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看那是什麽?”

有女子嬌俏的聲音傳來,葉遠歌緩緩睜開眼,瞥見一男一女往這邊走了過來。

待到走近些,才發現那男人與顧洪長得一樣。

“那孩子還在哭,我們要不然抱回去吧,外麵天寒地凍的,我怕孩子凍出問題來。”

旁邊那女子想必就是他的夫人了。

顧洪皺了皺眉頭,“歸墟這種地方都沒有生氣,這孩子說不定不是人,還是不要惹麻煩為好。”

他一向謹慎,但夫人看不得小孩啼哭,自己走過來把孩子抱了起來。

從葉遠歌身邊經過時,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葉遠歌這才發現自己是透明的,旁人根本看不見。

隻是他記得自己分明是跟顧辭暮一起跳下去的,為何就隻剩了自己一個人。

還有地上那孩子哭個不停,被顧夫人抱到懷裏才慢慢停息。

“夫君,我們成親已有三年,這孩子的到來,說不定正是上天贈與的禮物。”

從書的一開始,顧夫人就是個死人,但現在她還好好活著。

葉遠歌好像一瞬間明白了,低頭去看那小孩,見他生的小巧,露在外麵的小腳發紅,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他實在無法把這孩子與顧辭暮聯係到一起,但顧夫人已經把名字取好了。

“辭舊日迎朝暮,不妨取名為辭暮吧,顧辭暮,這名字真好聽。”

顧洪見夫人高興,也伸手逗了逗這小娃娃。

“但憑夫人決斷吧,既然已經找到了卷宗,我們趕緊回去萬劍宗才是。”

顧夫人點點頭,抱著孩子離開了此處。

葉遠歌作為一個透明人,通過剛才的對話知道是在歸墟,隻是為何會來到這裏,無從考究。

先前裝死的係統體貼的站了出來,“恭喜宿主解鎖副本身世,當前所處地點為歸墟,下一幕將為你解鎖淵源,請您做好準備。”

伴隨著機械音的落下,葉遠歌身邊的場景果然又發生了變化。

周遭是熱鬧的街道,他站在算命先生的身邊,同樣的,沒有人能夠看見他。

“小公子命數難定,日後非大運既是大禍。”

十歲左右的少年站在算卦攤前,並不在意這算命先生在說什麽。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這幅姿態,除了顧辭暮,葉遠歌是真的想不出第二個人了。

隻是單單看著他這副粉雕玉琢的模樣,葉遠歌就生出一種過去掐他臉蛋的衝動。

算命先生見他要走,匆匆追過來。

“小公子不要不相信,我知你是修行之人,特意走了很遠,來為你透漏玄機,你此時不聽,將來恐怕會後悔。”

十歲的顧辭暮還是很好糊弄的,算命先生這麽說了,他幹脆也就停了下來。

“既然如此的話,還請先生明說吧,相遇即是有緣。”

算命先生這才滿意,盯著小辭暮看了許久,臉上的神色愈來愈難看。

“小公子命中注定有仙途,隻是這仙途忐忑,比之大禍,也許會來的晚一些,倘若你被人世間的事迷住了眼,從此將會永遠淪為俗人。”

這話跟赤龍潭裏麵那條龍說的有幾分相似,葉遠歌仔細聽著。

“那敢問先生,人間之事指的又是何事?”

算命先生輕輕搖頭,“所謂天機不可泄露,那是小公子命中劫數,須得自己經曆,隻是請記得救贖你的人會在這幾天出現,還請公子好好對待,遇此祥人,逢凶化吉未嚐不可。”

說完這些,算命先生便不肯多說了。

顧辭暮也不強求,道了聲謝就往萬劍宗趕。

葉遠歌一路跟在他身後,還未到達萬劍宗,隻到山腳下,地上就躺著一個小乞丐,渾身破爛不堪,手裏還緊緊抓住半個饃。

看到這裏,葉遠歌心一涼,敢情原主小時候這麽淒慘。

顧辭暮從小就被教育要行善,看見這麽一個孩子倒在地上,直接就要過去扶,誰知那孩子自己彈了起來。

緊接著,顧辭暮就被他按在了地上,潔白的衣裳落下一個髒手印。

“身上有錢沒,全部交出來,要不然今天我就弄死你。”

聽到這裏,葉遠歌尷尬的捂住臉。

原主小時候估計是沒有受過生活的打壓,所以連顧辭暮都敢打劫。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被顧辭暮翻身製服了。

“你快放開我,混蛋。”

原主搶劫失敗,還被捉到,場麵一度失控。

顧辭暮不習慣這麽對小孩,索性就把手鬆開了。

誰知這麽一鬆開,原主又想搞偷襲,然後又被當場製服了。

“痛啊,別這麽抓我的手,大俠,你放過我吧,我好久沒吃飯了,你看那塊饃都硬了,我也是初犯呀,求你別報官。”

“你爹娘呢?”

顧辭暮看上去沒有要報官的意思,原主也就不那麽慌亂了。

“死了,家裏鬧饑荒,都給餓死了。”

原主看上去一點也不悲傷,就好像在說一件很輕巧的事情一樣。

不愧是長大了要背叛萬劍宗的人,葉遠歌相當無奈。

“你沒有地方可以去嗎?”

“有的話我還來搶劫,你以為我很閑。”

顧辭暮點點頭,“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了,你若是無處可去就跟我去萬劍宗吧,學點東西,總比搶劫要好。”

“萬劍宗,是不是就山上那家,裏麵有吃的嗎?”

經曆了顛沛流離,原主顯然更關注食物。

“有吃有住,但你要好好表現,否則的話隨時都能被趕出來。”

有吃有住該是多大的**啊,原主眼睛彎起來,幾乎成了一條縫。

“那好吧,我要跟你一起過去,不過你不是騙人的吧,告訴你,我已經遇到了好幾次人販子了。”

顧辭暮直接轉身就走,原主見他離開了,趕緊追了過來。

“喂,不是說帶上我嘛,怎麽自己就走了。”

“以後少說話,多做事 這裏沒有人販子,大家都是平等的。”

原主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生活,當即就心動了。

“那好啊,話說大哥,你會罩我嗎?”

顧辭暮不知道罩是什麽意思,沒有回答。

“那我就默認了,沒有人欺負我最好了。”

說完,他就跟著顧辭暮後麵,搖搖晃晃的進了萬劍宗。

按說這個開始還算不錯,顧辭暮不是那種會隨意結仇的人,但自己穿進後,這兩人關係有多僵,他都看的清楚。

葉遠歌料想中間會發生什麽事情,果不其然,原主來的第一天晚上就遭到了排擠。

年幼的孩童抱著被子站在弟子閣門外,裏頭的門緊緊閉著,兩個稍微大些的弟子說話十分難聽。

“顧師兄帶回來的這小乞丐還想跟我們睡一起,他不嫌髒,我還怕得病呢。”

“行了,你別說了,我今天還幫他拿了換下來的喜服,你都不知道,裏麵是真的髒,水都給泡黑了。”

他們根本不在乎原主是不是聽得清楚,聲音越來越大。

原主抱著被子,嘴角露出譏諷的笑來。

“嗬,果然是這樣。”

而後,他把被子扔到了地上,自己往外麵走去。

夜已深了,此時正值隆冬,萬劍宗燈火差不多都熄掉了。

原主走到一顆樹下麵,再也繃不住,盡管如此,哭的時候還是控製自己不哭出聲音來。

葉遠歌站在他旁邊,第一次心疼起原主來。

“都是騙子,這世界上哪裏有人人平等呢,做不到又要把我帶進來,嗚嗚——”

不知哭了多久,他的手腳都凍僵了。

隱隱有道影子走了過來,顧辭暮把他抱起來,帶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接了很多熱水,可是原主還是沒醒。

“娘親,我也想去找你們了,活著怎麽就這麽難呢。”

盡管如此,他的夢話不斷。

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顧辭暮愣住了小心給他蓋好被子。

到了第二日,原主醒過來,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

當天晚上就跟房裏的兩名弟子打了起來,打的很凶,甚至還見了血。

但葉遠歌知道,他打贏了,所以住了進去。

顧辭暮忙著修行,見到他的時候打招呼也沒有回應。

這些都沒有什麽,但原主不知是從哪裏聽說了顧夫人的事情。

“顧辭暮麽,高高在上,其實呢,連他親娘都能克死。”

他說的輕巧,顧辭暮整個人險些崩潰。

是的,在抱他回來的第二天,顧夫人就永遠留在了歸墟,淪為了廢石下的亡魂。

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世,但誰都知道他克死了自己的娘親。

顧辭暮以為隻要不提起,自己就能好好的活著。

可是他揀回來的這個少年,三番兩次的挑戰著他的底線。

“葉遠歌,你是不是找打,不要忘了進來的時候你答應過我什麽。”

原主輕蔑的笑笑,“嗬,那你呢,你記得答應過我什麽嘛,以後別在裝了,做不到就別輕易答應,浪費老子的感情。”

他們打了一架,顧辭暮沒有用法術就單純隻是近身搏鬥,但原主還是打不過他。

這件事情被顧洪發現了,各罰了一天的跪。

兩個人都很倔強,誰都沒有彎下腰。

葉遠歌作為旁觀者,看的十分揪心。

他和顧辭暮的淵源,其實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種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