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近代倫敦街頭為何會時常彌漫著濃重的霧霾呢?
當然是因為文明的發展。
二十世紀初,幾乎所有倫敦人都使用煤作為家庭燃料,春夏季節或許還不太能看到相應的直觀反映,但到了秋冬,隨著取暖的需求與日俱增,濃重的霧霾便會突兀降臨,把這座充滿傳奇色彩的城市籠住。
倘若有幸穿越時光走過霧都的街巷,或許便能領略到那早就被遺失在時光深處的奇妙感觸,甚至能夠前往拜訪那位傳奇偵探。
貝克街221號B。
福爾摩斯。
蘿茲瑪麗默默咀嚼著地名和人名,似乎是想要從這兩個詞中嚐出什麽陰謀的味道。
但她失敗了。
在那並不存在的寄信地址,她隻見到了略顯破敗的街道,佝僂著身體拄著手杖在濃霧中悄然行走神色呆板的老人,以及從臨街閣樓狹小窗戶中無聲探出的窺探目光。
空氣潮濕,在霧中稍微走會兒衣服表麵甚至會積蓄起細小的水珠,呼吸時也能明顯地感覺到有水汽穿過鼻腔——隨之而來的是某種令人討厭的腥臭味,雖然並不怎麽濃,仍處於蘿茲瑪麗能接受的範圍內,但不知為何總讓她忍不住聯想到深海。
咕嘟咕嘟。
耳邊似乎有氣泡翻湧的聲響。
“還有一點。”
回憶到這裏的蘿茲瑪麗忽然對江酒說:
“我去找那貝克街221號B地址的時候,曾覺得附近的環境很不對勁,雖然說不清楚到底是哪裏不對勁,但是……”
蘿茲瑪麗抬手,對江酒捋起左邊胳膊的袖子。
“你看。”
她把胳膊伸到江酒麵前給她看。
江酒雖然不懂她這麽做是為了什麽,但還是乖乖地低下頭仔細端詳蘿茲瑪麗的手臂。
很白,很嫩,像脆生生剛洗淨的蓮藕,讓人想咬一口。
看來傳奇調查員小姐就算天天在外麵風吹日曬,浪跡天涯,皮膚也蠻好的嘛,隻不過……也不知道是天賦還是用了什麽特殊的保養辦法。
江酒如此認真地想著,輕輕點了點頭。
蘿茲瑪麗見她點頭,覺得她大概是看出來什麽了,於是問:
“怎麽樣,懂了吧?”
“懂了,”江酒笑著點頭,“你的皮膚很好嘛。”
語氣意味深長,聽起來又好像在說……
身材還蠻結實的嘛。
“?”
蘿茲瑪麗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可她不是莉莉絲,如果是莉莉絲的話,聽了江酒這麽說八成要一轉攻勢,抽出魔杖來好好收拾江酒——而蘿茲瑪麗隻會沒好氣地給江酒指明目標:
“不是讓你看我皮膚的,是讓你看我胳膊上……就手背連著的那塊地方,是不是有什麽很淡的,不對勁的痕跡?”
江酒聞言挑了挑眉,按著蘿茲瑪麗的指示朝她的手背看去,果然看到了片不易察覺的模糊痕跡。
像傷口長好了之後留下的疤痕,但卻遠比疤痕更淡,如果不是聚精會神觀察的話幾乎看不清。
好幾排堆在一起,邊緣有微微的弧度,層疊簇擁,看起來很是規律,而且粒粒分明。
“鱗片?”
江酒訝異地低聲問。
“嗯。”
蘿茲瑪麗嚴肅地點頭。
接著,這位傳奇調查員小姐一邊拽著袖子一邊陷入回憶:
“在貝克街221號B這地址的附近,那片粘稠的濃霧中,我聞到了很奇怪的腥臭味,接著我胳膊的皮膚就開始發癢——我甚至能清楚地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正在皮膚底下一點點生長出來,最開始我討厭濃霧,後來莫名其妙變得開始習慣……甚至喜歡那片濃霧了。”
“你應該明白,那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所以我抓緊時間離開了那片地方,也正是在離開之後,我檢查身體的時候在胳膊上發現了這處不對勁的痕跡。”
“是鱗片。”
蘿茲瑪麗重複了一遍江酒的話,斷言道:
“是那片地方對我產生的影響,它幾乎讓我長出了鱗片,雖然我沒有繼續在那片地方待下去,但我有預感——如果我再繼續待下去的話,我可能會逐漸喪失理智,變成不可名狀的怪物。”
“……”
江酒沉默片刻,伸出手問:
“我能摸摸麽?”
蘿茲瑪麗沒說行不行,但她朝江酒伸了伸胳膊,以行動代替了語言回答了江酒。
於是江酒便摸了摸蘿茲瑪麗手背附近的那塊模糊鱗片痕跡——但或許是還沒有完全成型的緣故,摸上去並未有正常鱗片那樣的堅硬質感,反而更趨近於皮膚。
柔軟,溫暖,細膩。
可江酒並未多占蘿茲瑪麗便宜,而是很快就把手收了回來,接著點頭:
“沒錯,我在這塊皮膚底下感受到了很微弱的神秘氣息,這樣就能確認……”
她頓了頓,抬起頭與蘿茲瑪麗對視:
“你當時確實不在上城區的倫敦中,而是誤入到了某個重疊在倫敦之上的秘境中,如果按照你的描述,或許可以將之稱為霧都?”
蘿茲瑪麗回想那神秘街區的模樣,便覺得江酒取的這名字好像正恰如其分,於是欣然點頭同意:
“那就把那鬼地方稱作霧都好了——總之,就像你說的那樣,在我離開霧都並發現了胳膊上幾乎要長出的鱗片之後,我就發現那鬼地方有多不對勁了。”
“可最詭異的是警惕心一向很強的我那時候居然沒察覺到異常,所以……”
蘿茲瑪麗的話剛說到一半就被江酒打斷了。
“是常識遭到了篡改,但並不算有多麽嚴重,而且也並不是永久性的篡改,現在看來應該是暫時的,在你離開了霧都之後就能恢複正常。”
江酒忽然回想起在伊甸站中所經曆的一切。
機械降神,惡靈,以及莫名其妙遭到篡改的對於人數計算的常識。
雖然她並不是聖鬥士,但同樣的招數也不可能對她生效兩次。
蘿茲瑪麗聽完江酒說的話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
“對,正好我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就是常識遭到了篡改——但好像又不太合適?用篡改來形容好像太強硬了,應該說是遭到了影響。”
“霧氣!”
她又恍然大悟說:
“是霧氣,或者是霧氣裏裹帶的那腥臭味,我就是聞到了那股味道才覺得手背發癢,要長出鱗片的。”
“或許吧,”江酒不怎麽在意這點,“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晚了,畢竟咱們倆現在又沒在霧都裏。”
“嗯……”
蘿茲瑪麗沉默片刻,把袖子重新放下去,說:
“反正大概情況就是這樣,我去了寄信的地址,也就是那貝克街221號B,但卻並未找到寄信人,相反,我誤入了某個被咱們倆取名為霧都的秘境,甚至被秘境影響,幾乎變成了渾身都長滿鱗片的怪物……”
江酒接著她的話茬繼續說下去:
“所以我們現在需要搞清楚的事是——寄信人到底是誰,祂又為什麽要要寄那樣一封信給你?”
“沒錯。”
“但這條線索就又斷了啊,而且你會誤入霧都秘境這件事就說明寄給你信的那人很有可能心懷不軌,我們並不清楚祂留給你貝克街221號B的地址是否就是個圈套,是專門讓你順藤摸瓜找到霧都秘境去的。”
江酒說著歎了口氣:
“那麽還有別的辦法嗎,比如收容物辦公室裏是否有其他什麽專門用來找人的收容物?”
蘿茲瑪麗沉默片刻,搖頭:
“當然是有的,但是恐怕沒用,收容物辦公室當然有專門用來找人的收容物,但也有能夠屏蔽他人尋找的收容物。”
“這樣啊,”江酒感慨一聲,又好奇地問,“那麽請問有沒有能夠解除屏蔽,讓專門找人那件收容物正常發揮效果的收容物呢?”
“……”
蘿茲瑪麗對江酒這問題感到了深深的無語,
“俄羅斯套娃?”她反問,“那你有沒有想過,有的收容物可以屏蔽那件解除屏蔽的收容物。”
江酒沒說話,隻是一臉無辜地笑,
蘿茲瑪麗盯著江酒看了好久,最後實在是拿她無可奈何,隻好繼續講她的經曆:
“離開了霧都秘境之後,用盡了各種辦法都找不到寄信人的我隻好按著信裏給出的指引,拿上渴望探針,找到了這處位於千門萬戶之都深處的世界。”
“然後你找遍了這整個世界,最後終於找到了唯一**在海洋表麵的這座島嶼?”
“沒錯。”
“然後在這座島嶼上,在那片連綿的黑色群山之後,你聞到了我的味道?”
“對。”
江酒沒再問什麽。
她隻是抬頭,遠遠眺望那綿延到了目所能及視野盡頭的黑色群山。
“那走吧。”江酒說,“順便給我繼續講講,你是怎麽在山的那邊聞到了我的味道?”
蘿茲瑪麗聞言卻忽然停下腳步,沉默片刻,忽然說:
“我之前對你說過吧,江酒,這處世界並沒有任何生命存在,來自上城區的工作人員甚至沒有發現有文明被建立過的痕跡。”
“嗯哼,”江酒點頭,“可你還說過這處世界裏存在著遠古的遺跡啊。”
蘿茲瑪麗意外地看江酒一眼:
“你居然還記得啊,也是,畢竟是你,你記憶力一直都很好。”
於是她的表情便嚴肅起來:
“沒錯,在黑色群山的那邊,存在著不應該存在的遠古遺跡……”
“——那裏有座極其宏偉的神殿。”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