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少女悄無聲息地出現了。

宛若冬日的初雪,那一點點晶瑩的白光落在安寧與薑小白的手背發間,調皮地順著衣服領口的縫隙鑽了進去,帶去瞬息的冰涼。

她們倆幾乎是同時打了個哆嗦,感到脊背發寒。

好像有什麽嗜血的猛獸……或是屹立於食物鏈頂端的狩獵者盯上了她們,還是都可能撲上來咬斷她們的喉管,把她們開膛破肚,撕扯成碎片。

但明明隻是位身著黑裙,柔柔弱弱,唯有氣質稍顯冰冷的少女而已。

安寧下意識皺起眉來,悄無聲息地把手落下去,握住了隨身帶著的短劍。

[編劇]。

這把收容物的上限其實蠻高的,至少現在還不至於遭到淘汰。

而且她用的很順手,所以在可預知的短暫未來中,她大概還是會繼續用下去。

但……用以討伐異類的收容物是否能用來對付魔女呢?

而且是一位大魔女。

安寧想起之前得到的情報,便把眼眸垂得更低了,握住劍柄的手也攥得更緊。

但很可惜的是她身旁的薑小白並未察覺到漸漸變得詭異起來的氣氛。

她隻是有些忐忑,畢竟身為普通人的她並不懂神秘側的世界,不明白異類和魔女有什麽區別,所以對她來說,身後這位突然出現的黑裙少女……

大概最多也隻是位長得非常漂亮的陌生姐姐,僅此而已。

有時候無知的確是種幸福。

初生牛犢不怕虎,所以小姑娘在短暫的沉默後便可以領先安寧一步,向把手按在她們倆身後椅背上的黑裙少女問好。

“您好,”她小心翼翼地朝黑裙少女微笑,“請問是……老板娘小姐嗎?”

可這個稱呼卻好像觸及到了黑裙少女的雷區。

小姑娘看著她微微挑了挑眉,但並未慍怒,事實上還依舊維持著略帶涼意的語氣。

“老板娘?”黑裙少女反問,“為什麽不是老板?”

“……”

小姑娘隻好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她該怎麽樣回答呢?

她……

她不到啊!

明明這叫法是那群老顧客創造出來的,小姑娘充其量隻能算是個傳播者,所以如今黑裙少女問她為什麽要這麽叫……

她也很絕望啊!

而黑裙少女的逼問還在繼續:

“如果說我是老板娘的話,那誰又是老板?”

薑小白聽到這個就下意識轉頭看向吧台裏的女仆小姐,遲疑地問:

“是……酒姐姐?”

她的語氣滿是不確定。

但即便如此,原本壓在小姑娘身上沉重的壓力也突兀如潮水般退去了。

她感到身體與靈魂都一並輕鬆起來,下意識抬頭看黑裙少女,卻發現黑裙少女對她露出了宛若冰雪消融般的清淺笑容。

“乖孩子。”

她又莫名其妙受到了這樣的誇獎。

但黑裙少女又很快跟著補上了一句:

“當然,你最好還是叫我老板比較好,而她……”

她冷冷地瞪了女仆小姐一眼,說:

“——她才是這家店的老板娘。”

哦豁。

薑小白下意識抬起手掩住嘴,瞪大眼睛,看了看身旁的黑裙少女又看了看吧台裏的女仆小姐。

雖然覺得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果然還是預料之中的理所當然,其次雖然有些難言的失望與難過。

可果然,這就算是官宣了麽?

好幸福,好幸運,好……

羨慕啊。

小姑娘看著女仆小姐,咬了咬嘴唇,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雖然早就聽聞了酒吧那位神出鬼沒的老板娘與女仆小姐不可不說的曖昧故事,但始終沒有得到確認的話心裏便始終存在僥幸。

至少……雖然渺茫,但卻還有希望!

可現在似乎沒有希望啦。

那位神秘的老板娘已經主動站出來宣示主權了。

人家長得漂亮,身材雖然略顯貧瘠但是也能說得上曲線優美,而且能在這種地方開得起酒吧,顯然也是位財力雄厚的富婆。

小姑娘光偷偷看了眼老板身上那件疑似是訂製款的黑裙都要喪失鬥誌了,就更不要說她身上那股子唯有在優渥家庭條件下才能熏陶出的上位者氣場。

這樣怎麽贏得了啊。

薑小白的情緒很罕見地低落下來。

可忽然,吧台裏的女仆小姐說話了。

“不要自作多情哦。”

她一邊用毛巾擦著酒杯,一邊表情慵懶地說:

“是你單方麵宣布我是這家酒吧的老板娘,而不是我自願當的,所以說最恰當的形容應該是……”

女仆小姐終於肯抬頭看老板,但表情分明透著濃濃的不屑感。

“你是占地為王的土匪。”

她指了指魔女小姐。

“我是被你搶到賊窩裏的壓寨夫人。”

她又指了指自己。

這之後,女仆小姐玩味地勾起唇角,朝魔女小姐歪歪頭:

“所以,你要不要猜一猜啊親愛的主人?猜一猜被你搶到賊窩裏的壓寨夫人會不會喜歡你?”

咯嘣。

是理智的弦崩斷的聲音。

魔女小姐咬緊了後槽牙,冷冷盯著江酒看,似乎是考慮該怎麽收拾她。

但她突然又想起江酒之前對她的挑釁……什麽可悲到隻會用**見這種話進行無力的威脅,於是整個人瞬間都灰白起來。

正如江酒所說,她好像真的拿這家夥一點辦法也沒有。

為什麽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所謂萬能的許願機呢,再不濟來隻神奇海螺也好啊,這樣最起碼她就能知道怎麽樣對付壞女人了。

隻可惜……

倘若她都沒辦法讓壞女人俯首稱臣的話,那恐怕在這浩渺無際的宏觀世界中也不會再有第二個能收拾得了壞女人的人了。

魔女小姐歎了口氣。

她此刻就像那部著名公益廣告中的孤獨老人一樣淒涼,恨不得直接對著壞女人說忙,都忙,忙點好!

反正……她的確收拾不了這壞女人。

於是,在最後留給從始至終都沒說過開過口的安寧一個意味深長眼神之後,魔女小姐隨口說了句她累了要去休息,便轉身離開。

但畢竟有薑小白這樣的普通人在場,她也沒辦法明目張膽就走進正熊熊燃燒的壁爐。

因此,魔女小姐很冷靜地從正門出去了,隻留給酒吧裏三人孤獨伶仃的背影。

薑小白目送她離開,安寧卻先一步看向女仆小姐,而女仆小姐隻是麵帶微笑地低頭擦她的杯子。

當然,在安寧察覺不到的另一側,壞女人的視線會悄無聲息地挪到酒吧門口,帶著隱約的笑意停頓,又很快重新收回,集中在手裏的酒杯上。

她忽然哼起了家鄉的小曲。

輕快,悠揚,仿佛隨手從桌上花瓶裏那束百合上摘了片葉子下來,湊在唇邊吹響,因此才能有如此美妙的音色和悅耳的節奏。

但偏偏沒有。

女仆小姐真的隻是心情很好所以隨便哼哼兩聲而已。

但忽然,沉默了許久的安寧端起了之前一並從原來位置拿來的酒杯。

裏麵還有不少酒,是度數蠻高而且泥煤風味相當濃烈的艾雷島產威士忌。

當然,也是她之前經常喝,但又每次都很難忍受的味道。

可這次她卻隻是朝女仆小姐舉了舉杯子,便仰頭把剩下的酒全都喝完了。

“既然你不願意。”

安寧看著女仆小姐,很認真地說:

“那我會努力想辦法……把你從她手裏救出來的。”

就像在魔女之夜中,小公主對王子說她不想待在高塔上,她想和正常人一樣去擁抱這片世界,於是王子便曆經千辛萬苦想方設法把小公主救了下來那樣。

無論麵前是暴怒的國王亦或者強大的惡龍,手持美德之劍的冒牌王子都絕不會放棄……

哪怕堵上她的性命。

女仆小姐並沒有對此發表任何評論,因為她其實根本就沒有機會,要在她開口說話之前安寧便起身,追逐著莉莉絲的背影離開了。

於是,冷清的酒吧裏就莫名其妙隻剩下了女仆小姐和薑小白兩個人。

“好帥啊……”

薑小白看著剛剛被關上的門輕聲感歎。

而這時女仆小姐也終於把手邊的一排杯子全都洗完擦幹淨了。

她抬頭看了眼小姑娘,伸手,輕輕打了個響指喚她回神,接著微笑著說:

“好啦,本酒吧也快到打烊時間啦,小白你是不是也應該回家了?”

小姑娘啊地應了一聲,轉過頭來與女仆小姐對視一眼,又下意識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都半夜一點鍾了!”

她慌慌張張地耷拉下眉毛,不過大概是本著要擺爛就擺爛到底的樸素思維,小姑娘還是很快就冷靜下來,端起麵前那杯雞尾酒咕咚咕咚把最後一點喝完了。

“那我走啦,酒姐姐!”

“嗯,路上小心,到家了別忘給我發條消息哦。”

“知道啦!”

小姑娘的語氣一如既往活潑歡快。

她拎起隨身的帆布挎包,檢查了一番隨身物品,確認沒遺漏之後就起身,再度與女仆小姐告別。

噠噠噠。

小姑娘三步並作兩步地從吧台走到門口,卻又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停下,一隻手按在牆上,回頭看向目送她離開的女仆小姐。

“對了。”

她說:

“其實我感覺……那位老板娘其實對你很好,隻不過不知道該怎麽表達……”

“而且酒姐姐你其實……也是喜歡她的吧?”

“所以,為什麽不對她稍微溫柔一點呢?”

或許是覺得自己不應該管這種事,小姑娘的語氣忐忑又僵硬。

她甚至覺得女仆小姐可能會發火。

但讓她意外的是,女仆小姐隻是露出了一閃即逝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後便又對她微笑起來。

“謝謝你,小白,我知道啦。”

她輕聲說。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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