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影。
整個大一年級的氣氛和樂言一周前離開時完全不一樣了。
下周就是年級大戲演出的日子,同學們都卯足了勁為自己的角色做準備。
樂言是宿舍的主心骨,他一回來,舍友們第一件事就是讓樂言給他們‘指導’一下。
方小宇對著鏡子裝腔作勢的說:
“大哥,你是了解我的,那事兒真不是我幹的!”
這是強暴民女事件後,張麻子質問幾個兄弟時的劇情,幾個麻匪分別講述不是自己的理由。
樂言走到方小宇身前,拿起劇本看了兩眼:
“麻匪老二?”
你別說,方小宇和邵兵老師還真有些神似!
方小宇甕聲甕氣說了句‘是’。
樂言對著鏡子,模仿著方小宇說話的嗓音:
“大哥,你是了解我的,如果是我出手.那趴在桌子上的應該是她老公!”
“嗯?”方小宇和齊瑞同時扭頭看向樂言。
樂言把劇本還給方小宇:
“這樣會不會更好?”
方小宇接下劇本,想了想:
“更好嗎?”
“好多了!”齊瑞在旁邊插嘴,“方小宇演的像個大傻子,樂言這樣一改多了些許俏皮,人物變得有意思多了。”
兩個室友都說好,方小宇撓了撓頭:
“好,那就按照你們說的改。”
點評完方小宇,齊瑞也開始對著空氣做練習。
他聳了下肩膀:
“大哥,你是了解我的,我不會做仗勢欺人的事兒。”
樂言又走到他身邊拿起劇本:
“麻匪老七?”
齊瑞抬頭笑著說:
“是的,咱倆也有不少對手戲。”
樂言指著自己驚慌的看了看左右,似乎是不敢相信,他扭過頭來無辜的說:
“大哥,你是了解我的,我不會做仗勢欺人的事兒。”
緊接著他低頭害羞一笑:
“你知道的,我喜歡被動.”
“哈?”齊瑞看的嘖嘖稱奇,“你在給我們的人物加底色?”
樂言把劇本還給他:
“你們倆的人物太扁平了,需要設計小花樣,至少要在幾個麻匪中做出差異。”
雖然兩個舍友拿到了戲份相對不算少的麻匪,但體現個性化的劇情太少了,經常是幾個人一起出現。
年級大戲既是表演又是期末考試,想要拿到好分數必須要抓住老師的眼球。
而如何抓眼球呢?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給人物做鮮明、討喜的人設
齊瑞點點頭,指著自己問:
“因為老七是最小的一個,所以我應該演的柔弱一些?”
“不隻是演。”樂言從謝振元的桌子上拿起一副眼鏡戴到他的鼻子上,“言談、舉止和服造都要和人物統一。”
又和兩個同學聊了一會兒戲,見謝振元遲遲不回來,樂言好奇的問:
“他幹什麽去了?”
自從出了心理問題,謝振元就搬回宿舍住了,不再走讀。
樂言是下午5點多到學校的,現在都9點多了,謝振元還不回宿舍嗎?
“他演胡萬,和黃四郎有很多對手戲,應該是找周子涵對戲去了。”齊瑞看著門口說。
《盜官記》中最重要的角色是張麻子、黃四郎和湯師爺,分別由一班的孫思浩、一班的周子涵和二班的樂言飾演.
這三個人物不同於電影中的分配,沒有明顯的男一男二和男三之分,幾乎是同等重要。
這個角色分配情況跟一個多月前謝振元分析的差不多,能拿到男一本子的必在這三人中。
而謝振元拿到的胡萬算是劇中的男四號,也是個很重要的角色。
聽到這話,樂言好奇的問:
“現在一班和二班可以穿插著對了?”
他走之前還不是這樣,大家隻在自己班內找同學對戲,沒有破開班級的壁壘。
方小宇搶先回答:
“這周開始沒什麽班級的界限了,我和齊瑞也經常和一班的人混在一起,麻子們遍布了兩個班。”
齊瑞也應和:
“一班的人總問我們你什麽時候回來,說要和你對戲。”
樂言開心的打了一個響指。
之前一班和二班間看似和睦,實則一直有一丟丟暗地裏的競爭味道。
在年級大戲麵前,大家終於要攜手了。
這是好事啊!
和湯師爺對手戲比較多的是黃四郎跟縣長夫人,這兩個角色的扮演者是孫思浩和畢夏,既然如此,那樂言也要去一班找人了。
按照樂言之前的預想,約畢夏出來對戲應該很簡單,大家都是兄弟,那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難點是那個逼王孫思浩!
萬一他跟樂言拿架子,樂言真的要惡心死了!
但是沒成想孫思浩一約就成了,他還拍著胸脯說要去找個空閑的表演教室,反而是約畢夏時出了不小的麻煩。
畢大小姐雙手抱胸,嘴邊掛著邪惡的微笑:
“曼姐說你在濱城有神級臨場發揮,我還想和你好好在台上‘臨場’下呢,要提前對嗎?”
畢夏已經剝奪了樂言頭上‘大哥’的王冕,在她前麵樂言就是個弟弟。
因為‘什麽檔次’言論,她之前一直憋著一口氣要在年級大戲上給‘弟弟’好好露兩下子,但前幾天和葛曼閑聊時,葛曼語重心長的說:
“你千萬不能懈怠,樂言雖然起步晚,但他成長的速度太快了,你不能被同齡人落下。”
畢夏在娛樂圈的標簽是有靈性、有潛力和底子好,論實力幾乎在同齡男女藝人裏沒有敵手。
她哪裏受得了這打擊?
同學奚落完,亦師亦母的葛曼也說樂言比她強?
你們就這麽看不起我嗎?
她現在看到樂言隻想給他捏碎了!
對你個頭的對戲!!
樂言把她拉到一個無人角落,笑著說:
“你知道曼姐想讓咱倆”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畢夏。
畢夏嫌棄的說:
“不可能,我是你和李亦然的cp粉。”
而且你不是我的菜。
姐喜歡運動型黑壯型男,你太白淨了,無法駕馭我。
樂言‘哎呀’了一聲,無語的說:
“曼姐想讓咱倆合作!”
你他媽做什麽美夢呢?!
畢夏半信半疑的說:
“真的假的?曼姐沒跟我說過.”
樂言哭喪著臉說:
“騙你幹什麽?這事兒都驚動我公司大領導了,年級大戲那天,我的領導,領導的領導,領導的領導的領導都要來!”
“那麽誇張?”畢夏終於信了。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巨星娛樂的大領導們要來?
畢夏眼睛轉了兩圈,大姐大般用下巴指了指樂言:
“你想怎麽辦?”
“咱倆的對手戲要好好演,得先排練幾次。”
畢夏臉上顯現出為難的神色:
“但是我真沒時間和你對.”
畢夏是一班的‘大姐大’。
大姐大是幹什麽的?
全班誰有困難,大姐大都要出手相幫。
於是她的閑暇時間被班裏同學排了個滿滿當當。
所有專業課一般般的同學,都能在年級大戲前得到畢夏老師一對一的指導服務,服務不限於梳理人物邏輯、講戲、台詞輔導和搭戲等。
你來的太晚了呀。
我的時間都沒了!
樂言皺著眉毛問:
“一點都沒了?”
畢夏也皺著眉毛回:
“真沒了,連晨跑的時間都沒了,你知道我這個人不能離開運動,最近時間緊到每天的運動量要靠跑著上下學湊。”
樂言摸著下巴說:
“這樣嗎?”
當天晚上,校園裏出現了一幕詭異的畫麵。
一個女同學在學校裏跑,一個男同學在她後麵追,這兩人嘴裏還念念有詞的。
男的喊:“聽說你睡覺了?”女的喊:“你抬起頭來跟我說話。”
男的說:“抬哪個頭?”
女的一邊跑一邊笑:
“你現在還能抬哪個頭?”
男的氣呼呼的大喊:
“你別跟我扯別的,聽說你昨天睡覺了?!”
女的搖了搖頭,加快了速度:
“我哪天不睡覺?”
男的加快腳步追上去:
“聽說你跟土匪睡覺了?”
女的輕笑一聲:
“沒錯,睡了。”
男的超過她,側著頭問:
“怎麽睡的?”
女人突然衝刺出去,她一邊跑一邊發出底氣十足的清脆笑聲:
“一個土匪頭子,一個青樓女子,什麽睡法都能有!!啊哈哈哈哈啊——”
笑聲如尾氣般消散在空氣中,現場隻留下無數駐足的身影。
“肺活量真好啊,這是音樂表演係的學生在練習氣息嗎?”
兩個人跑的個頂個的快!
隻是眨眼的功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這讓他們錯認為自己在體院而不是電影學院!
尤其兩個人的聲音一點都不飄,他們甚至還聽出了抑揚頓挫。
學校裏有氣息如此強橫的學生?
還是兩個??
自那之後,每天晚上這一幕都會在學校裏發生。
同樣的人,同樣的路,不同的瘋狂對話。
越來越多的同學出現在兩位同學的畢經之路上,想要一睹他們的風采。
而這其中最多的就是音樂表演係的同學。
“到底是哪位學長和學姐?”
“咱們音表專業終於揚眉吐氣了一次!”
“他們是咱們係的驕傲!”
但由於兩位學姐學長跑的太快,始終無人看清他們的真容!
這一事件很快登上學校論壇的首頁位置,後來有好心人在下麵留言。
“大家散了吧,這是大一表演係的同學在對戲呢。”
本以為澄清後這件事就過去了。
沒想到全校同學的興致更高了!
“表演係大一年級大戲是什麽劇本?他們念的台詞老刺激了!”
“我聽著都是什麽睡覺、抬頭、脫衣服的,有人有票嗎?我想去學習下!”
“我早就去打聽過啦!不知道今年大一表演係裏藏了什麽大佛,以往每年年級大戲都沒人看的,票送都送不出去,這次觀眾票早早的就搶沒了!”
“太遺憾了!”
學生們去觀摩的機會泡湯了,但學校裏有八卦精神的除了學生們還有老師啊。
每天在學校裏瘋狂跑著念台詞的場景連老師們都好奇了。
於是這兩天鄧雪峰辦公室的門欄要被踩爛了。
認識的,不認識的,八杆子打不著係的老師都來找他要票。
“鄧老師您好!我是作曲係的吳縣鋪,我對表演係大一年的年級大戲太感興趣了,可以有機會去現場觀看學生們的表演嗎?我可以免費給大家配樂!”
“哎呀老鄧,好久不見了!是我啊我是導演係的傑偉世啊,給我張票唄,我過去學習學習?你們需要錄像不?我找幾個學生給你錄上?”
鄧雪峰板著臉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老師。
最近是怎麽回事?
不隻是老師,連葛曼都來找他要票了.
他們都要來看什麽?
鄧雪峰這邊的情緒是疑惑,但是同辦公室的其他老師是深深的擔憂。
“這屆年級大戲的受重視程度太高了,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這些學生們沒見過那麽多觀眾,台下坐滿人,他們不會演了怎麽辦?”
“演員除了修能力外,還要修心這些孩子們的心性能抗過去嗎?”
鄧雪峰眯著眼睛摩挲了下手裏的茶缸子。
別人他不保證。
但樂言的心性他在濱城已經**過了.
之前鄧雪峰心裏對樂言的要求是,必須要在這次表演中脫穎而出,成為名副其實的年級第一。
但吸引了這麽多的關注後,鄧雪峰對樂言的要求可不止是這一個了。
某天晚上,樂言把畢夏送到學校大門口後,偷偷摸摸去辦公室找鄧雪峰。
即使現在在年級大戲最重要的準備階段,鄧雪峰對他的特訓依然沒有停止。
隻是今天除了教‘科技與狠活兒’外,鄧雪峰居然主動提及了年級大戲的事:
“這次年級大戲,你必須做到征服觀眾。”
學校大劇院3000張觀眾票全都沒了。
再加上表演係自己的老師、領導和其他年級的學生,也就是說年級大戲那天台下會有將近4000名觀眾。
“征服觀眾?”樂言停下訓練動作,詫異的看著鄧雪峰。
鄧雪峰摸著手表說:
“你的底子打得不錯,但之前從來沒有麵對過現場觀眾,在觀眾麵前表演和對著攝像機表演完全是兩個概念。”
樂言走到鄧雪峰身邊,撐著他的桌子問:
“有人看會緊張是嗎?”
“不隻是緊張。”鄧雪峰敲了敲桌子,“當現場有觀眾後,演員會控製不住的去觀察觀眾的反應,精神很難集中。如果觀眾沒有反應,他們的心態就會產生變化,我是不是演的不好?他們不喜歡我的表演?我哪裏出錯了?心思分散出去一部分想這些,你覺得還能演好嗎?”
樂言低頭說了個‘嗯’字:
“您說過,能做話劇演員的老師都是偉大的。”
話劇場場都要麵對觀眾,沒有兩把刷子是無法從事話劇行業的。
他抬頭認真的問:
“要如何做才能克服這個障礙呢?”
鄧雪峰站起身,背著手站到窗邊:
“心理障礙需要通過大量演出經驗克服,並沒有什麽捷徑。”
緊張是最難克服的情緒。
道理都懂,但該緊張的時候就是會緊張,沒有什麽好的解決辦法。
隻有熟悉環境,熟悉觀眾,熟悉舞台,且做到絕對自信後緊張感才能緩解。
“那就是沒辦法了?”樂言有些沮喪的問。
鄧雪峰歎了一口氣:
“我和其他老師都做好了心裏預期,這次年級大戲很可能還沒有上次小考的呈現效果好。”
觀眾太多了。
而這些孩子又是剛接觸表演不到半年的大一學生。
他們的動作一定會走形,情緒一定會模糊。
失誤是小,說不定有很多同學會蛻化到幾個月前的水平。
“哎。”樂言也歎了一口氣。
完蛋!
現在就開始緊張了
他的親友團來的太多了!!
鄧雪峰突然扭頭,皺著眉毛對他說:
“你跟著歎什麽氣?別人可以失誤,可以有偏差,你不能!你必須征服觀眾!”
“什麽是征服觀眾啊?”
這句話鄧雪峰已經說過兩次了,但樂言完全不理解這話的意思。
鄧雪峰走到他身前,用命令般的語氣說:
“謝幕時,單獨給你的掌聲必須在1分鍾以上,這是我對你的硬性要求!”
話劇有特有的觀影禮儀,謝幕時掌聲越久,代表這個劇演的越好。
如果那場演的瘋狂,謝幕時的掌聲甚至可以持續十幾甚至時二十幾分鍾以上。
鄧雪峰已經放棄觀眾們為整部劇爆發經久不息掌聲的幻想了,但對演員個人的掌聲和劇沒有關係。
他要求樂言必須成為這場不確定性巨大的年級大戲裏,唯一的定海神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