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遠歌伸手去抓，想要抓住些許屬於顧辭暮的氣息，然而什麽也沒有觸到。
他掙紮著站起來，追著那道光往外走，可是隻追了一會兒就什麽也看不到了。
“顧師兄，顧師兄，別走啊，留下來陪陪我吧，求求你了……”
沒了支撐，他直接跪倒在地上。
衛朝晨眯起眼睛，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死時能化為塵灰的，除了妖魔，就隻剩天神了。
更何況，方才顧辭暮身上還鐸著一層金光。
恍然明白了什麽的衛朝晨睜大眼，走過去拽起葉遠歌。
“別哭了，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師兄應該是成仙了。”
葉遠歌抬起眼，淚眼摩挲，不確定的問道：“你說什麽，成仙，是真的嗎？”
若真是這樣的話，葉遠歌就能說服自己放下了。
他忘不了以前顧辭暮眸光發亮，笑著告訴他，畢生所願既是成仙。
葉遠歌成了萬人迷後，他的氣運就逐漸下降，此時成仙，也是他自己修得的。
“當然是真的，我沒有必要騙你，早就聽說顧辭暮命中有仙緣，看來小道消息也不全是假的。”
衛朝晨思忖許久，也順心許多。
這個世界未必就是不公平了，你若為之付出努力，就算是身死了，魂靈也會被上天照應。
周茗伊擦擦眼淚，“師兄他值得，他潛心修行了很多年，能有這麽一個結果，已然不錯了。”
葉遠歌也知道這樣對顧辭暮而言是最好的結局，可是還是難掩心底的失落。
他們兩人一直心照不宣的，還是沒能堅守下去。
“我知道了，我替他高興，活著就好，我知道他能活著就好。”
他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既高興又難過。
高興的是顧辭暮完成了心願，以後能做高高在上的天神，再不必受人間煩心事的影響。
難過的是，人仙殊途，他應該是一輩子都見不到顧辭暮了。
“葉師弟，從一開始，我們就該做好這種準備。”
經過了那三年，幾乎所有的人都讓他做好失去顧辭暮的準備。
以至於，連跟他多待一會兒都覺得是種奢求。
“師兄方才幻化出了一個假的乾坤袋扔給了縈世，我們還是快些離開吧，我擔心縈世會再回來。”
周茗伊比葉遠歌更為理智，在意識到顧辭暮沒事時，很快就能拋卻悲傷。
衛朝晨見葉遠歌沒動靜，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愣著了，不要忘了，我們還有正事要做，既然說自己是天選之人，最好就做點實事，幫你師兄還點債。”
沉浸在變故中的葉遠歌回過神來，他身上還背著那把劍，劍的重量壓下來，讓他明白自己身上的膽子有多重。
“我知道了，周師姐，還請你把乾坤袋交給我吧，我想試試能不能解決縈世。”
按照那封信裏麵所說的，隻要持劍擊中縈世的心髒，就有獲勝的機會。
“葉師弟，不要勉強，縈世不是一般妖物，慎行主持前日被他打中，現在還沒有醒過來，也不知撐不撐的過去。”
在周茗伊看來，慎行都無法處理的怪物，葉遠歌貿然上前，相當於白給。
“師姐放心，雖然沒有十成的把握，但我也會殊死一搏的，你隻管相信我就好。”
這三年葉遠歌的變化她看在眼裏，知他進步飛快，可具體是怎麽樣的實力，誰也說不準。
“師兄他希望你好好活著，葉師弟，就算是為了他，也不要自己過去。”
衛朝晨站在一旁，聽見他們的對話，感到奇特新鮮。
他還以為像諸門派那些人，都會想辦法讓別人先行開路。
“周師姐，不管是不是為了師兄，我都必須要站出來，除了我，誰也沒法打敗縈世的。”
葉遠歌話音剛落，外頭又是一聲巨響。
如周茗伊所言，那怪物果然原路返回來，要接著尋找他的本體。
“他回來了，我先想辦法分散他注意力，你找準機會直接上去。”
衛朝晨說完，先一步飛了過去。
縈世一雙眼睛瞳色急速的改變，見有道身影在自己麵前飛躍，伸手就要將他打下來。
葉遠歌深吸了一口氣，放下背上的劍。
“葉師弟，你真的想好了嗎？”
周茗伊見他去意已決，隻是最後問了一遍。
葉遠歌重重的點了點頭，“嗯，要是失敗的話，還是得靠你們了，萬物都有缺點，這怪物也一樣。”
眼看著他拔出那把散發著金色光芒的劍，周茗伊呼吸一滯。
“這把劍你從哪裏拿來的？”
“這是在影蠱司密室裏找到的，據說是把神劍，隻是不知從何而來。”
葉遠歌坦誠相對，周茗伊沉默著，沒再說什麽。
在這種時候，也無需多說了。
世人皆知萬劍宗有一秘寶，說道是修行的法訣，匿於藏寶閣中，眾弟子也不能得見。
但周茗伊見到過。
她幼時走錯過路，誤入了藏寶閣，摸不清門道，不小心掉進地下室中，被這一把閃著金光的劍吸引了目光，下意識的伸手去碰，被擊退到了很遠的地方。
後來是顧洪進來了，才把她帶出去。
“茗伊啊，今天你所看見的東西，千萬不能告訴別人，不然的話萬劍宗的秘寶就會被很多人覬覦。”
顧洪還告訴了她很多，諸如這把劍名喚“弑神”，原先是天帝的佩劍，後來為了征伐在人間肆虐的魔物，流落到了人間，被萬劍宗先祖所拾得。
周茗伊牢記他說的話，從來沒跟任何一個人提起過。
三年前萬劍宗秘寶失竊，她還特意去找了顧洪，可是當時顧洪態度模棱兩可，隻讓她保守秘密，還說是東西一直都在，多瞞一會兒沒有壞處。
“周師姐，你自己多加小心，我要過去試試了。”
葉遠歌說完這句話，迅速拔出劍往前麵衝過去。
他飛起來的速度很快，直接衝到了縈世的後方。
周茗伊緊緊盯著那把劍，想起顧洪最近的反常行為，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調好氣息，立刻轉身往外麵跑。
一切看起來都沒有關係，但連在一起時，總有一種驚人的契合感。
顧洪他們一行人剛到山下，自己又轉身往回走。
有弟子不知他的目的，茫然的提出了問題：“師傅，縈世凶險，我們如此顛仆，可能會遇到其而無法自保。”
顧洪眺望遠方，輕輕搖了搖頭。
“還是要回去一趟，我有重要的東西落下了。”
他走在最前麵，心裏的某個念頭愈發浮現，隻盼著能夠早點拿到那個東西，這樣才不枉他之前付出那麽多的努力。
“師傅——”
周茗伊一路跑過來，還來不及喘氣，就直接把他攔了下來。
顧洪見她走過來，原本嚴肅的臉色稍微和緩了。
“你一個人過來了，也就是說，那廝已經死掉了？”
他已經不直接喚顧辭暮的字了，簡單的那廝二字讓周茗伊心一寒。
“師傅，你當真是這樣盼著他死去的嗎，師兄他從來沒做過對不起萬劍宗的事情，我一直以為你是楷模，處處以你為目標。
可是你現在變成了個什麽樣子，你到底瞞著我們多少事情？”
平心而論，周茗伊真的對他感到很失望。
顧洪臉上的表情又恢複了冷漠，他理理衣襟，冷淡道：“這就是你對師傅的態度嗎，茗伊，為師對你如何，你心裏麵沒有考量嗎，為何偏要聽信旁人的話呢？”
周茗伊往後退了兩步，臉上各種糾結的情緒交加出現。
“我不知道，這樣的你讓我很害怕，你能對師兄的死視若無睹，是不是也說明，就算是我死了，你也隻會輕飄飄的落下一句無所謂呢。
師傅，我們是活生生的人啊，不是你手中的工具。”
她沒辦法說服自己原諒，但也無法接受顧洪是那般冷漠自私的人。
怎麽會有一個人偽裝二十年呢，輕易的讓所有人相信了，好似他就是這樣的人。
一道金光自遠處射來，顧洪仰頭一看，恍然想起了什麽。
“你都告訴他們了，不是說好要保密的嗎，茗伊，你也要背叛我嗎？”
“師傅，你都告訴我吧，為什麽要把那東西交給影蠱司，難道，縈世降臨與你也有關係嗎？”
周茗伊做出了最大膽的假設，顧洪聞言臉色一變。
藏在衣袖裏的手猛地伸了出來，靈力襲向沒有防備的周茗伊。
“咻——”
一支箭自後方飛過來，碰到顧洪的手，將他手的方向打歪，靈力襲向小山，直接將其擊中，發出轟隆一聲巨響。
從天而降的越寂將周茗伊拉到一旁，小心護住。
“我來遲了，周師妹不要害怕。”
周茗伊回過神來，瞥見地上的狼藉，明白方才顧洪是下了狠手的。
他怕她把事情說出去，所以采用了最狠毒的方法。
“師傅，原來當真是我太單純了，你若是要我的命何必用這種方法。”
顧洪眼看著瞞不住，索性直接承認了。
“是你自己要先背叛萬劍宗的，我沒想過害你，是你自己不想好好活著的。”
這樣的話他都能說的出口，周茗伊越發覺得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