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怎麽不再吃了?”紀雲卿眨巴著眼睛,看了一眼那碗剛添滿的菜,又看了一眼楚瀟寒的嘴,似乎是想親自動手喂進去。

楚瀟寒挑了挑眉,問道:“莫非夫人以為,為夫的肚子是個無底洞不成?”

紀雲卿愣了愣,仔細地想了想,楚瀟寒今晚是已經吃了比往常多許多的飯菜了。

“哦,相公吃飽就好。”紀雲卿終於放棄了繼續給楚瀟寒“喂食”的念頭,準備叫人將飯菜撤了。

楚瀟寒見此,忍不住緊皺眉心。

“夫人,你可是一口飯菜都沒吃,不餓?”

紀雲卿被楚瀟寒這麽一說,似乎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未進食。她感受了一下,說道:“相公,我不餓。”

楚瀟寒臉色有些不悅,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那麽看著紀雲卿。

紀雲卿被他看得受不住,終於拿起了筷子吃飯。可她勉強吃了幾筷子飯菜,還是將筷子擱下了,命人將膳食都撤了下去。

楚瀟寒伸手探了探紀雲卿的額頭,並未發燒。又瞧了瞧紀雲卿的神色,似乎是有些焦慮的樣子。

他開口正要說些什麽,紀雲卿卻忙趕著他去書房,讓他要抓緊時間溫習功課,秋闈之前便不要再掛心其他事了,一切有自己雲雲。

楚瀟寒看了紀雲卿一眼,終究沒有說什麽,轉身去了書房。

紀雲卿看著楚瀟寒離開的背影,想了想,轉身進房,將裏裏外外仔細地看了一遍。

“琉月,稍後去換一套新的被褥來,要素淡些的顏色。”紀雲卿看著**那套水藍色被褥,對琉月如此吩咐。

琉月應聲正要下去,紀雲卿卻又喊住了她,道:“眼下秋意正濃,後半夜該是有些涼了,將我那床蠶絲被也拿出來吧。”

琉月又應了,等了片刻,見紀雲卿沒有別的吩咐,這才退下了。

可琉月才離開,紀雲卿便又將璃星也打發去買了些極品安神香來,夜裏點上,好讓楚瀟寒能好生歇息。

凡此種種,紀雲卿一下午除了忙活鋪子裏和府裏的事,全副心神便都耗在了如何為楚瀟寒的秋闈多添一把力上了,可謂是事無巨細,想得周周到到。

晚膳時分,楚瀟寒還是被紀雲卿盯著硬是吃了不少飯菜,可紀雲卿自己卻仍舊隻用了幾筷子便撤了膳食。

夜裏安寢時,楚瀟寒想稍微與紀雲卿親近親近,也被她婉拒了,說是讓他養精蓄銳,秋闈前就不要行房了。

楚瀟寒對此十分無奈,不僅如此,他還蓋著顯然有些太過暖和的蠶絲被,聞著對他而言可能並沒有多大作用的安神香入眠。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他身邊這個小女人對他的好,他不忍拂了這片心意。

可是誰知,就這樣過了兩三日,紀雲卿竟然都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楚瀟寒終於是忍不住了。

“夫人。”楚瀟寒低低喚了一聲,卻在這靜謐的深更半夜裏嚇了紀雲卿一跳,讓她忍不住地低呼了一聲。

“相……相公,你怎麽還不睡啊?”

紀雲卿覺得自己已經小心壓抑住自己的呼吸,深怕打擾了楚瀟寒歇息。而楚瀟寒也分明呼吸均勻深沉,可怎地眼下看來,卻如此精神。

楚瀟寒低低歎了一聲,想起這幾日的種種,不由好笑道:“夫人這幾日來,總是茶不思飯不想,更是夜夜輾轉難眠。你莫非……是在想什麽男子麽?”

楚瀟寒這話卻比方才那忽如其來的聲音更加嚇人,紀雲卿忙搖頭否認道:“怎麽可能呢!我對相公你是一心一意,生是楚家的人,死是楚家的鬼,是無論如何不會去想別的男子的。”

她說得認真,卻叫楚瀟寒聽了又是感動又是好笑。

“我可未冤枉夫人。夫人這幾日如此反常,的確是在一心一意想著一名男子,那便是為夫我了。”

紀雲卿聞言一愣,卻沒說話。

楚瀟寒借著微弱的光線瞧著她這副呆樣,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頭道:“傻模樣。是相公我要參加秋闈,又不是你要參加秋闈,怎地如此焦慮緊張?”

“我……我沒有。”紀雲卿試圖否認,可聲音卻顯得底氣不足。

她怎能不焦慮,怎能不緊張呢?這次的秋闈,不隻是楚瀟寒等了許久的,她也一樣等了許久。

前世,楚瀟寒滿腹經綸,卻未被世人所知便遺憾離世,隻留得一個“資質平庸”的評價在,真真是委屈了他。

如今他終於等待了這個可以向世人證明自己才華的機會,這是曆經了多少困難險阻才等來的?

紀雲卿不想,也不允許這次秋闈被任何人阻礙和破壞,所以她當然會緊張害怕,當然會處處留心,也當然會寢食難安。

楚瀟寒卻似乎將她的心思看得通透明白,直言道:“沒有?若沒有,你會叫我頓頓都吃那許多,撐得幾乎站不起來?若沒有,你會換上這顯然過分暖和的蠶絲被,讓我睡得幾乎汗流浹背?若沒有,你會點上那些無甚作用的安神香好叫我一夜好眠?”

紀雲卿被楚瀟寒這麽一說,就是在這樣黑暗得隻有一絲微光的環境中,都看得到她臉上的青紅交錯。

“很……很撐嗎?那肚子有沒有不舒服?”她忐忑地問。

“嗯,不舒服。”他很誠實地回答。

“很……很熱嗎?流汗了,反倒是更容易著涼的吧?”她有些歉疚。

“的確如此。”楚瀟寒依舊很誠實。

“安神香,真的沒用麽?一點都沒有?”紀雲卿抱著一絲希望,自己所做的事總該是有些好的吧?

可楚瀟寒聽她這麽一問,卻是忍笑道:“這安神香還當真是有用呢,你瞧,它一點上,夫人便是成宿成宿地睡不著。我看哪,它就不該叫安神香,得喚提神香才是。”

說完,楚瀟寒便再也忍不住地輕笑出聲,直笑得胸膛震動。

紀雲卿聽了楚瀟寒一番反話,又見他笑得這般歡暢,一時間是又羞又惱,團起粉拳在楚瀟寒胸前就錘了幾下。

“是我傻,是我蠢,你隻管笑,隻管笑吧。”她嘟唇說著,盡顯嬌憨。

楚瀟寒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止住了笑,神色寵溺道:“卿卿處處為我考慮周到,怎麽會是傻,是蠢呢?我知你對我一片真情,心中感動都來不及,你的心意我不忍去拂,又怎會笑你。”

紀雲卿聞言,心中也是泛起漣漪,她將螓首靠在楚瀟寒懷中,悶聲道:“相公,你對我真好。”

聽著她這樣說,楚瀟寒自覺心中有愧,自己重生以來忙於建立自己的勢力,專心學業,真正陪伴紀雲卿享受夫妻之樂的時間少之又少。

可自己隻要稍微體貼溫柔,紀雲卿便覺得十分滿足。

想到此處,楚瀟寒融化了一顆心,他抬手撫摸著紀雲卿的烏發,輕聲道:“我將用一生一世,對你好,越來越好。”

這番話帶著灼灼深情,如同冬日的陽光一般燦爛溫暖,直照到紀雲卿的心底深處,將一切的陰霾、焦躁、不安,統統掃除,不留分毫。

她忍不住仰頭嘬了一口楚瀟寒的唇,紅著臉道:“我也是,會對你,越來越好。”

楚瀟寒笑著回了一個吻在紀雲卿額頭,調侃道:“如何好?再將為夫的肚皮撐大些?”

紀雲卿水眸中的情動立刻化為烏有,隻餘羞惱,道:“好嘛,明日起,我們一切照舊,相公不要勉強多吃了,撐壞了身子那可反倒不好了。這蠶絲被也先收起來吧,其實……我也覺得熱的。不過安神香就蠻點著吧,我睡不著主要是因為自己心裏不安罷了。”

楚瀟寒笑著應了,勸了幾句,終於摟著紀雲卿,雙雙入眠了。

第二日一早,紀雲卿照舊起床時,卻已不見了楚瀟寒的身影。紀雲卿習以為常,以為楚瀟寒是如往常一般去書房了。

可直到了午膳時分,楚瀟寒也遲遲不見回。紀雲卿正要差人去一趟書房,可卻見莫寒匆匆來了雲莘院外。

璃星迎了出去,與莫寒說了幾句,莫寒便走了。

而璃星卻是神色凝重地轉回了外室,對紀雲卿回稟道:“少夫人,少爺遣莫寒回來傳話,說午膳讓少夫人自己先用,不必等他回來了。”

紀雲卿聞言,微微顰眉,問道:“可是出了什麽事麽?”

璃星點了點頭,抿唇道:“有幾個學子上門來邀少爺一同出府,說是……說是此次秋闈,有人泄題了。”

“你說什麽?”紀雲卿猛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神色間隱見憂色。

眼看馬上就要舉行秋闈了,可卻在這個節骨眼鬧出泄題的事來,怎麽看,都不像是表麵上這麽簡單。

秋闈泄題,那麽,秋闈是否會因此改期?又是否會生出別的變故?鬧出這場風波,又是豆否有人刻意而為?針對的是誰?又對誰最有好處?

一瞬間,紀雲卿腦海中生出了無數念頭,最終匯聚成一團亂麻。

其實她唯一擔憂的,就是怕楚瀟寒會受到影響。

璃星見紀雲卿神色不對,忙上前一步道:“少夫人莫慌,少爺特意遣了莫寒回來,便是要讓夫人您放心的。少爺說了,秋闈無礙。”

秋闈無礙,秋闈無礙。

紀雲卿慢慢咀嚼著這四個字,一顆心總算是慢慢平複了下來,徹底恢複冷靜了。

既然楚瀟寒這麽說,那一定是有其道理的,自己不該關心則亂,不妨等楚瀟寒回來,與他問問情況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