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做了個夢。

詭譎,曖昧,甚至有童話故事那樣的朦朧濾鏡——她好像成了公主,有另外的女孩子卻變成了王子,在無窮無盡看不到盡頭的花海中,她把她從不可名狀的怪物手中拯救了出來。

可隨著夢境崩潰,她卻漸漸忘記了夢裏發生的一切,不單是故事情節,甚至就連裏麵到底都有些什麽都不記得了。

隻有某種馨香……似乎是薰衣草的香味自始至終縈繞在她身邊。

也正是因為有這薰衣草香的陪伴,少女才得以安眠。

……

夢醒了。

少女發出輕微的喘息聲,推開眼鏡揉了揉眼,坐起。

她聽到酒杯碰在一起的脆響,嗅到芬芳的酒香。

光影斑駁,燭火闌珊。

少女努力睜大朦朧睡眼,然後便看到了站在吧台裏微笑著的女仆小姐。

“客人您醒啦?”

她問。

少女這才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

好像是……她在酒吧稍微喝多了酒,又困,於是幹脆趴在吧台上睡了過去?

她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夢魘帶來的困倦和酒後的遲鈍仍然如附骨之疽般揮之不去。

少女輕輕捏了捏眉心,半夢半醒地問:

“現在幾點了?”

“已經三點半了,客人,”女仆小姐笑著說,“我們酒吧已經打烊了。”

“……”

少女覺得更不好意思了。

“抱歉,”她說,“麻煩等我這麽久了。”

“沒關係,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不過還好您這時候醒過來了,要是再沒醒恐怕我們就得想辦法給您送回家了。”

“……”

少女愣了一下。

想辦法把她送回家……可她是一個人來的,沒人能帶她回去,想知道她家在哪兒好像就隻有翻看她隨身帶著的東西——比如手機和身份證。

想到這兒少女忽然又有些後怕。

要是女仆小姐沒好心地在這兒守著她一直等她醒過來,說不定她是要被扔在街邊的,然後順理成章的說不定會被人撿屍……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少女緩緩吐了口氣,又有些懊惱。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她今晚為什麽要莫名其妙到這家酒吧喝酒?

好像是……

好像是因為……

少女忽然迷茫起來。

對啊,她今晚到底是為了什麽才要來這家酒吧喝酒呢?

她陷入了恍惚。

記憶仿佛被生硬地挖掉了一塊,便隻剩下單純的空虛,少女努力回想著來酒吧喝酒的原因,卻始終不得答案。

——直到她聽到在耳畔隱約響起的呢喃。

“純白鳶尾花。”

殘餘的記憶被喚醒,少女下意識伸手探入隨身的挎包裏,摸索了會兒拿出手機,打開那個圖標是純黑色的應用程序。

就像機器人一樣,她僵硬地點開瀏覽記錄,找到今天下午在地鐵上看的帖子。

“鳶尾花綜合症,”少女麻木地回答,“我是來……調查鳶尾花綜合症的。”

“這樣啊……那能不能對姐姐說一下,你對鳶尾花綜合症的調查結果啊?”

“結果、結果是……沒有結果。”

“沒有結果?為什麽會沒有結果呢?”

“因為……我忘了。”

“忘了?”

“忘記了,我隻記得有鳶尾花綜合症這回事,可接下來發生了什麽……我是為什麽會到酒吧裏來的……這些天我都見到了什麽……”

少女露出痛苦的表情。

她好像真的已經把所有事情都忘掉了,所以無論如今再努力回想也隻會覺得難受。

“那就不要想了。”

女仆小姐俯下身,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動作很溫柔,甚至有種愛憐的感覺——少女漸漸放鬆了些,呼吸也不像之前那樣急促了。

她緩緩恢複了平靜。

“怎麽樣,感覺還好麽?”

女仆小姐微笑著問她,又遞過去一杯不知道什麽時候倒好的溫水。

少女接過那杯溫水,用兩隻手捧著湊到唇邊喝了口,垂眸:

“好點了。”

“那就好,”女仆小姐感同身受般歎了口氣,“既然強迫自己去想會難受,那就幹脆別再回憶了……我送您出去吧?”

“……嗯。”

如此,結了賬,少女便在女仆小姐的攙扶下緩緩走出酒吧。

在確認了她應該能自己回家之後,女仆小姐還是盡職盡責地拿出手機,留下了她的聯係方式。

“到家了請務必給我發個信息,這樣方便我得知您安頓下來了,還有……”

“歡迎您下次光臨。”

女仆小姐嫻靜地站在路口,雙手交疊於小腹前,優雅而恭敬地對少女說。

少女一邊等出租車來一邊看著她,莫名感覺到心底有些溫暖——被人如此誠摯地擔憂的確是種很安心的感覺,即便那個人隻不過是女仆小姐這樣隻與她有一麵之緣的陌生人。

然後在女仆小姐的注視下,她坐上了出租車。

她們便如此分別於深夜。

……

“大象……大象……你的脖子為什麽那麽長?”

“他媽的,甘霖娘……因為老子是長頸鹿!”

江酒一邊哼著不成調子的小曲兒一邊開始打掃酒吧。

鳶尾花綜合症隻會帶給病人幻覺,那些從地板上天花板上又或者人身上生長出來的鳶尾花實際上都不存在,而唯一真實存在過的鳶尾花……貌似已經被某位相當喜歡喝酒的女仆小姐用來泡酒喝了。

於是線索到這裏好像就斷掉了。

魔女小姐要求江酒查清白冠之王的身份和來意,可江酒卻根本不知道該從哪裏查起。

似乎能跟祂扯得上關係的,目前也就隻有那個鳶尾花綜合症的都市傳說。

所以,到底該怎麽樣才能了解到鳶尾花綜合症的相關信息呢?

女仆小姐想著,收回魔杖,拿出了手機。

她略微思索片刻,一個一個數字地撥號,最後打出去。

滴滴幾聲輕響,有人接了電話。

“喂?誰啊?”

江酒聽到了熟悉的女聲。

活潑,開朗,好像火一樣在蓬勃燃燒,隻是聽著甚至都能感受到她隨時散發出的光和熱。

江酒眯起眼,抬手捏了捏喉嚨,以從前的聲線低聲說:

“我。”

“江酒?是你嗎?”

那邊的女聲瞬間變得歡快起來:

“你果然沒死啊,我就知道,那些人通知我你死的時候我就感覺不對勁……結果原來是在裝死?”

她說著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為什麽裝死,是為了躲情債?”

江酒歎了口氣。

如果可以的話她還真不想聯係她這位前女友——畢竟她可是她少有的完全應付不來的類型。

或許是因為她……實在是過於熱情吧?

但如今為了鳶尾花綜合症的消息,無論如何她都得捏著鼻子忍了。

“差不多吧,”江酒回答,“情況比較麻煩一時間解釋不清,簡單點說就是提桶跑路了。”

“真是提桶跑路啊?”前女友嘲笑,“我還以為你是讓你那些前女友裏的哪一位愛極生恨,把你抓走囚禁起來了。”

“……”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事實似乎的確跟她猜的相差無幾。

江酒又無聲地歎了口氣,說: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找你有事。”

“有事?什麽事?”

“我想從你那兒打聽點消息,”江酒頓了頓說,“關於鳶尾花綜合症。”

“鳶尾花綜合症?”

“對,你不是民俗學者麽,應該對春城裏最近流傳起來的都市傳說有所了解吧——鳶尾花綜合症,我想知道有關於它的相關信息。”

“……”

前女友那邊沉默片刻,之後語氣忽然變得相當嚴肅:

“可江酒你是怎麽知道鳶尾花綜合症的?”

江酒已經習慣於這位前女友小姐的變化了——就像特攝劇裏的光之巨人或者假麵騎士一樣,她平時無論再活潑開朗,隻要一討論起專業領域的東西就會無縫切換成認真模式。

所以江酒的語氣也跟著嚴肅起來:

“這兩天聽說的,我有個朋友……她偶然接觸到了相關的事件,然後也莫名其妙感染上了鳶尾花綜合症,所以我想調查一下相關的信息。”

可前女友小姐的語氣卻忽然又帶上了揶揄的味道:

“你說的那個朋友……是你現在的女朋友?”

“不是。”

“真的?你居然能忍得住沒找新的女朋友?”

“嗯。”

“聽起來一點都不像你……不過罷了,你這人嘴裏就沒幾句話值得信的。”

前女友小姐這麽說著,卻還是決定要幫江酒:

“給個聯係方式吧,要不地址也行,我到時候把相關資料發給你。”

然後她好像又想到什麽,問:

“你現在在春城麽江酒,要是在的話幹脆出來吃個飯,咱們倆也好久沒見了,正好我順便把資料帶給你。”

“……”

江酒聞言沉默片刻,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套著的女仆裝,搖了搖頭:

“算了,不太方便,有機會再吃飯吧。”

“不太方便?為什麽會不太方便?你又不是被什麽人通緝了,還有從剛剛你給我打電話開始我為什麽就感覺你聲音有點不對勁……”

前女友小姐的聲音忽然冷下來,像出鞘的短刀亮出鋒刃:

“你真的是江酒麽?”

江酒愣了愣,忽然忍不住勾起唇角,恢複了如今這具身體的聲線,脆生生地回答:

“當然……不是,姐姐你好呀,我是江酒的妹妹,很高興認識你!”

這下便輪到前女友小姐沉默了。

甚至一直到許久之後江酒才終於聽到她再度響起的聲音:

“江酒的妹妹?我怎麽不記得江酒什麽時候有個妹妹,還是說其實你就是江酒?這樣的話那我好像就該對你換個稱呼了……老婆老婆老婆!”

“?”

[未完待續]

——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