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意思?”

學者魔女抱緊她那塊小黑板,盯著混亂魔女的眼睛問:

“你想告訴我,那天在魔女茶會上夢境中出現的所有江酒……都不是虛假的,甚至可以說是江酒本人?”

她難得說了這麽長一段話。

而混亂魔女便微笑著回答她:

“當然,那些理想情人其實都是江酒——並非幻夢,而是由可能性權柄分離出的碎片。”

“可能性權柄?”

學者魔女當然知道可能性權柄,事實上她本身就掌握著宏觀世界絕大部分魔女的真名及其權柄情報,因此不必混亂魔女解釋,學者魔女很清楚所謂的可能性權柄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自命運長河中摺取每一段分岔的路徑,並將之接續,延伸,直到形成完整的樣本。

可即便如此,按學者魔女對可能性權柄的了解,她還是認為混亂魔女的說法不可能成立。

“可能性權柄生成的命運樣本是昨日的幻影,既然是幻影就不應該被稱為單獨的個體——我們都很清楚,混亂,可能性權柄並不能真正地把其他世界線上的江酒帶到這個世界。”

混亂明白學者魔女是在說什麽。

雖然她喜歡追逐樂子,挑起爭端,引發混亂,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才是她身為魔女應當完成的天職,所以她絕對算是位好魔女。

那麽身為好魔女知識水平一定就要高,和褲腰提得一樣高——所以混亂魔女還是挺清楚可能性權柄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的。

從其他世界線借來力量,塑造投影,於是便理所應當能夠驅使其他世界線上的投影為自己服務。

但投影隻是投影。

無論再怎麽像真的……終究還是假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混亂魔女也很清楚這點。

但她還有別的論據。

“你怎敢假定江酒的位格呢?要知道江酒可是神明心髒結出的果實,隻談論位格的話這偌大的宏觀世界恐怕也找不出幾個能比她位格更高的人了。”

而學者魔女冷靜地反駁:

“但江酒的位格又與可能性的權柄有什麽關係?不管江酒的位格有多高,那時候使用可能性權柄的她還是準大魔女而不是存世神明,既然如此,準大魔女的江酒又能用可能性的權柄做到什麽事?”

混亂魔女微笑著搖頭:

“誰說的?學者?誰告訴你那時候的江酒隻是準大魔女了?”

“……”

學者魔女突然不說話了。

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但還沒等她再說話,混亂魔女就告訴她:

“在參加魔女茶會之前,江酒接受了緘默……也就是昔日薰衣草的幫助……不,說幫助似乎也並不對——總之可能性魔女在緘默的指使下展開了江酒身上所蘊含的可能性,但無論是緘默魔女還是可能性魔女,她們倆都沒想到江酒所擁有的某條可能性會通向……”

混亂魔女頓了頓,露出頗為奇妙的表情,接著說:

“另一位存世神明——在江酒所擁有的可能性的某條世界線上,江酒毀滅了整個宏觀世界,成為了所謂的終焉魔女——而終焉魔女也就是所謂的存世神明。”

“隻有極少數人知道,存世神明能夠察覺到借助可能性權柄觀察祂所在那條世界線的人,於是在緘默魔女觀測那條世界線的同時,終焉魔女江酒借助緘默魔女的注視來到了我們所在的世界線上,而後來——”

混亂魔女的笑容愈發微妙:

“後來在茶會上,江酒借助了終焉魔女的力量,把我們這些魔女都拉進了她的夢裏。”

她說到這裏頓了頓,繼續惡趣味地說:

“在終焉魔女的夢境裏,長眠的江酒候汝入夢。”

既然混亂魔女都這麽說了,學者魔女也當然明白混亂魔女的意思。

“江酒,”她低聲默念神明心髒如今這次輪回的姓名,“所以江酒……那次她並未使用從可能性那裏複製來的權柄,而是求助了另一條世界線上的終焉魔女存世神明,所以不管是其他魔女還是我……我們在夢中見到的江酒都不止是投影?”

“沒錯哦。”

混亂魔女掀起嘴角,伸出根手指,搖了搖,說:

“應該說根本就不是投影才對,你知道麽,學者,作為神明心髒而存在的江酒本身就是特異點才對。”

“特異點?”

“嗯,對,特異點——身為神明的心髒,江酒本身就具有某種奇妙的性質——按照上城區那群有趣的人類的說法,應該是討好型人格吧?”

混亂魔女忽然歎了口氣:

“說實話,這聽起來委實不是什麽好事,討好型人格……雖然江酒自己都不怎麽願意承認,但本身就是卑微到了土裏然後開出花的性子。”

“她會不自覺為了別人而行動,學者,你明白這是什麽意思麽?”

學者魔女眨了眨眼。

雖然她明白……但似乎又不那麽明白,學者魔女她就像民間傳說中的法海,她不懂什麽是愛。

她一臉懵懂地看著混亂魔女,混亂魔女也看著她。

“討好型人格不是什麽好東西,”混亂魔女輕聲說,“討好型人格本身就意味著一定的缺陷,或者說在江酒這次輪回的前段時光,她曾度過一段小有遺憾的童年,因此她才需要用剩餘的漫長人生來彌補童年。”

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混亂魔女覺得江酒需要用一生來治愈童年……雖然她並不知道江酒的童年到底經曆了什麽。

但即便是像混亂魔女這樣的人也未免會為江酒的奇妙性格感到悲傷。

“我不知道江酒為什麽會形成這樣的人格,但應該會挺辛苦吧,因為你想想,學者,到底是經曆過什麽樣的童年才會讓那家夥形成現在這樣扭曲的人格呢?”

“她會不自覺地討好別人,期望別人得到幸福美滿的結局——所以你明白了沒有,學者,為什麽江酒會在魔女茶會上為我們每位魔女都編製出獨屬於我們的理想情人?”

“那些其實並不是所謂的理想情人啊,學者,那些是神明,是江酒對我們的憐憫,也是她對自我的滿足,我們夢境中的理想情人其實並不是可能性權柄塑造出的投影,而是江酒的潛意識啊。”

“就像她之前希望與她相遇的那些女孩子得到幸福一樣,她希望……學者,她希望我們能得到幸福。”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