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前流水7

江年錦說的家,又是在加安的另一套房子。

聽溪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房產,也不好問,他們還不是可以討論這些問題的關係。而這樣問題,縱然到了可以相問的關係,她也永遠都不會問。江年錦所擁有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充其量,不過是他們愛情錦上添花的附屬品。

江年錦說,現在全加安的記者都在等著圍剿他們,他們平時住的那兩個地方,都回不去了。

聽溪問他,難道他們要這樣躲一輩子嗎?

他正坐進車裏,頓了下手裏的動作問她“你主動和我討論一輩子的問題這樣好嗎?鈁”

阿府低頭抿唇在笑,聽溪把沒好氣的把江年錦往裏推了推。

見聽溪不說話,江年錦揚了嘴角。

他說等他可以處理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們就不需要再躲翰。

處理……他要怎麽處理。她也沒問。

他總會找到了,對他們最好的辦法,也許,就像是以前那樣,抹掉所有痕跡。隻是這次,怕是沒有那麽的簡單。

那麽他,會承認嗎,他們一直在一起……算了,她不想了。

見她鬱鬱不得誌的模樣,江年錦抬手揉了揉她的發,“蘇聽溪,和我去過幾天安靜世外桃源的生活,就這麽難為你嗎?”

難為,自然不是難為,她隻是怕自己會上癮。

安靜世外桃源那樣的生活,想想,就是會上癮的詞兒啊。

聽溪以為,江年錦會在哪個山裏找套別墅,就他們倆兒。

沒想到,江年錦最後選擇的,是加安西郊。那兒空氣清新風景宜人,建築多類似北京四合院那樣的屋,出了門就是青石板鋪成的胡同,古風悠揚。周圍住戶不少,但是多數都是老人家,很平和的環境,生活節奏也緩慢而簡單。

“江年錦,這是你打算用來養老的房子吧?”聽溪推開別院的大門,“咿呀”一聲,可是園子裏的景兒,卻與外麵看到的不一樣。

是個裝潢別致的古院兒啊,走進屋裏,什麽現代化設備一樣都沒少。

也是,總得像個江年錦會住的地方。

聽溪在大廳裏遛彎,看了一圈兒之後評價道“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江年錦笑“你是不是說反了?”

阿府把江年錦和聽溪的衣物都送來了,聽溪才恍然大悟,江年錦這是早有預謀的。他早些天就讓她收拾了行李,她當時奇怪,現在了然了,原來自他受傷醒來之後,就盤算著要把她帶到這裏來。

她沒作聲。

這樣的預謀,她一點都不排斥。

想想接下來的幾天她可以不去麵對外麵的一切紛擾,她的世界裏隻會有他,心都跟著靜下來了,這樣,多好。

阿府說,這附近超市、菜場都有,雖然不大,但是足夠他們應付這幾天的需求……阿府話還沒說完,江年錦已經揮手在趕人了。

這人真是……

阿府不理他,隻是看著聽溪“蘇小姐,我會讓李醫生每天定時過來一下的,如果還有什麽不放心,隨時聯係我。”

聽溪說了好又說了謝謝,她送阿府出門。

阿府衝她點了點頭,最後上車的時候說“江先生,就拜托了。”

看吧,其實這會兒,不放心江年錦的人,豈止她一個-

聽溪送走阿府,回來江年錦已經不見了。她院子裏尋了一圈也沒有見著他。

她剛踏出院欄就聽到對麵院子傳來明朗的笑聲。

透過虛掩的門縫可以看到裏麵站著的人,江年錦在裏麵,和一對老夫妻,他正說著什麽,把那對老夫妻逗得一直笑。

聽溪在門口站了一會才退開了,這樣的江年錦她沒見過,她沒見過的他的樣子,應該還有很多。

聽溪沒進去打擾。她回到屋子裏,行李塞車裏的不覺得多,散開了竟有一地,她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又仔仔細細的熟悉了一圈這屋子,哪兒是廚房,哪兒是浴室,哪兒是臥房……

門外有了響動,她從窗口看了一眼,江年錦回來了。他手裏有個竹籃子,翠綠的,看起來不淺,他不是拎著,而是勾在手腕裏。

那滿籃子的枇杷,橙黃橙黃的,像是會撲出籃子來。

這人……

聽溪旋身跑出去。

“江年錦,醫生說你現在還不能提重物!”

“隔壁院久伯伯家的枇杷熟了,你看這顏色這個頭,長得多好?”他壓根沒聽進聽溪的那一聲責備,還興衝衝地的將籃子往上舉了舉,怕她看不到似的。

“你怎麽這樣!”聽溪無視他興奮的表情,提高了聲調,立馬從他手裏接了過來。

他怔了一下。

她也怔了一下。

不沉唉。

聽溪有些窘,隨即把話圓回來“你怎麽這樣,剛來就收人家這麽多的枇杷。”

“哪是,我讓久伯伯特地給我留的。”他說著,隨手往籃子撈了兩個。

院中間有一口井,他握著那杠杆蹲下去,清水從井口壓上來,順著那圓圓的塑料管滾出來,全都落在他的手上,他輕輕的搓了一下手心裏的那兩顆枇杷,甩了甩水站起來。

“接著。”他話音剛落,那小小的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朝她擲過來。

聽溪慌忙抬手接住,剛想瞪他,他已經快速的將他手裏的那顆枇杷去皮塞進嘴裏。

“誒!你……”

“甜!”他揚了一下大拇指,又往籃子邊跑去。

聽溪跑過去護住了那籃子。

“枇杷不是這樣吃的。”聽溪終於瞪上他了。今天想瞪他不止這樣一回了。

他手往腰間一放,邊吧唧著嘴邊朝她挑眉,一臉願聞其詳的挑釁。

聽溪記得,她們家以前住的院子裏,也有一顆枇杷樹。她印象深刻的,除了那甜甜的枇杷果,還有那苦苦的枇杷葉。

她每年都會有一段時間肺熱咳嗽,怎麽吃藥都不好,母親就會給她燉枇杷葉,放些冰糖,仍苦的她不敢下咽,可是這效果,卻是真真的好……

聽溪進廚房拿了一把水果刀,將枇杷洗淨之後去頭去尾,再遞給江年錦。

那時候,她也對這樣甜甜的小東西也沒有抗拒力,水裏過一下比江年錦還不走心,母親每次都嚇她,那枇杷頭上的絨毛吃進肚裏可是會長蟲的。她嚇得不知道怎麽動手的時候,母親就會這樣,細心的給她洗淨,去頭去尾……

那時候,她多幸福,幸福的總是不忍回想,幸福的一回想,就忍不住潸然淚下。

這世間再也不會有一個人,對她好的勝過母親-

聽溪怕江年錦看出情緒,放下水果刀借口去別院曬被子。別院有曬被子的竹架,她剛剛遛彎的時候就看到了。

其實這兒的床單被褥都是臨時從江年錦的別墅裏運來的,可是她不想浪費這麽好的陽光。

聽溪從別院回到院子裏,江年錦還蹲在井邊,維持著她離開時候的那個動作沒有變。

聽溪輕輕的湊過去看了一眼。

井蓋上放著一個果盤兒。他正按照她剛剛隨手教給他的辦法,將枇杷洗淨去頭去尾……一顆一顆,專注的仔細的,她站在他的身後他都沒有發現。

間隙,他會往自己的嘴裏放一顆,還是沒去頭去尾的。

“噗”他將嘴裏的核兒吐出來,那深棕色的核兒在地上蹦了一下,跳到她的腳邊。他這才看到她。

“你幹什麽?”聽溪知道自己這麽問不對,她知道他在幹什麽。

可是,他剛剛分明將一顆隻是粗糙去皮的枇杷塞進嘴裏了。

他不苟同,這會兒還在做什麽無用功。

他站起來了,許是蹲的有些久,他抖了抖腿。

“這下能放心吃了?”他將果盤兒往她的麵前一遞。

“我……”

“女人真麻煩。”他咕噥著,將盤兒往她懷裏一塞,又蹲下去往籃子兜了一顆。

“不是……”她想說點什麽,可是她要說什麽呢。誰讓他做了麽,這人!

江年錦鬆完腿又鬆了鬆肩膀,他的動作幅度真大。

“醫生說了你現在不能……”

江年錦的手指往他唇上一按,真涼。

聽溪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在井水裏泡的真涼。

“醫生醫生,醫生在你的腦袋裏裝了複讀機嗎?”他抽手的時候往她腦門上一彈,她的劉海在他指尖飛起來了,她連忙按住。

江年錦俯身提前籃子就往裏走。

“就不該讓你出院的。”聽溪瞪著他的背影。

“阿府走多久了,現在讓他回來把你帶走費不費事兒?費事也得帶走,要不然,我太費神兒……”

他神神叨叨的,聽溪全聽見了,還以為她聽不見麽!

她將他的果盤兒換了個手端著,順勢往自己的嘴裏塞了一顆。

真甜……甜進她心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