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是這故事的全貌了。”
“少年化身為神話中的巨蛇吞噬了整個下城區,然後祂自願墜入了地獄——從這個角度來說或許也算是拯救了世界吧。”
“總之,祂成為了英雄。”
女仆小姐合上了故事書。
酒吧裏燈光昏暗得恰好,香薰搖曳,桌上的杯子裏殘酒斑斕,半片西柚顆粒飽滿水潤欲滴。
空氣中彌漫著薰衣草的香味。
吧台前坐著的薑小白聽得眼淚汪汪的,就差咬手絹了:
“小亞瑟也太可憐了吧,就算他拯救了世界也沒人能夠理解他,還被壞女人利用……”
她話裏的壞女人聞言便笑盈盈地俯身,伸出手來,輕輕以指尖劃過她的臉頰,把盈出眼眶的淚滴抹去,送進自己嘴裏嚐了嚐。
薑小白愣了愣,臉頰微紅,想問酒姐姐你這是想幹什麽卻又不敢開口,隻能呆呆地微微張開嘴盯著女仆小姐看。
而女仆小姐笑意更濃。
“味道不錯哦。”
她開玩笑說。
薑小白臉頰更紅了,有點不好意思,羞答答地低下頭輕輕用指肚摩挲著酒杯杯沿。
女仆小姐卻並未乘勝追擊,而是選擇先把那本故事書收了起來,之後才對小姑娘露出溫柔的笑容:
“能夠將心比心地去感同身受——這正是你的優點啊小白,不過如今恐怕也隻有你這樣的人還會對這種故事感興趣了,事實上我都有點懷疑到底還有沒有人喜歡看這種俗套的小故事了。”
“啊?真的嗎?明明很精彩啊。”
“可如今是個快餐時代哦,更受歡迎的永遠都是那些短平快的小說,英雄史詩這種老掉牙的東西恐怕早就該被掃進垃圾堆咯。”
女仆小姐說著,略有遺憾地歎了口氣:
“事實上在把這個故事講給你聽之前我還讓其他客人看過,結果他們幾乎無一不是很客套地,因為要給我麵子所以才很敷衍地點頭稱讚,說是篇挺不錯的故事。”
“當然,我也沒辦法對他們奢求什麽,畢竟大環境如此,或許對他們來說微信群裏客人寫的那些我的同人文大概都比這個故事感興趣吧?”
然後,她做出斷言:
“大概,他們都隻是無情的,想看美少女們貼貼的樂子人機器罷了。”
“啊……”
薑小白似乎覺得女仆小姐說的很有道理,所以無言以對。
可她忽然又注意到女仆小姐話裏值得關注的點。
“同人文……原來酒姐姐你也在看啊!”
女仆小姐便歪頭,淡淡笑著說:
“當然看,為什麽不看呢,隻要寫得好我就看,所以說不定客人們不喜歡我這故事的原因……隻是它不夠精彩呢?”
“可我明明覺得這個故事很精彩啊!”
“可這隻是你一個人的想法啊,對更多人來說它就是不夠喜聞樂見。”
女仆小姐說著,一臉慵懶地端起手旁的酒杯湊到唇邊喝了一口,因病弱而蒼白的臉頰上迅速騰起不健康的潮紅。
“不過都無所謂啦,”她說,“這個故事已經結束了,是非功過自有後人評說,至於評價是好是壞就已經跟咱們倆沒什麽關係了……”
事到如今女仆小姐忽然想抽根煙,不過這也隻是心血**的想法而已,事實上她並不喜歡抽煙,所以她隻是沉默片刻,露出了略微寂寞的表情。
她忽然想起了下城區裏少年點燃自己成為烈日前的神情。
——他在微笑。
每次想到那個微笑,她就覺得心略微地沉了下去。
可真奇怪啊。
原來她這種人……居然還會有心嗎?
她很明確地知道那種感情是愧疚而並非是愛,但即便如此,她又什麽時候曾對人產生過愧疚了?
她江酒一生不弱於人。
女仆小姐忽然又很想抽煙了。
如果現在她手邊有煙的話,說不定她會點起煙說起從前,隻可惜沒有,所以江小姐隻是向薑小白露出親切的表情,介紹道:
“對啦,店裏最近又研究出來兩種新雞尾酒,都是酸甜味的,小白你要嚐嚐嗎?”
……
時值深夜淩晨三點,酒吧終於結束了營業,女仆小姐送走最後一位客人,關上門,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和肩膀,往角落裏看去。
可她並沒有發現魔女小姐。
正在她好奇魔女小姐到底是上哪兒去的時候,冷淡的嗓音自吧台響起:
“不用找了,我在這裏。”
女仆小姐下意識轉過頭,便看到了端坐於吧台高腳凳上的黑裙魔女。
她的表情冰冷,渾身都散發著不太愉快的味道,看起來簡直就像是暴雨即將來臨的海麵。
她要吃人辣!
女仆小姐見她這樣立馬無比乖巧地湊了過去,撒嬌說:
“主人您來啦?”
所謂一物降一物,就像隻有風暴才能擊倒大樹一樣,隻有陷入暴怒狀態的魔女小姐才能讓江酒變得聽話——雖然大部分時間她們倆還是相互克製的。
或許是看到江酒如此乖巧的樣子,魔女小姐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些。
然後,她冷聲問:
“你知道你這次都做了什麽嗎,江酒?”
江酒便一臉無辜且楚楚可憐地解釋:
“我……幫人拯救了下城區,間接地保證了異類這一種族的存續?”
魔女小姐聞言幾乎要被氣糊塗了,於是她咬著牙狠聲說:
“跪下!”
鐫刻於身體靈魂最深處的刻印運作起來,江酒便如被魔女小姐操縱的提線木偶般以猛虎下山式跪在了吧台前。
“嘭。”
聽聲音就知道跪得的確很瓷實。
江酒瓷娃娃一樣的小臉上瞬間湧起緋紅的顏色,甚至於就連耳垂都變得通紅。
“疼。”
她小聲抗議。
“你還知道疼啊?”
魔女小姐咬牙切齒:
“要不是我把你從下城區及時拉出來,你恐怕早就老死在那片被無限加速的時空裏了!”
然後她又餘怒未消地拿出魔杖,一邊用杖尖像敲木魚一樣敲江酒的腦袋一邊罵:
“你把下城區折騰成那樣,你是爽了,可你有考慮過後續的影響麽?”
“靜謐機關的計劃被你打亂,無法以世界毀滅後留存的哀憫之塵作為報酬支付給請來銷毀下城區的那位大魔女;被你引誘去拯救世界的傻小子成了神話裏的幻想種,塵世巨蟒·耶夢加得,又墜入地獄化身承冠者……”
“還好那位大魔女似乎在世界毀滅的過程中觀察到了感興趣的東西沒有繼續追究,剛剛誕生的承冠者沒有騷擾上城區,不然這場鬧劇該怎麽收場?”
江酒表情有些沮喪,小聲說:
“別罵啦別罵啦,孩子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會這麽亂來了。”
“你還想有以後?”
魔女小姐露出危險的表情。
她晃了晃魔杖。
有光閃過,然後便有堅不可摧的束縛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江酒手腕腳腕上,讓她看起來愈發可憐兮兮的。
隻可惜魔女小姐這次大概真的是鐵了心要懲罰江酒了,於是又冷聲宣告道:
“你需要好好反省一段時間——從今天開始到過年這段時間你就別想從酒吧裏出來了,乖乖接受被禁足的命運吧!”
可江酒卻並未如魔女小姐所想象的那樣抗議。
相反,她甚至歡快地點了點頭,說:
“好啊好啊!”
“……?”
魔女小姐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而江酒便一臉無辜地舉起被拷住的手,然後對魔女小姐眨了眨眼,問:
“我做的事東窗事發,現在應該是被靜謐機關通緝的狀態吧,當然,不喜歡我的說不定還有人類陣營中一些極端討厭異類存在的鷹派——這麽想想,主人你要把我禁足的原因就值得深思了啊。”
她說著歪了歪頭,又問:
“所以,禁足我的目的到底是懲罰,又或者保護呢?”
“我-親-愛-的-主-人?”
她很勇,就像在被透邊緣瘋狂試探乃至於大鵬展翅的壞女人。
哦,不是像,應該說就是。
魔女小姐的嘴都差點給氣歪了。
她從高腳凳上下來,俯身撩起江酒女仆裙的裙擺,咬著牙問:
“你是不是覺得我真不會透你啊?”
江酒便立馬搖了搖頭澄清:
“不對不對,我可沒說是誰有色心沒色膽不敢偷我呀。”
“可誰有色心沒色膽我還不知道嗎!”
魔女小姐說完突然反應了過來,於是徹底氣得忍不住磨牙。
“你耍我!”
她冷聲說。
江酒便微笑著歪了歪頭,說:
“不不不,我可沒針對你……我隻是想說,在座的某位緘默魔女小姐,是有色心沒色膽的小笨蛋。”
“……”
緘默魔女小姐沒再繼續憤怒下去。
人與人的體質是不能一概而論的,無論如何她也不會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極度憤怒一整天——她會選擇把幻想付諸行動。
她麵無表情地來到江酒身前,伸出手來用一根手指勾住江酒脖子上的項圈,牽著她站起來,穿過大半個酒吧,進入魔法壁爐後的魔女之家中。
一路來到走廊盡頭,推開房門,魔女小姐先進去了,然後又拽著江酒把她也帶進去。
“過來!”
她命令。
“嚶嚶嚶。”
江酒賣萌。
“再求饒也沒用,你徹底惹怒我了江酒……我命令你給我過來”
“好的呢,我的主人。”
……
於是,兩位魔女便一直大戰到了世界邊緣,連大道都磨滅了。
[未完待續]
——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