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都是愛的奴隸。
由神明創造，被神明所愛著的花朵們卻忤逆了神明，將神明殺死，分食神明的屍體篡奪神明的權柄，她們也因此背負了原罪。
愛是魔女們力量的來源，也同樣是束縛了她們自由的枷鎖，甚至還可能會成為導致她們喪失理智失控的誘因——當然相對於得到力量而言更多魔女還是會選擇錨定自身狀態。
就像那個經典的小故事。
有位老板要給自己找位司機，有兩位司機前來應聘，老板就問如果他們要在懸崖邊上開車，最近能離懸崖邊多遠。
第一位司機為了吹噓自己的車技，聲稱他能夠在離懸崖邊二十公分的距離把車開得如履平地，而第二位司機卻搖搖頭，告訴老板他絕不會在懸崖邊上開車，能離懸崖多遠他就會離懸崖多遠。
於是老板選擇了第二位司機。
道理很簡單——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即便是喜歡找樂子的魔女其實也很難接受自己變成樂子。
所以魔女們幾乎都不願意愛上任何人。
不過就算她們不願意也沒用，那流淌在她們體內的詛咒，那忤逆神明的原罪最終還是會讓她們在各種機緣巧合與命運的安排下成為愛的奴隸。
在魔女們內部，這通常被稱之為魔女第一定律。
即不管魔女們平日裏有多信誓旦旦，多堅決地發誓她們絕不會愛上誰，最後她們還是會愛得死去活來，甚至為了那份愛失控，主動成為喪失理智的瘋神。
學者魔女並不是不明白這些，但也正是因為明白所以才會感到疑惑。
她麵前那塊小黑板上浮現出了簇新的粉筆字：
“我？愛江酒？”
她甚至感到了不可思議。
而混亂魔女微笑：
“怎麽，你覺得不可能？但一直以來被我們認定是已經隕落的神明大人如今都轉世重生了，所以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學者魔女那塊小黑板上的粉筆字迅速被無形的手抹去，接著被重構：
“這兩件事從根本上來說就是截然不同的，不要將它們混為一談。”
她敏銳地察覺混亂魔女舉的例子和猜想之間並沒有強關聯，混亂魔女那麽說大概率隻是為了混淆視聽——當然也有可能是在偷換概念，她知道的，混亂魔女總是喜歡這樣做。
但混亂魔女不在乎。
“我知道，但這並不重要，學者，重要的是你如何看待江酒和昔日那位存世神明，拋開事實不談，難道你就真的沒對江酒動過心麽？”
學者魔女聞言立刻就想告訴混亂魔女沒有。
但不知為何，她麵前的小黑板上這次並沒有立刻浮現出字跡。
或許是因為她自己也在猶豫。
動心……或許真的沒有，但在那天，在魔女茶會舉辦時，所有魔女包括她都被莫名其妙拉進了某個夢境，而在這些完全由她們潛意識構成的夢境中，她們都見到了屬於她們的江酒。
羞澀小江酒，清純小江酒，狡黠小江酒，睿智小江酒，人妻小江酒……
總有一款適合您的口味。
所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心動就馬上行動——甚至都不用行動，符合您口味的江酒會主動給自己紮上緞帶，送貨上門。
在那場夢境中學者魔女也見到了屬於她的江酒。
她說不清那個江酒到底是什麽性格，但她覺得跟那個江酒相處起來很舒服。
她們共同探索宏觀世界的奧秘，揭開許許多多未解之謎的真相，那個江酒始終陪在她身邊——不需要她說什麽，那個江酒就明白她到底想要什麽，她們倆簡直像兩顆緊緊咬合配合無間的齒輪。
所以即便是認為所謂的愛荒謬絕倫，以純粹理性分析批判後幾乎難以理解的學者魔女……有時候在夢中她也會覺得跟江酒在一起也蠻好的？
無關愛情。
她想。
隻是難得遇到了合適的人，相處起來很舒服，而且不需要付出額外的社交成本也不必擔心成本沉沒，畢竟夢中的江酒本身就是按照她喜好定製出來的。
學者魔女很清楚這點。
即使她不清楚江酒為何要把所有參加茶會的魔女都拉到那場夢中……或許是為了讓她們幫江酒？所以後來那場狂宴開始後，她猶豫再三，最後還是選擇幫助江酒。
這樣邏輯就理順了。
學者魔女如此想著，抬頭看混亂魔女，接著低聲說：
“沒有。”
如今的她無比確信這點。
所以她覺得混亂魔女應該會感到不解的——但並沒有，相反，混亂魔女甚至露出了早有預料的奇妙笑容。
“果然。”
混亂魔女一邊如此感慨一邊向她略微逼近了些。
大概是帶了點攻擊性，所以學者魔女本能地往後退了退——但很快她又反應過來她應該不需要後退的，於是她便重新平靜地與混亂魔女對視。
“果然？”
她問。
到了這種時候，那塊小黑板已經不起作用了，學者魔女開始不自覺地直接與混亂魔女對話。
而混亂魔女臉上的笑容變得愈發燦爛起來。
“你與神明從未有過直接接觸，而你跟江酒的接觸都相當短暫……不，其實你和江酒有過一段不那麽短暫的接觸——在當初茶會的夢境裏，你曾和江酒生活過一段時間吧？”
學者魔女聞言冷靜地反駁：
“可那不是江酒，那是從我的喜好中誕生的江酒，你應該明白的，混亂，此江酒非彼江酒。”
“對嗎？”混亂魔女攤手，又表情頗為遺憾地搖頭，“不對吧。”
“你覺得你夢中的江酒是夢境為你打造的，完美符合你喜好的人偶或者說理想情人，而對理想情人動心是理所應當的事——所以你才能說服你自己，才能平靜地告訴我你沒有對江酒動心。”
“這沒問題，你的邏輯是自洽的，因為你也說了，此江酒非彼江酒，在你心目中理想情人江酒和江酒是獨立存在的兩個人，讓你動心的是理想情人江酒而不是真正的江酒，對吧？”
學者魔女的理性讓她認為混亂魔女分析的沒錯，但她的感性卻讓她不由自主地皺起眉。
“你到底想說什麽？”
她問。
混亂魔女聞言便啪啪啪地鼓起掌來。
“你的邏輯沒錯，甚至很清晰很好——但有個最關鍵的問題。”
“學者，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出現在你夢裏的並不是理想情人江酒，而就是真正的江酒呢？”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