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靠尋龍尺……啊不,是那件序列號0369的收容物渴望探針,江酒與蘿茲瑪麗很快就找到了那扇通往遠古遺跡的門戶。

但其實看起來也並不像所謂的門戶。

——那隻是一團朦朦朧朧,模糊的光。

不過這倒也沒什麽。

在尋找這扇門戶的過程中,江酒已經品鑒過足夠多奇形怪狀的門戶了。

例如深受血族喜愛的棺材板,例如一大塊嶙峋扭曲的石頭,例如整具幹枯猙獰的不知名骸骨……還有就是眼前這團像霧氣一樣輕飄飄的光。

江酒把渴望探針還給蘿茲瑪麗,看著後者把那件收容物重新裝進馬鞍包裏,饒有興致問:

“你這件馬鞍包也是收容物吧?”

“當然,”蘿茲瑪麗慢悠悠回答,“身為調查員就應該有能應對各種突**況的本事……”

她說著拍了拍那隻馬鞍包,神神秘秘地說:

“而我的本事全都裝在這隻馬鞍包裏呢。”

江酒聽她這麽說,頓時就覺得那可能根本就不是什麽馬鞍包,而是可以掏出各種神奇道具的四次元口袋。

於是江酒又盯著那隻馬鞍包打量了會兒才轉過頭,默默端詳如今橫亙於她們倆麵前的那扇門戶。

如夢幻泡影,質感近似於在午後燦爛陽光下曬透了的棉花,伸出手好像就能碰觸到,但如果真的伸出手卻感覺不到任何實感。

氤氳的光線如絲如縷,被無形的力量聚攏,約束並編製出近似於橢圓的輪廓,

江酒莫名覺得這門戶有些熟悉,甚至似曾相識,但她卻想不到自己是在哪兒見過了。

她下意識想伸手觸碰,但又想起什麽,於是謹慎地征求傳奇調查員小姐的意見:

“我能碰一下麽?”

傳奇調查員小姐便以相當專業的口吻回答:

“可以——但請小心,雖然這扇門戶並沒有僅允許單向通行的屬性,不過我並不希望老婆你好奇心發作,先我一步去到門戶後的遠古遺跡中。”

江酒沒有反駁,隻是淡然微笑:

“我並不覺得背上有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在爬,所以當然不會貿然進到這扇門戶裏,不過……”

她眯起眼,抬起手,像貓咪那樣慢條斯理地舔了舔中指和無名指,聲音妖媚地接著說:

“不過我親愛的傳奇調查員小姐,如果你再喊我老婆的話,我就得讓你切實履行一下身為丈夫的職責了哦。”

傳奇調查員小姐後背忽然一寒。

她看著江酒,不知為何居然覺得江酒舔手指的動作有點像拔劍……或者是磨刀,磨刀霍霍向豬羊。

於是她罕有的沒敢再口嗨,再跟江酒中門對狙,而是生硬地轉移話題:

“總之,這扇門戶後的遠古遺跡應該沒有能對你和我造成威脅的東西,但為防萬一……你最好還是不要孤身一人進入這扇門戶。”

江酒笑了笑沒說話。

她意味深長地瞥了蘿茲瑪麗一眼,眼角餘光在少女白皙臉頰隱隱約約透出的那抹緋紅上停留片刻,便愉悅地笑著向前跨了一步,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麵前的這扇門戶上。

到底是在哪裏見過呢?

記憶宮殿中沒有絲毫記載,而江酒一直都堅信自己的記憶不會出錯,所以如此說來應該是真的沒有見過?

隻是有某種感覺。

那感覺提醒江酒,告訴她這扇門戶很重要,她應該記得,但江酒的確不記得。

她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伸出手,想要抓住那虛幻的光。

按理來說她應該不能抓住光的——不管光到底是波還是粒都不應該被血肉之軀所束縛。

但江酒不知為何真的抓住了構成那扇門戶的光,她感到光在指間流動,柔滑細膩宛如最上等的綢緞,輕若無物,卻無比真切地存在著。

很熟悉。

江酒覺得這感覺有些似曾相識。

然後她聽到了風聲,祈禱聲,浪潮迸濺聲,鮮花綻放聲……

還有時光的聲音。

宛若躺在淺海細沙上的貝殼,條紋團簇,一輪一輪旋轉。

在貝殼它的紋絡中,花在盛開,樹在生長,虔誠的信徒們身披白袍,於神明座前恭敬跪拜,祈求祂的注視與垂憐。

無數繽紛的意象在江酒腦海中浮現,亂糟糟地擁擠成了每日清晨的菜市場,江酒甚至能聽到有人在她腦袋裏吵架。

於是頭疼欲裂。

江酒下意識鬆開了構成門扉的光,踉蹌地往後退了兩步。

蘿茲瑪麗察覺到了她的異狀,迅速走過來扶住她,表情嚴肅略帶急切地問:

“你怎麽了江酒?沒事吧?”

江酒按著額頭,略顯虛弱地眨眨眼,朝蘿茲瑪麗搖頭:

“沒事,我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忽然覺得有點累。”

蘿茲瑪麗聞言下意識抬頭看了眼她們倆身旁的那扇門戶,皺起眉:

“是因為這扇門?”

“或許吧。”

江酒搖搖頭,輕輕歎了口氣,又說:

“扶穩我好麽,蘿茲瑪麗?”

“嗯。”

蘿茲瑪麗扶穩了江酒,江酒凝視著那扇門戶沉默片刻,忽然說:

“咱們現在能進去麽?”

蘿茲瑪麗猶豫了下,最後還是點頭:

“能,我之前確認過,門戶之後的遠古遺跡裏應該沒有危險……”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又問:

“可你現在是怎麽回事,這門戶怎麽讓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如果還沒進入遠古遺跡你就變成這樣的話,我不可能放心讓你進入門戶裏去。”

傳奇調查員小姐的表情相當嚴肅。

江酒擺了擺手,一臉無所謂:

“沒關係,我……蠻好的其實,就是有點神誌不清了,稍微休息一會兒就行。”

蘿茲瑪麗擔憂地看著江酒。

她想說什麽,江酒卻微笑著伸出食指,點在了蘿茲瑪麗的嘴唇上,示意蘿茲瑪麗不要再說話。

蘿茲瑪麗明白了她的意思,隻好歎了口氣,不再勸說。

“不過我還是要警告你,江酒,我沒辦法保證你在那片遠古遺跡中安然無恙,我隻能盡量……在你出現意外時把你送出遠古遺跡。”

她凝視著江酒的眼睛。

而江酒歪了歪頭,回答:

“沒事,你不需要為我負責,親愛的傳奇調查員小姐,我進入遠古遺跡這行為本身完全出自我的意願,就算在遠古遺跡裏出了什麽意外,我也提前做好了承擔後果的心理準備。”

她這話說得滴水不漏。

很顯然,早在蘿茲瑪麗開始勸說她之前,她就已經提前準備好了相應的說辭。

蘿茲瑪麗無言以對,隻能悄悄攥緊了拳,又垂眸低聲說:

“可我覺得你不應該這樣強撐著的,江酒,你之前不了解神秘側的知識,所以不清楚我到底在上城區和地獄之間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

“——我是上城區的傳奇調查員,可也同時是地獄的眼中釘肉中刺,地獄不希望他們所代表的神秘側在名為觀測者方程的現象影響下被一點點削弱。”

“因此,作為傳奇調查員的我便被地獄之民盯上了,他們詛咒了我,讓我背負了災星的命格,即便在此之後靜謐機關祝福了我試圖中和詛咒,但……不算失敗,但也絕不能說是成功。”

傳奇調查員小姐說著抬起頭來看向江酒:

“孤獨旅者——這就是我如今的稱號。”

“凡我去的地方都會橫遭天災,凡我勘探的遺跡都會崩塌陷落,凡我乘坐的交通工具都會因為各種千奇百怪的原因出現故障乃至於幹脆爆炸。”

“我必須永遠在路上,因為我總會為駐足之地帶來痛苦和禍難,我必須孤身一人,因為所有曾與我同行的旅伴都必然會慘遭不幸,我就像那隻從出生起便不會再落地的鳥兒,所以上次我才對你說我沒有辦法留在你身邊。”

或許是早已習慣,或者坦然接受了這樣的命運,因此蘿茲瑪麗的表情並沒有多少掙紮與痛苦,相反,她隻是相當平靜地對江酒說:

“我停下的那天就是我死去的那天,恐怕到時候我還要拜托你來給我收屍——老婆,你可是我僅有的,能說得上話的朋友了。”

蘿茲瑪麗她……甚至還能笑出來。

江酒也在笑,一邊笑一邊點頭:

“好啊。”

她這次倒沒有在意蘿茲瑪麗又喊了她老婆。

而蘿茲瑪麗接著問:

“所以,在得知我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之後,你是否還堅持要跟我一起進入這扇門戶,探索那片帶有你味道的遠古遺跡呢?”

“當然。”

“嗯?這麽肯定,沒有一點猶豫?”

“對啊。”

江酒輕笑著聳肩:

“你說跟你一起行動的旅伴都會遭遇各種不幸對吧,那麽有沒有一種可能……不是你帶給了他們厄運,而純粹是他們自己太倒黴呢?”

“所以我不怕啊,蘿茲瑪麗,我的運氣一向很好,別人都說我是幸運女神的私生……哦,現在應該是私生女,總之我不怕你給我帶來什麽厄運。”

傳奇調查員小姐聞言沉默起來,隻是盯著江酒,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江酒便拍了拍她的肩,接著笑盈盈地輕聲指揮道:

“還愣著幹嘛呀,你這時候不應該像塊木頭似的杵在原地,你該對我伸出手來的。”

蘿茲瑪麗下意識抬起手,猶豫著,又想把手放下。

但很可惜,江酒沒給她收回手的機會。

她抓住了她的手。

“走啦。”

江酒說。

蘿茲瑪麗盯著她們倆握在一起的手看了會兒,終於帶著些許的鼻音輕輕回答:

“……嗯,好。”

[未完待續]

——

放慢一下節奏

讓我捋捋大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