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辭暮得了肯定的答案,作勢又要過來吻他。

葉遠歌這回知道害羞了,伸手去推他,“顧師兄別這樣,對了,師傅他們呢?”

想起了正事,葉遠歌抬起頭,對上顧辭暮瞳色淺淡的眸子,瞥見那異樣的神情,這才意識到了問題的不對勁。

不,這個人不是顧辭暮。

他匆忙往後退了幾步,使勁擦了擦嘴,做出嫌棄的姿態來。

“你是誰,顧師兄呢?”

那人笑笑,一步步走近他,“我就是顧辭暮,剛剛你還說喜歡我,這會兒就不認了?”

顧辭暮決計不會如此輕佻,葉遠歌相當羞憤,狠狠瞪了他一眼:“別裝了,他人呢?”

這人依舊不肯否認,“我就是他,隻是他不敢做的事情我幫他做了而已,你要是想見他也無妨,隻是能不能活著走出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話音剛落,他的身影就消失了,前方木**躺著一個人,眉心緊鎖,正是穿著弟子服的顧辭暮。

葉遠歌看見他這副樣子,趕緊撲了過去。

“顧師兄顧師兄,快醒醒。”

他扶著顧辭暮的肩膀搖了許久,對方才漸漸睜開了眼。

“遠歌?”

葉遠歌點點頭,“還好你醒了,剛剛我們分明一起跳下來的,你是遇見什麽邪物了嗎?”

顧辭暮有些迷惘,一雙眼緩緩張開,打量了一番周圍的環境。

“我好像睡著了,然後還…夢見了你。”

提到方才的夢,顧辭暮睫毛微顫,而後又歎了口氣,“罷了,隻是個夢。”

經曆了那樣的事情,葉遠歌大致也能猜出幾分來。

有沒有那樣一種可能,夢裏麵的場景就是他經曆的。

“顧師兄,等出去之後,我有話跟你說。”

他既然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再不可讓顧辭暮為難了。

顧辭暮估計還沒緩過來,隻重重點了點頭,“好。”

其他人比他們先跳下來,這會兒都已經不見了蹤跡。

葉遠歌撿起地上的火折子,才發現這是一處圓形的屋子,他們所處木床正是中間位置。

“這赤龍潭有古怪,應該是兩兩分到不同地方去了,想出去的話必須破陣。”

聞言,顧辭暮也站起身,仔細觀察石壁上的燈飾。

牆壁之上,一共有著八盞燈,形狀完全一樣,就連剩的燈芯長短都是一致的。

“顧師兄,你看這燈芯雖在燃燒,但其實並沒有變短啊。”

葉遠歌盯著看了一會兒,就隻得出了這麽一個結論。

“神廟建在許多年前,那時的陣法現在卷宗一般都會有記載,隻是我使不上法術,隻能拚起來。”

果然是要成仙的人,居然還能拚陣法。

葉遠歌滿臉羨慕,瞧見顧辭暮將牆上的燈直接拆了下來,而後換個方向安上去。

等他辦完了這一切後,葉遠歌才湊到他身邊去看。

“你太厲害了吧,顧師兄。”

顧辭暮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其實也很簡單的,這牆上的燈本來就可以拆下來,隻是燈罩上都有朝向,明顯反了的調整一下就好。”

葉遠歌哪裏聽得進去這些,隻是單純覺得自己以前不懂事。

有顧辭暮這樣的對象,他居然還要考慮。

“顧師兄,那接下來呢,我們需要做什麽?”

顧辭暮指了指那木床,“躺上去吧。”

想歪了的葉遠歌睜大眼,故作矜持的“哈?”

“我意思是,隻有上去了才能出去。”

顧辭暮沒想那麽多,先一步躺了上去,特意給葉遠歌多留了些位置。

葉遠歌摸摸頭,十分忐忑的躺了上去。

說來也奇怪,以前他是沒有這種感覺的。

但現在一想到有個人躺在他身邊,心跳就開始加快了。

“遠歌,記得把眼睛閉上,什麽都不要去想,這種陣法容易把人困住,隻有什麽都不想的時候,才能破陣。”

顧辭暮的聲音在他耳畔回響,葉遠歌“嗯”了一聲,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

在腦海裏一片空白的時候,有強烈的光照進來。

葉遠歌翻了個身,被人攬到懷裏,感受著明顯的心跳聲。

恍惚中,他聽見有人在說話,但無論如何都聽不清。

在他看不到的時候,圓台開始下墜,連帶著他的心,一同墜入無盡的黑暗。

“龍身不隕,龍魂長存。”

有無數的聲音回響著,刀劍擦過,似有鮮血飛濺。

“可以把眼睛睜開了。”

顧辭暮拉著他的手,將他從木**帶了下來,就隻是這一瞬間,木床就四分五裂。

周遭是湍流的海波,唯有所站之處有一圓台。

還未開口說話,便有巨大的波浪襲來,但又不知為何,那些海流從身上穿過,沒有沾濕衣衫。

“你回來了嗎?”

老者渾厚的聲音響起,他們同時回頭,隻見海浪之上,一條巨大的赤龍盤旋其上,同那神像基本相同。

“這,這是赤龍潭的那條龍?”

葉遠歌流露出鄉下人的目光,被顧辭暮牽住的手稍稍用力。

顧辭暮則是相當謹慎,“我們無意闖到這裏,先前也未見過,何談回來二字?”

那赤龍龍須飄搖,跟人無異,笑的猖狂:“果真是被帶回去太久了,見了我都不認識了。”

一般有個神獸這樣說話,那麽多半會引發一段關於身世的糾葛。

葉遠歌有種不好的預感,起先看書的時候他猜到顧辭暮會有金手指,但作者一直沒交代。

現在自己看到了,聯想到顧辭暮二十歲成仙的事情,這已經不是天賦異稟四個字可以形容的了。

“赤龍前輩有話可以直說。”

顧辭暮表現得相當鎮定,赤龍又把頭往前探了些:“你本就不是人,若不是顧洪撿你回去,豈止是這樣資質,成仙更是不在話下。”

顧辭暮不是人?

聽到這句話的葉遠歌相當震驚,顧洪不是他親生父親就算了,如今還要告訴他,他不過是活得像人,其實本質上還是嗜血的魔。

葉遠歌擔心顧辭暮想不開,又用了些力,緊緊抓住了他的手。

“我若不是人,那又該是什麽?”

好在人家的心理素質不錯,並沒有出現反常行為。

赤龍鼻腔裏傳出冷哼聲,“以後你會知道的,趁著現在我點化了你,就此把你身邊這個庸人殺掉,到時候,莫說是成仙,這人間豈不是都在你掌中。”

顧辭暮鬆開手,執起浸月,直直的指著這條赤龍。

“我生是萬劍宗弟子,死亦如此,身旁之人乃是畢生所愛,容不得你踐踏。”

葉遠歌偏頭看他,見他少年模樣,意氣風發。

赤龍本性張狂,自以為已經道破真相,然而攤上不聽話的顧辭暮,更覺得憤怒。

“你這小子此時不聽,將來被人賣掉也是活該,你以為顧洪為什麽單獨撿你回去,他日縈世降臨,你若死了,他們才能謀求一方太平,對於他來說,留下你的意義就是殉葬。”

短短幾句話,葉遠歌聽的發懵。

“殉葬?你在說什麽,能不能再說清楚一些?”

赤龍生氣的時候,外頭會卷起巨浪。

顧辭暮依舊站在原處,不肯走動。

“他是養我二十年的父親,教我修行以濟蒼生,所以我選擇相信他。”

即便如此,他還是收回了浸月,補充道:“我二人對赤龍潭並無惡意,隻是為了尋找梵海宮的一位主持,如有打擾,還望你見諒。”

“你真是頑固不化,他日殉葬莫要忘記今天之言,至於你所說的主持,已死之人,無需多提。”

赤龍的怒氣消去了一些,他搖了搖尾巴,又帶起水波翻湧。

“這俗世多的是想成仙之人,但凡夫俗子,哪能拋棄七情六欲,並非都與你一樣,生來即非凡物,生來而有意義。”

不知是不是葉遠歌多想,他總覺得這條赤龍話中有話。

生來既有意義,他喃喃重複著,害怕顧辭暮之後會遭遇從未遇見過的瓶頸。

“那些都不重要,我不信命數,前輩釋懷便好。”

說罷,顧辭暮就要找機會離開。

然四下江海,隻要一離開圓台就會被淹沒。

“顧師兄,我們不會要跳下去吧?”

說不害怕是假的,但是他更擔心顧辭暮聽這條赤龍的話聽多了,會對以後的生活造成影響。

他是顧辭暮,生來隻為他自己。

其他的天命與他無關,也與葉遠歌無關。

“你們離開之後,以後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赤龍還在蠱惑著他們,“為何不留下來,隻用兩天時間,我就能幫你成仙,你喜歡身邊這個人,我也可以讓你們在一起,不去考慮世俗。”

顧辭暮搖搖頭,“前輩走不出去,反倒想讓我們留下來,這可不是一個好方法。”

一下子被道破了,赤龍重新憤怒起來。

這下他看清楚顧辭暮是個怎樣的人,直接調動海潮。

顧辭暮偏頭去看葉遠歌,低聲道:“做好準備了嗎,我永遠陪著你。”

誰也不知道跳下去會不會死,葉遠歌固然怕死,也有了一同墜落的決心。

“有顧師兄在,我不害怕。”

說完,顧辭暮就拉著他一同跳了下去。

墜落到海麵的那一刻,海水濺起,一切化為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