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你要我……陪你出去逛街?”

魔女小姐皺著眉問。

或許是太過驚訝的緣故,她的語氣都不像平時那樣冷靜了,反倒有了大起大落的轉折。

而江酒一邊調酒一邊翹著唇角回答:

“怎麽,不行嗎?”

“……倒不是不行。”

魔女小姐說著,聚集起注意力光明正大觀察江酒的表情。

她想知道這壞女人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又究竟想通過跟她一起逛街這件事達成什麽目的。

對其他人,哪怕是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大魔女們她都能淡然以待,甚至可以說得上盡在掌握,但唯有江酒……唯有對這壞女人她絕對不憚以最最壞的惡意去推測。

起碼要走一步算三步!

誰讓江酒滿肚子壞水呢,她才是最貼合魔女這個定義的魔女。

所以,抱著這樣的想法,魔女小姐狐疑地問:

“可你怎麽就突然想起要找我一起逛街了?”

“……”

江酒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抬起頭,從吧台裏略帶著點壓迫感地探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魔女小姐。

她臉上那隱約的笑意迅速擴散,變得燦爛起來,宛若正在盛放的百合花。

“因為……想了啊。”

壞女人給出了如此奇怪的回答。

雖然毫無疑問是句廢話,但不知道為什麽,聽起來卻又似乎是她直抒胸臆的請求。

江酒伸出了手——朝魔女小姐。

五指修長纖細,柔軟白皙,看起來又很小巧。

即便是魔女小姐的手都要比她的大上一圈,所以假如魔女小姐與江酒的手重疊在一起的話,魔女小姐可以勉強籠住江酒的手。

如今的江酒,如今的壞女人,便是如此身材嬌小又精致,甚至能稱得上楚楚可憐的小女孩。

但也正是這人畜無害的外表才賦予了她越看越屑的特質和反差感。

雖然可愛,但是很壞。

魔女小姐盯著壞女人的手,看她修剪得整整齊齊的圓潤指甲和蜿蜒延伸的掌紋,有些出神。

她在考慮要不要答應壞女人的邀請。

答應了會怎麽樣,不答應又會怎麽樣呢?

答應了可能會像隻自投羅網的蠢兔子一樣,傻乎乎就鑽進壞女人的圈套,被騙得什麽都不剩;不答應雖然顯得太過保守了,但至少什麽都不會損失。

兩相對比,該選哪個就顯而易見了吧?

當然是……

魔女小姐忽然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了壞女人伸出來的那隻手上。

“我答應你。”

她繃著臉,很嚴肅地盯著壞女人,補充:

“但如果讓我發現你在偷偷準備什麽惡作劇的話,我會讓你後悔的……”

“——壞東西。”

魔女小姐小聲罵。

很輕,簡直就像是在以羽毛瘙癢,不能說沒有傷害,但絕對沒辦法讓江酒破防。

不過沒關係,如果江酒真的要做什麽壞事的話,她還是會狠下心讓江酒狠狠破防一次的。

畢竟多說無益,折斷的骨頭才是最好的課本。

魔女小姐已經做好了讓江酒見見血,實在不行幹脆生個蛋的準備。

但江酒卻似乎並不在意魔女小姐在想什麽,她隻是靜靜地抓緊了魔女小姐的手,又輕輕勾了勾魔女小姐的手心。

“好,我親愛的……”

她的聲音忽然頓了頓,緊接著又染上了幾分陌生的色彩,像吸足了陽光溫暖熱力的棉花那樣,悄無聲息地把魔女小姐包圍起來。

“——莉莉絲小姐。”

壞女人低聲呢喃。

……

遠古的不知名盟約仍舊限製著魔女小姐的人身自由,她甚至沒辦法以本體的形式離開酒吧跟江酒出來逛街。

但還好她可以用分身。

雖然是由權柄分裂出的擬似個體,但卻擁有與本體別無二致的容貌身材,甚至是五感。

魔女小姐的本體沉眠於酒吧壁爐後的魔女之家中,意識卻離開身體寄宿在臨時製造出的分身之中,於是便可以借助這樣的擦邊球行為跟江酒一起出來逛街。

事實上之前她參加魔女茶會那場戰爭也用了這樣的辦法,甚至還達成了僅憑一具分身就爆殺了五位高位大魔女的壯舉。

因此,江酒會對她的分身感興趣便成了理所應當的事。

“你這個分身能放生嗎?上過大學嗎?皮是金子做的還是芯是金子做的?”

江酒便說便戳。

她沒用多大力氣,襲擊的也並不是什麽敏感區域,但即便如此魔女小姐也覺得癢癢的,有點受不了。

“我命令你閉嘴,乖乖跟在我旁邊不要亂動!”

魔女小姐幹脆驅動了對江酒的絕對命令權。

江酒再也張不開嘴說話了,也必須後退一步,跟在魔女小姐身畔。

這下她就不像是趾高氣揚的壞女人了,反倒更像是委委屈屈,無力反抗的受氣小媳婦。

畢竟既然是出來逛街,那無論是江酒還是魔女小姐都不能穿得跟在酒吧裏一樣了,畢竟春城的冬天還是蠻冷的,如果隻穿著裙子或者女仆裝上街,難免會被普通人視為異類,從而變成受關注的焦點。

……雖然就算她們倆都換上了羽絨服也照樣會因為長得實在太好看而被多看兩眼。

羽絨服都是魔女小姐提供的,或許是本身還夾帶有報複的想法,總之魔女小姐自己那件羽絨服是恰到好處漂漂亮亮的修身款,而江酒身上穿的卻是大了一號,鼓鼓囊囊,雖然一看就很暖和但是頗為臃腫的款式。

往日優雅女仆小姐換上這件羽絨服之後基本就跟完美瀟灑這樣的形容詞不沾邊了,恐怕現在剩下來的特質便隻有可愛了。

簡直像企鵝。

肥嘟嘟,走起路來會一搖一晃的那種。

雖然江酒走起來並不會一搖一晃,而且她似乎也並不在意這件羽絨服對她造成的影響。

她隻是看著魔女小姐,眼巴巴可憐兮兮地賣萌,就差伸出手拽拽魔女小姐衣角裝乖了。

魔女小姐冷笑一聲。

可隻是這樣,這壞東西難道就覺得她會心軟,會主動給她接觸禁言命令嗎?

她……

還真會。

畢竟魔女小姐心軟,從來看不得這個,壞東西剛裝裝委屈她就莫名其妙開始母性大發了。

下次。

魔女小姐在心裏暗暗發誓。

下次一定……不會再這麽輕易饒過江酒了!

但讓她意外的是江酒今天居然真的很乖,她給江酒解除禁言命令之後江酒再也沒有說過亂七八糟的話。

江酒隻是安安靜靜跟在她的身邊,時不時提醒她注意等紅燈,偶爾還會相當貼心地主動走在靠馬路的那一邊,把更安全的位置留給她。

雖然這其實並沒有什麽意義。

畢竟就算是有輛泥頭車朝魔女小姐開過來,最後要被撞飛的也絕對不會是魔女小姐,而是泥頭車自己。

上城區人類的科技造物,又有幾樣能夠威脅屹立於宏觀世界神秘側最高位的偉大魔女呢?

江酒不知道,但她覺得應該少之又少。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習慣性地擋在魔女小姐身前。

就像曾幾何時她們還在談戀愛時一樣。

……

雖然是冬天,外麵的天氣很冷,甚至隱隱有要下雪的預兆,但街上的人還是蠻多的。

大概是時間點已經瀕臨年關的緣故,無論是疲於奔命的社畜還是在題海中跋涉的學生都一並得到了久違的假期,再加上家家戶戶都要提前備年貨,於是往日冷清的春城難得熱鬧了起來。

魔女小姐和壞女人並列走在街上,感受著紅紅火火的節日氣息,也似乎都有些微妙的感慨。

“不知不覺都快過年啦。”

魔女小姐看著街邊麵館掛出的兩排紅燈籠輕聲說。

“原來你也過年嗎?我還以為你這樣名字都這麽西式的大魔女……是不過年的。”

壞東西好奇地問。

魔女小姐轉過頭斜睨她一眼,隨口解釋:

“名字隻是個代號,並不重要,至於過年……你們不是講究入鄉隨俗嗎?”

“道理是這樣的,”壞東西點點頭,“隻不過沒想到莉莉絲你這麽接地氣啊。”

不知為何,從江酒提出要魔女小姐陪她一起逛街開始,她對魔女小姐的稱呼就不再是主人而是莉莉絲了。

平時魔女小姐說不定會把這視為逾越,但如今不知為何,她忽然失去了跟江酒斤斤計較的興趣。

她隻是不置可否地輕哼了一聲。

而壞東西又問:

“去年過年的時候咱們倆還在談戀愛吧,那時候我家裏喊我回去過年,你告訴我你也有一起跨年的朋友,所以咱們倆就沒在一塊——現在想想你那時候是不是在騙我啊莉莉絲,事實上根本就沒人陪你跨年,你一直都是一個人?”

“……”

魔女小姐沉默著,沒說話。

因為壞東西猜對了。

雖然她已經在古老的東方國度待了許多年了,也已經適應這裏的風土人情,但每年的各種節日……無論是中秋端午又或者除夕新年,她都是孤身一人。

會覺得寂寞嗎?

當然會,不然的話她又為什麽要找壞東西談戀愛?

但很可惜的是就算她跟壞東西談了戀愛,那年跨年卻依舊還是隻有她孤單伶仃一個人。

不過沒關係,她已經習慣了。

魔女小姐眼神迷離地迎著寒風吐出一口蒙蒙的霧團。

可忽然,她覺得自己的手好像感受到了什麽柔軟又溫暖的觸感。

——是壞東西。

她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向她的方向跨了一步,逼近,接著她牽起了她的手,又踮起腳來,湊到她的耳畔,小聲說:

“可今年你得多添雙筷子啦。”

“莉莉絲。”

[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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