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長老拂袖起身,舉止從容地抖落染上袖口的粉屑,向何季永告辭:“何老板莫要自亂陣腳,阿九那邊我已有安排,明日自會有結果。今日我尚有要事處理,先行告辭了。”
見喬長老要走,何季永臉色微變,也跟著站了起來,語氣不善道:“喬兄這時候離開,不會是打算見死不救,臨陣脫逃吧?”
喬長老笑道:“在何老板眼中,我是如此目光狹隘毫無遠見之人?你我既然已經乘坐同一條船,我當然明白‘船沉了對誰都沒有好處’的道理。”
何季永:“你我設下圈套欲殺無壽閣閣主的親信十文,事情敗露,你家閣主隨時可能上門尋仇,當下難道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他沒有等喬長老杜撰借口,便接著說:“喬兄不厚道啊,當年你送來的東西,我可是一直珍而重之替你妥善保存著。現在大難臨頭了,你卻不肯管我的死活?”
喬長老目光如刀,冷冷剮過何季永的麵目,低聲道:“他是活人,不是一件東西。”
何季永隨聲附和:“自是自是。”嘴上雖稱是,心裏卻是不認的。
都那般模樣了,還稱得上是活人?
但何季永無意惹怒喬長老,他故作輕鬆地邀功道:“喬兄,說起這茬,你可得好好謝謝我。為了保證那人的安全萬無一失,我可是將你留給我的傀儡都派去守護。若非如此,今日身邊也不至於無人可用。”
那是幾個月前喬長老與他共商殺阮欞久的大計時,送給他的見麵禮。
“!”
喬長老神色一凜,臉上無懈可擊的從容終於有了裂縫,從中迸發出熊熊怒火,瞪視著何季永。
“我再三叮囑過你不可久留——你竟還!”
夏浪已死,他煉出的傀儡如今失了驅蠱人,又不加以控製,豈會一直安安穩穩地聽言受命?
何季永將它們與他關在一處——
“糊塗!”
咚咚。
咚咚。
咚咚。
門外猝不及防傳來敲門聲,兩聲為一組,有節奏地更替敲擊著緊閉的大門。屋內頓時安靜下來,無人言語。
何季永認得這約定好的敲門暗號,他蹙眉向著門口的方向瞥了一眼,眼底有難掩的厭惡之色,開口卻一如往常。
“進來吧。”
門被輕輕推開,冷風灌入室內的一瞬吹滅了桌角的油燈,門外靜候的婢女見狀匆忙入內撥動燈芯,須臾,燈火重燃,婢女躬身退下,燈火映照出屋內的倚靠桌邊的一道身影,隻餘何季永一人。他含怒的目光無意間掃過屋內一處空****的座椅,旋即移向來人,麵色如常道:“回來了?”
裹著冷風而來的人,正是下落不明的趙佑運。
……
何府偏門外。
李老六抱著手肘在風裏打著哆嗦,向身後二人道:“二位,何府到了。”
阮欞久百無聊賴地地瞅了一眼何府守衛森嚴門口,道:“換個地兒。”
李老六:“兩位還要去哪兒?”
阮欞久打了個嗬欠,道:“你看著辦吧。”
李老六:“???”
半個時辰前,這位喜怒無常的閣主讓自己帶路時也是這副語焉不詳的調調。
當時他想著,既然是帶路,目的又和何府有關,八成是想混入何府,便問:“難道是要去何府?”
誰知對方非但不答,還語氣不耐煩地甩回一個反問:“你說呢?”
李老六便當這是肯定了。
可他一個負責傳閑話的,哪裏會有這個本事帶上兩個乍一看就古怪可疑的人悄無聲息地混進何府?
然後他尚未來得及開口拒絕,阮閣主居高臨下的視線就已經掃了過來,仿佛在說:“你難道連這點用處都沒有?我留你何用?”隻一瞬的功夫,他的膽子就搞丟了。
既然丟了膽子,拒絕的話是斷斷說不出口的。可讓他原地不懂跟阮閣主大眼瞪小眼,又瘮得慌。
無奈之下,他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於是乎,他先是自作主張給人找來兩件遮臉的袍子,自己則裝模作樣地當向導。
去的是何府,又似乎意不在何府。
遮的是臉,又仿佛完全沒有遮。
如此裝扮的二人在他的帶領下大搖大擺地穿街走巷,哪裏稱得上遮遮掩掩,反而更像是欲蓋
彌彰,平白無故顯了眼。
李老六滿腔疑惑地帶二人走到了何府,像一個稱職的向導一般一個門一個門的介紹。身後的
兩人卻無動於衷,半點沒有要闖入的意思。
既然不想進門,讓他帶路來何府做什麽?
溜他玩兒嗎?
等李老六向阮欞久介紹完所有通向何府的門路,阮欞久依舊不滿意,沒頭沒腦地讓他“換個地兒”,甚至進一步威脅說:“辦不妥,本閣主取你狗命。”
李老六百思不得其解,被阮閣主難哭了,求助般地扭頭看向另一位大佛。
“……”
唐少棠微微側過臉,看了一眼阮欞久。
在他的印象中,阿九雖不怎麽認得路,卻不至於把剛去過的地方忘得一幹二淨。
何況他們不久前才入住過何府,阿九也顯然曾在何府自由出入過。此番他們衝著何府而去,還跟了李老六好一會兒,沒道理突然迷失目標。
就算是為掩人耳目混進何府,他二人也根本無需旁人帶路。以他們的功夫,多帶上一個人,反而是拖了個不省心的累贅。
即便如此,阿九仍執意要對方帶路,為何?
察覺到唐少棠的視線,阮欞久轉過頭,神秘兮兮地朝他眨了眨眼。
唐少棠:“……”
無壽閣的閣主不會這樣與人玩笑,但阮欞久會。
他認識的阿九會。
阮欞久不是無壽閣的閣主,而是他認識的阿九。
阮欞久突然問:“不問問我想去哪兒?”
唐少棠搖搖頭:“不用。”
無論去哪。
阮欞久:“龍潭虎穴、刀山火海你也去?”
唐少棠點麵不改色,說:“你想去哪,我都奉陪。”
阮欞久愣了一愣,睜大眼睛看他。
唐少棠:“?”
阮欞久偏過頭,舔了舔嘴唇,用隻有自己才聽得清的聲音小聲嘀咕:“當初喊你糖糖真沒喊錯……”
嘴還挺甜。
這才偏過頭,就看到李老六直勾勾投向唐少棠的求助眼神。阮欞久擺手打斷了他的視線,沒好氣地催促道:“還不趕緊走?這回走錯,你小命就沒了。”
李老六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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