就有,你們有藥嗎?”

聞言,梁管家氣得咬牙。

我們老爺禮賢下士,你還蹬鼻子上臉了?!

範則誠不以為意,寬宏大度,對阿九說:“哈哈哈,阿九少俠是個爽快人。老梁,給兩位少俠取藥,去把我府上的珍藏都拿出來。”

梁管家黑著臉應承下,不一會兒功夫,他身後跟來了十個丫鬟,整整齊齊站成一排,每人手中捧著滿滿一托盤的靈丹妙藥,有的瓶瓶罐罐,有的絨布錦盒。

梁管家到底是大戶人家的管事,哪怕心裏是一百個一千個不情願,萬萬舍不得拿好藥便宜了兩個無禮江湖人,但老爺既然吩咐了,就不能折他的麵子。要贈,必得有拿的出手的名貴藥材。

隻不過,藥材雖好,也得是有眼力勁兒的人才瞧得出好歹。出於不能為人道的私心,他差人給低價且尋常的普通藥材換上金玉的藥瓶,與真正名貴罕見的丹藥摻和在一處,如此蒙混其中,叫人難辨優劣。

“阿九少俠請過目,這些都是我家老爺珍藏的名貴藥材,您二位既是少爺的恩人,也是老爺的貴客,大可以不必客氣,隨便挑。”

藥都給你拿出來,識不識貨,可就怪不得我了。

阿九挑了挑眉,一雙美目掃過琳琅滿目的藥瓶,賊賊一笑:“讓我自己挑?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梁管家:“……”

你客氣過嗎?

半個時辰後,梁管家方才後悔莫及,意識到自己輕敵了。

阿九的不客氣,是他沒見過的真不客氣。

十個丫鬟托著十個滿載藥材的托盤,阿九是一個也沒放過。他將瓶子罐子盒子袋子挨個打開,像個給人望聞問切順帶抓藥的大夫,細致地又嗅又嚐,一份兒也不放過。

凡是外敷的,直接往手背上擦一片。凡是內服的,也不含糊,勾起手指頭就往嘴裏送一口。

絲毫不畏懼“是藥三分毒”的古訓,也不怕試著試著就給自己毒死了。

大開眼界的不單單是範家,一旁發呆的唐少棠同樣吃驚。

旁人震驚便罷了,至多是敢怒不敢言。唐少棠吃驚可就不一樣了,他直接打破了成年人心照不宣的體麵。

唐少棠:“你在試毒?”

端托盤的丫鬟手一抖,險些沒托住,她偷偷瞟了一眼登時臉色大變的梁管家,又轉眸偷瞄長得如天仙下凡的客人,在心裏哀嚎。

看破不說破啊神仙!

你沒瞧見我們梁管家氣的臉都綠了,快比過外頭的夜明珠了!

阿九莞爾:“知我者,唐——咳,阮公子也。”

阿九依次挑揀出所需的藥,雙手抱在懷裏笑得嘚嘚瑟瑟樂嗬嗬,像個一夜暴富的土財主。

他轉身,當著滿廳人的麵,旁若無人地走到唐少棠跟前,道。

“給你的,拿去。”

他毫不吝嗇地將細心挑選的靈丹妙藥通通塞給了唐少棠。

唐少棠接了滿懷價值連城的藥,怔愣了片刻,心想:他是讓我幫他拿著?

阿九抬手指了指唐少棠懷中的幾個瓶瓶罐罐:“這幾個能治內傷,自己看著吃。”

唐少棠:“……”

給……我的?

……

唐少棠捧著叮當作響的藥瓶,心不在焉地聽阿九丟了句不走心的告辭後來去自由地出了範府,又迷迷糊糊跟著阿九甩掉了跟蹤,到了居廉客棧,挑出一部分藥瓶遞給不知為何戰戰兢兢的北望派張姓弟子。

他再度不確定的問阿九:“剩下的,是給我的?”

阿九:“啊?是你受內傷又不是我受內傷,不給你吃,難道我自己吃著玩兒?”

唐少棠:“……”

阿九:“走了,這都跑了一天了,該找地兒休息休息了。”

他命人打斷的腿,也不知道徹底好了沒。

唐少棠:“?”

阿九盯了半晌,仍瞧不出唐少棠是在強裝無事,還是已然痊愈。

“你等著。”

他又一溜煙跑回客棧,從受驚過度的北望派張姓弟子手上奪回幾瓶藥,轉頭丟給唐少棠。

唐少棠:“?”

阿九:“治外傷的,你也留著。”

唐少棠:“……”

他垂眸注視著眼前滿滿當當的藥瓶,生出一種被人嗬護的錯覺,令他陌生又惶恐,不禁退縮。

“我沒事。”

阿九:“……”

我腦子被驢踢了?做什麽要手賤嘴賤地給這個不識好歹東西留藥?

阿九冷笑一聲,道:“嗬,你沒事,是我有事得了吧,我吃飽了撐著。”

唐少棠:“我不是……”

不是這個意思。

阿九擺擺手,招呼他:“我餓了,廢話少說,趕緊走。”

唐少棠無語。

阿九不是才說自己吃飽了撐著麽,怎麽轉眼又餓了?

唐少棠:“去哪兒?”

阿九的樣子不像是打算隨便找家客棧住下,似是早有去處。

阿九答非所問:“去見個人。”

在豐源鎮石匠住處,他給十文留下了追查的線索,以十文的性子,必然會馬不停蹄順著線索追來蘭萍縣。不出所料,離開範府後,他趁著與唐少棠繞暈範府眼線,沿途尋出十文布蠱的氣息。

十文就在附近。

計劃進行到現在,是時候和他交代下一步了。

……

蘭萍縣,某宅大院內。

阿九與唐少棠方才從牆頭飄落就遇上三個人,十目相對,五人各懷心事,場麵一度陷入僵持。

範銘:“!”

他是……和小驍一起的人,他沒有中毒,應該是無壽閣的閣主……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阿九:“……”

我讓你放她下山。

我讓你下山找我。

我沒讓你帶她下山一起找我啊!

十文一臉無辜:“?”

阿九:“……”

我的錯,我活該,我不該把兩件事放一起說。

曲娟娟:“???”

這什麽大場麵?

無壽閣閣主和唐少棠在一起?看起來相處的還挺融洽?

難道……難道……

不可能吧!

當初無壽閣閣主向她打聽情報,她早料到對方欲借唐少棠之手對付霓裳樓,但,但,但……令人聞風喪膽的無壽閣閣主何至於親自出馬?!

無壽閣沒人了嗎!

唐少棠疑惑而欣慰:“?”

曲娟娟還活著,她逃出了無壽閣。

但她為何來了蘭萍縣,又為何出現在這裏?

另外兩人是誰?

唐少棠扭頭看向阿九,等阿九這個領路人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阿九沉默不語。

別看,別催,我正編著呢!

曲娟娟驚魂不定的目光在阿九與唐少棠之間來來回回,覺得要理順這其中的來龍去脈有必要從昨夜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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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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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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