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們的茶會總是亂糟糟的。

因為魔女們都是愛的奴隸,同時也是被情緒所驅動的單線程生物。

所以如今整片場地聽起來簡直就像菜市場,或者幹脆是被餓了三天的一群麻雀霸占的雪地那樣。

但其實以往的魔女茶會似乎都不如這次吵鬧。

那麽原因呢?

或者說……罪魁禍首是誰呢?

當然是我們的清純可愛小魔女江酒啦。

隻不過她可沒有要留下來負責的打算。

事實上就像所有放下裙擺就不認人的渣女一樣,江酒早就找了個合適的機會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但茶會現場卻並未因為她的離開而變得安靜下來,相反,大魔女們發出的動靜愈發喧鬧了,甚至稱得上是沸反盈天,咕嘟咕嘟地要炸鍋了。

脾氣暴躁的暴怒魔女率先拍了桌子:

“歡欣憑什麽能捷足先登?難道就因為祂是這次茶會的承辦魔女?”

而素來與暴怒魔女形影不離的嫉妒魔女不動聲色地把視線從祂的側臉上移開,陰冷地附和著說:

“難道諸位就不覺得不公平?明明歡欣也沒有比我們多做什麽事情。”

“沒錯,”貪婪魔女接著嫉妒魔女的話茬說,“而且在座諸位裏有不小一部分想把那小家夥獨吞吧?”

祂說完,用猩紅的眸子玩味地環視魔女們。

掌管貪婪權柄的祂自然能輕鬆察覺到他人的獨占欲,這是理所應當的事。

魔女都是愛的奴隸,因此她們對於愛的態度是無比虔誠的,因此倒也不會說輕易就愛上一個人——即便這人曾出現在她們的夢境之中,又恰好變成了最符合她們性癖的模樣。

性癖是性癖,愛是愛,這點她們分得清。

就像英雄聯盟上單玩家會說石頭人大樹是工作,劍姬銳雯是生活一樣。

雖然確實可能會有大魔女對夢中的那個江酒一見鍾情,從而對現實中所見到的江酒也抱有相當的好感,但更多大魔女都隻是在單純覺得她們得不到的別人最好也沒辦法得到……

以及看熱鬧罷了。

沒辦法,畢竟魔女們大多是純正的樂子人。

但即便如此,她們看熱鬧的時候還是會很容易把自個給搭進去。

一個大魔女隻是不穩定因素,三個大魔女湊起來就能毀滅世界了,而如今茶會上這麽多大魔女聚集在一起……要是真打起來恐怕能輕鬆車翻整個宏觀世界。

但還好,魔女們其實都不怎麽喜歡幹涉宏觀世界的運行。

她們更喜歡扮演。

包括並不僅限於承冠者,地獄之民甚至上城區的人類——這些種族總喜歡往DNA裏刻上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但其實魔女也不例外。

而鐫刻在魔女靈魂及本能最底層的設定便是所謂惰性。

俗稱擺爛。

天生就有近乎無限的壽命和強大的力量,因此便從未主動想過要提升自己,隻要當一天魔女混一天日子就好,這樣她們所掌握的權柄便會水到渠成地變得更強。

因此,強大如神明的她們便天然喪失了那些世俗的欲念。

她們隻愛找樂子,如果必要的話她們甚至可以像承冠者一樣做夢,把自己投影到上城區,體驗普通人類的日常生活。

所以說魔女這物種是非常不科學且不神秘的。

除了極個別極端分子以外,她們都同樣厭惡戰爭,死亡與凋零,喜愛可愛美好的事物,也正是如此宏觀世界才會有不少種族認為她們是受世界眷顧的精靈。

而這當然是好事。

倘若魔女們個個都是武德充沛的女武神,那宏觀世界恐怕真要遭殃了,按上城區人類的時間單位來算,八成會演變成一三五毀滅世界二四六重啟世界,星期天給宏觀世界放個假這樣的循環。

不要懷疑,魔女們絕對能幹出來這樣的事。

或者說魔女們本來就是有可能做出任何事情的詭異族群。

——除了毀滅世界。

如今別看她們在茶會上吵得不可開交甚至幾乎要動起手來,實際上就算動手也隻是小打小鬧,最多可能也就波及幾顆沒有生態圈存在的貧瘠星球。

小問題,小問題。

對魔女們來說,隻要沒鬧得把整個銀河係炸掉,那都都是小問題。

但倘若……這時候有人給剛剛燃起火的幹柴堆上澆了一桶汽油呢?

……

一片漆黑的世界裏,有雙淡金色的眸子悄然睜開了。

宛若星火燎原。

自那雙眸子為起點,接連湧現出淡金色的發絲,淡金色的冠冕,被淡金色紋絡點綴的黑色長裙。

跨越了世界線幹涉江酒命運的終焉魔女赤著腳站在黑暗中,背著手,搖搖晃晃地繼續前進。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無論如何祂都會一直在這片黑暗中見證萬物的終結,目送已然是一片靜默的宏觀世界走向熱寂。

但至少……

在此之前,祂曾見證了足夠有趣的展開不是麽?

終焉魔女忽然輕輕勾起唇角,抬頭,看向不知何時不知何處的虛空,仿佛自言自語般說:

“觀眾們似乎都已經迫不及待啦,而演員都已經落位完畢,既然如此那就讓這場滑稽又荒誕,悲傷又難過,歡樂又幸福的演出就此開始吧?”

祂忽然俯身,提起裙擺,宛若劇場開始的報幕人一般微笑著向空無一人的黑暗行屈膝禮,優雅地宣告:

“一切歧途,自此而始!”

……

魔女茶會現場忽然席卷起無形的風。

隻是從物質層麵來觀測似乎並未產生任何影響,甚至於都沒吹動覆蓋在圓桌上的蕾絲桌布和魔女們的發絲——但在肉眼無法觀察到的靈魂層麵它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夢境重現。

正在為江酒歸屬權而吵得不可開交的大魔女們忽然都安靜下來。

她們不約而同閉上了嘴合上了眼睛。

沙啦啦……

有歡快的鈴聲隱隱約約響起,忽近忽遠,讓人不由自主聯想到聖誕節聖誕老人會騎著麋鹿拉的雪橇給孩子們派送禮物,而麋鹿的脖子下麵都會係著鈴鐺。

但大魔女們都不覺得開心。

她們隻覺得很困。

濃重而粘稠的睡意襲擊了她們,將她們拖入了無底的夢境深淵。

下降!

下降!

下降!

在深淵的盡頭,在黑暗中突兀亮起的一抹光芒中,大魔女們再度見到了江酒。

但又不止江酒。

因為她的身旁此刻有一團馬賽克,就像存在著什麽不太和諧不宜直視的未知之物……而它似乎也同時讓江酒陷入了沉睡。

腹黑小江酒,狡猾小江酒,天真小江酒,傲嬌小江酒……

由可能性權柄所分化出的所有小江酒都安靜地沉眠在馬賽克身旁,宛若被荊棘守護的睡美人般。

接著,那團馬賽克抬起了頭——雖然從表麵來看根本分辨不出哪裏是它的頭——但所有大魔女都明確地認知到了它抬頭的動作。

“親愛的王子,你好。”

它說。

在各自夢境中被稱呼為王子的大魔女們反應不一。

有的嗤之以鼻,有的饒有興致,有的懷疑有的亢奮,所以她們的回答也各不相同。

但至少有一點是相同的——她們都表示出了對如今處境的疑惑以及對馬賽克和江酒存在的不解。

於是馬賽克便溫和地回答她們:

“這裏是一個夢境,而你們很快就能夠離開這裏返回現實,繼續舉行你們的茶會。”

“但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

“接下來會有一場很有趣的活動要開始了。”

盡管不在同一夢境,而且相互隔絕,但大魔女們還是以奇妙的同步率異口同聲問:

“活動?”

“對,活動,”馬賽克回答,“一場爭奪睡美人的活動。”

“參賽人數不限,要求不限,唯一的勝利規則就是擊敗其餘所有對手——然後,贏家將得到睡美人小姐的所有權。”

明明這活動聽起來簡單得甚至都有些離譜了,大魔女們卻都陷入了沉默。

有的大魔女在猜測馬賽克是誰,有的大魔女在想它為什麽要舉辦這次活動,還有的大魔女在盤算這活動是不是什麽陰謀。

但無論如何,很快就還是有勇於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不,是大魔女站了出來。

是靜謐魔女和歡欣魔女。

前者隻回答了簡簡單單三個字:

“我參加。”

而後者猶豫了一下,問:

“如果贏了的話,就能獲得她的所有權……就算她已經是緘默魔女的戀人?”

毫無疑問,她得到了肯定的答複。

更毫無疑問的,她選擇參加了這場活動。

第一位第二位吃螃蟹的大魔女相繼出現了,於是就想雪崩那樣,接下來不斷有大魔女同意參加這場活動。

暴怒魔女貪婪魔女學者魔女可能性魔女以及……

在上城區酒吧裏悄然蘇醒過來,正凝視著那團馬賽克和穿著一身女仆裝沉睡江酒的……

緘默魔女。

“有多少大魔女會參加這次活動?”

“很多。”

“很多是多少?”

“很多是……前來參加茶會的大魔女都參加了。”

“……”

緘默魔女聞言忍不住罵了一聲:

“那群該死的樂子人!”

然後她朝酒櫃勾了勾手指,便有酒杯酒瓶向她飛了過來,自動倒滿,停在了她手邊。

莉莉絲麵無表情地端起那杯六十度的格蘭花格105灌進嘴裏。

殺戮的欲望……正在高漲。

趁著酒意,她抽出了魔杖。

——今晚,緘默魔女加入狩獵。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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