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世歌小心翼翼地將軒窗推開一條縫,偏頭往外偷瞄。

“?”

奇了怪了,他們人還沒到品劍大會呢,怎麽就又有人上門來討劍了?

難道是早有預謀?

可誰又知道他們會來品劍大會?

“……”

一絲莫名的不安爬上心頭,張世歌轉頭看向阮欞久。

阮欞久敲完車頂就閉目假寐,一副對周遭動靜漠不關心的模樣。

張世歌:“?”

天降黑鍋,換作平時阮欞久早炸了,當場懟幾句那還是客氣的,直接動手送人歸西才是本分。

但這回阮欞久八風不動地窩在馬車裏,既不顯露好奇,也絲毫不生氣,實屬反常。

都說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很想問阮欞久的打算,偏又礙於連青山在場不好發問,隻能靜觀其變。

馬車裏靜悄悄,外頭卻熱鬧得很。

“就這麽個年輕的小白臉?沒搞錯?”

“我們一路尋來,怎會弄錯?”

“被捉走的人呢?”

“廢什麽話,直接上馬車一搜便知!”

“不可輕舉妄動!”

也不知是誰起的頭,還沒動手,人群就先七嘴八舌吵起來。混亂的場麵與唐少棠想象中的略有不同,他似乎是被這吵雜聲擾亂了頭緒,愣了會兒神,沒說話,也沒動手。

聽得外頭吵吵嚷嚷,連青山坐不住了,他對車廂裏的阮欞久說:“想必是誤會一場,我去與他們好好講講道理。”

一個轉頭翻身下了馬車。

他頗有曾經一派之長的氣勢,大步一跨,朗聲道:“我乃北望派連青山,馬車上皆是我……門中弟子。我等雖是為等閑劍而來,卻尚未有幸一睹其真容,諸位口口聲聲討劍,其中是否有什麽誤會?”

一番禮貌說辭,聽眾卻不買賬。

“連青山?沒聽說過啊,北望派?哪個北望派?”

“笨蛋,等閑劍的那個北望派啊!”

“等閑劍怎麽就成了北望派的了?不是龍師傅鑄的劍嗎?”

“不是這一把,是上一把等閑劍!池峰嵐的!”

“這麽一說我好像想起來了,池峰嵐似乎確實出自一個名不經傳的門派。”

“多年沒聽過了,不是已經沒了嗎?”

“還在的吧?就是聽說弟子沒什麽出息。”

被人當麵折了北望派麵子,連青山的臉色不好看,他勉強端著穩重的態勢,卻在聽得有人議論“弟子”時突然破了功,忍不了了。

“連某人不才,未能將北望派發揚光大,然我北望派門中弟子絕非如諸位所說那般不堪。各位無憑無證便信口雌黃前來討劍。我好生與汝等說理,汝等卻當麵數落我門中弟子。如此多番挑釁,可是想問一問我手中的劍?”

連青山年輕時是個火爆脾氣,在外的名聲雖不如師弟古怪,卻絕不是個好說話的溫吞性子。隨年歲增長如今已溫和許多,乍一看似乎是個待人和善的老前輩。但他當年既會因敗於問名客鬱鬱寡歡最終決定金盆洗手,想也知道必不是個願意忍氣吞聲的軟柿子。

現在有人竟不識好歹,當他的麵數落他最心愛的弟子們,是可忍孰不可忍?

連青山氣吼吼地撩起袖子把劍往地上一杵,一副隨時準備幹架的態度。

張世歌隔著帷帳都能感受到連青山的怒意。

“……”

師父您老人家剛金盆洗手沒幾日怎麽就要跟人動手?說好的講道理呢?

無奈之下,他二話不說下了馬車勸阻,企圖當個和稀泥的和事老,暫且穩住一觸即發的混亂局麵。

人都走光了,剩下阮欞久一個獨處,馬車登時就寬敞起來。

阮欞久表麵鎮定如常,心裏實際也煩躁得很。

唐少棠說要來品劍大會取劍,他答應了就不會反悔。

但這劍的影子還沒見著呢,上來就是一撥如此露骨的栽贓陷害,未免擾人興致。

霓裳樓想做什麽?

以等閑劍的名義,引得各門派高手圍攻他?

難不成還打算亂棍打死他不成?

“汪汪!汪汪!”

兩聲犬吠蓋過蕪雜的人聲突兀地響起,由遠及近。

一身著獸皮衣的棕發中年人領著三頭“凶犬”從人群中冒頭。

“我養的崽子們自小辨識百毒,對毒極其敏感,它們嗅著毒物的氣味而來,絕對不會搞錯!”

他口中的崽子,便是圍在他身邊的三頭犬。

一頭黑色大犬裹著純銀盔甲,昂首挺胸,顯得雄壯凶猛,威風凜凜。

一頭雜毛中犬係著帶血的綁帶,似乎是受了傷,蹲在地上嗚嗚咽咽,少了些唬人的氣勢。

一頭絨毛柔軟的小狗,喊得最是大聲,腿腳也最是利索,穿過人群就向馬車奔去——

“大寶別去,危險!”

名喚大寶的正是最小的那隻渾身雪白滾圓的土狗,生龍活虎,奔跑起來像個被人拍打的毛絨皮球。

唐少棠本能地揮鞘要攔,想將“凶犬”擊飛,臨到近處目光正對上那一團和氣的小圓臉和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硬是愣了一瞬。

隻一瞬,就給了大寶可乘之機,隻見它靈活地蹬在唐少棠肩膀上,借力一躍越過他,留下一個灰撲撲的腳印,於空中打了個圈徑自撲向了馬車。

這一撲,就不偏不倚地撲進了阮欞久的懷裏。

阮欞久:“……”

“汪汪!”

大寶叫喚著向阮欞久吐口水,見阮欞久無動於衷,便要低頭咬他手背。

阮欞久跟大寶大眼對小眼半晌,攔住它蹬鼻子上臉的爪子,低頭問:“尋著毒來的?”

“汪汪!”

阮欞久曲指彈了彈大寶那跟眼睛一般大的黑溜鼻尖,道:“鼻子還挺靈。”

他反手一拎,跟提著布袋子一般將狗拎在手上,下了馬車。

一出馬車,就見著外頭人山人海五顏六色。他揉了揉太陽穴,莫名覺得天光眨眼,人群也鬧眼睛,心情又差了一分。似是察覺出他的不悅,他手中的大寶突然停止了掙紮,低低得嗚咽了一聲。

阮欞久哭笑不得:“……”

又凶又慫。

這是演得哪出鬧劇?

他蹙眉瞥一眼手中突然乖巧的小狗,一時頗為無語。

“……”

這狗是聞出我與十文身上帶的蠱毒才將人引來的?

這群人不是霓裳樓的手筆?不是早有埋伏?

莫非,是同樣帶毒的無壽閣中人搶了劍?

無壽閣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這麽會挑時間找死?

難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冤枉唐少棠了?

那我也太不是個東西了。

他看都不看唐少棠,十分霸道地一把將狗塞對方懷裏。

阮欞久慷他人之慨,道:“送你了,當賠禮。”

唐少棠:“?”

兩手得空,阮欞久向後招手,吩咐道:“十文,把人找出來。”

我要宰了那個敢跟我搶劍的東西。

十文砸吧一下嘴,閉目感受四周起起伏伏的風。嗅得一絲常人無法探子的氣息。

他抬手指了個方向:“那裏。”

阮欞久:“走。”

說走就走。

兩道鬼影突入人群,橫掃而過時帶起的勁風吹得人東倒西歪。沒有刀光劍影,隻有人徒手從人群中撕開一條路,強行闖了出去。

唐少棠放下懷中的大寶,抬腳就要追——卻被狠狠咬住了腿,走不得。

“……”

隻耽誤了這一會兒的功夫,他再望阮欞久和十文時已經瞧不見人影了。

唐少棠久久地望著二人離去的方向,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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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胡言亂語小劇場:

阮欞久:走。

唐少棠:又不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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