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了魔女茶會的大魔女間忽然流傳起了相當有意思的消息。

關於一場夢。

內容不固定,主角也並非是特定的某位大魔女,硬要說的話每位大魔女似乎都是她們各自夢境的主角。

但重要的從來都不是主角。

而是配角。

——出現在所有大魔女夢中與她們熱戀,擁有不同身份的少女們……卻用著同一張臉。

倘若一片綠葉裝飾了所有的鮮花,那麽對於那些鮮花來說,它反倒成為了最稀罕的物件。

自願當一個女人的備胎是舔狗,主動成為一群女人的備胎卻是戰狼。

隻要配角舔得夠快舔得夠多,那麽反過來,被激起了征服欲和獨占欲的魔女們反倒會對她的存在心生好奇,想要得知她的詳細信息。

而魔女們無所不能。

四大學派中塑能學派的魔女們是最為財大氣粗的,她們紛紛發布懸賞,以各種珍惜乃至於禁忌知識交換有關於夢中少女的消息;變化學派的魔女看不起塑能學派,認為她們都是群好吃懶做的土財主,真正的魔女應當優雅地聆聽萬物的波長以探尋真相;而素來神神叨叨的啟示學派懶得參與塑能學派與變化學派的爭端,該預言的預言該占卜的繼續占卜。

至於剩下的召喚學派……

她們實在想不到怎麽樣才能找到夢中少女,隻好擺爛,高情商叫坐山觀虎鬥,低情商是已經沒有什麽好努力的了。

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總之最後還真讓她們給找著了。

據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大魔女所說,夢中少女是緘默魔女的寵物甚至小情人,她的真名叫江酒,注冊名叫清純可愛小魔女。

聽聞這個消息,所有大魔女都不約而同地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之中。

可每一位大魔女的關注點都不盡相同。

有的大魔女關注的是緘默這個注冊名,有的卻對夢中少女已經名花有主這件事感到可惜……不過還有一部分唯恐天下不亂的大魔女躍躍欲試,覺得她們可以客串一下牛頭人的角色,上演一出橫刀奪愛的戲碼。

畢竟能夠驅動魔女們行動起來的要素就隻有樂子和禁忌的知識。

因此,這場魔女茶會忽然就變得暗流洶湧起來。

吃瓜黨與樂子人蓄勢待發,小道消息和各式傳聞滿天亂飛。

幾乎是肉眼可見的,彌漫在會場的氣氛迅速微妙了許多。

但被推上風口浪尖,成為了輿論漩渦最中心話題人物的江酒本人卻毫不知情。

她甚至還在跟著泡泡和潘多拉饒有興致地繼續探訪大魔女們的私人世界呢。

……

“這就是之前莉莉絲跟我提過的,所謂科學側的大魔女?”

江酒打量著眼前這相當富有機械感的霓虹都市問。

天上下著雨,淅淅瀝瀝的,不算很大但也不小,地麵積蓄著還未被排水係統處理的雨水,雨水上綻放著透明的小小花朵。

高樓大廈鱗次櫛比,沉默肅穆地佇立,絢爛的廣告牌和霓虹燈成為了它們的甲胄,廣告牌上有煙視媚行露出素白肌膚的古典美人,她的肩頭有振翅欲飛的蝴蝶刺青。

天邊的霓虹落在積水裏,積水旁的矮牆上有大片大片不知所謂的塗鴉,塗鴉旁裝著機械義肢的男人癱軟在牆邊,神情恍惚地吐出一口鈷藍色的霧氣。

江酒就站在男人的身旁,仰頭看眼前高樓之上的耀眼霓虹。

她的眼裏倒映著這片虛幻而荒謬的光景。

在她身旁,可能性魔女一邊逗弄著不知道是從哪兒跑出來的一隻奇形怪狀小動物,一邊漫不經心地隨口回答:

“對啊,科學側那邊的魔女是這樣的。”

“她們都是舊時代的幽靈,是被推翻的理論被埋葬的猜想,是曆史未被嚐試過的另一個分岔點。”

可能性魔女說著,放過了那隻小動物,起身,伸手輕撫眼前這麵矮牆上的塗鴉痕跡,又低聲說:

“就像我們麵前這座城市,它是上城區未來發展的一個可能,是屬於賽博朋克的世界。”

“3030年,我所在的城市被評為全國最爛的地區,器官交易大行其道,機械義體取代了血肉骨骼,財團和寡頭壟斷了絕大部分社會資源,人們痛苦不堪,狼狽苟活。”

“——這就是賽博魔女的世界。”

可能性魔女說,又抬起頭,看向那塊懸在遙遠高空的廣告牌。

絢爛,斑斕。

一頭鈷藍色短發的少女露出精致而無可挑剔的笑容,明明很好看……卻不知為何隻讓人覺得有種無機質的感覺,實在太過冰冷。

就像機械一樣。

祂便是這座城市的主人,同時也可以被視作是這座城市的化身。

注冊名賽博,真名不詳,研究課題機械飛升。

江酒凝望著賽博魔女的臉,沉默片刻,忽然又好像是想到了什麽,於是問:

“那科學側的魔女是否擁有感情呢?就像仿生人會不會夢見電子羊?”

“你應該問賽博魔女祂的芯片有沒有集成感情模塊——關於這點我也不清楚,不過應該是有的吧,畢竟所有魔女的力量來源都是愛,假如沒有感情模塊的話賽博魔女祂怎麽可能成為大魔女呢?”

“有道理。”

江酒點了點頭。

而可能性魔女又接著說:

“但科學側的魔女並不隻有賽博魔女一位,還有因差分機而誕生的蒸汽魔女,因地心說誕生的地心魔女,日心說誕生的日心魔女……以及四大物理學魔女。”

“芝諾的烏龜,拉普拉斯獸,麥克斯韋妖,薛定諤的貓。”

“雖然很不可思議,但上城區人類的科學研究的確會影響到大源,從而相當奇妙地催生出新的魔女。”

“她們中的一部分會成為大魔女,另外的一部分卻始終保持著普通魔女的姿態不變——有魔女對其中的緣由很感興趣,但觀察研究之後卻並未得出任何有效結論,也並未總結出規律。”

“而她們對人類的態度也相當奇妙。”

“明明都誕生於被人類否定的理論,但不少科學魔女卻仍舊對人類抱有相當的好感,隻有極少數科學魔女明顯表現出了對人類的厭惡。”

“總之,就像魔女本身的存在便不可解那樣,作為魔女分支的科學魔女們也是群徹頭徹尾的怪胎。”

江酒聞言愣了愣。

“怪胎……嗎?”

她喃喃自語。

可不知為何她又轉過頭看了眼可能性魔女,還有一直沉默站在她身旁的靜謐魔女。

“也未必。”江酒微笑著輕聲說,“或許她們不是怪胎,而是愛而不得的可憐蟲呢?”

這樣的發言多少是有些攻擊性了,但可能性魔女卻並未反駁,相反,她似乎是覺得江酒說的話很有道理,於是點頭承認:

“的確,可這句話所涵蓋的對象應該不止是科學側的魔女——而是所有魔女。”

“你遲早會知道的江酒,所有的魔女其實都跟你猜測的一樣,是愛而不得的可憐蟲。”

“無論是受上城區人類影響而誕生的科學魔女,來自地獄的承冠者魔女,古神一側的深淵魔女,又或者……剩下隸屬於自由同盟的魔女們。”

“我們都一樣。”

可江酒卻忽然微笑著糾正她:

“我們不一樣。”

“……”

泡泡並未再反駁江酒,而是歎了口氣,選擇順從了她。

“對對對。”

顯然她對於江酒這樣不聽話又不懂事的小魔女並沒有什麽耐心。

而小魔女江酒也顯然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探討下去。

她問:

“好了,科學魔女我見識到了,那麽來自地獄的承冠者魔女還有古神一側的深淵魔女呢?自由同盟又是什麽東西來著?”

“承冠者魔女和深淵魔女你遲早都會遇到的,至於自由同盟——不屬於任何陣營的魔女就可以簡單被歸類在自由同盟裏。”

“可這麽說不挺奇怪嘛?不屬於任何陣營的魔女就會被歸類為自由同盟,但自由同盟本身不就是個陣營嗎?”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泡泡擺了擺手:

“就跟三人組一般都有四個人一樣,自由同盟也不一定就是陣營。”

說到這裏她忍不住笑了笑:

“況且魔女們都散漫又懶惰,對她們而言陣營豈乃如此不便之物——假如她們感興趣的話陣營就有存在的必要,可倘若她們不在意的話……那無論科學魔女,承冠者魔女又或者是深淵魔女甚至於是自由同盟都隨時可以解散。”

“你是不是對我們魔女有什麽誤解?”

“我們魔女可從來都不懂什麽叫虔誠,也不明白什麽是持之以恒,自誕生以來,我們一直都如此隨心所欲,貪婪而狡猾,不喜歡我們的種族將我們視為惡魔的化身,喜歡我們的種族卻把我們當成神明。”

“但這又怎麽樣呢?”

“再多對我們的汙辱都無法讓我們的權柄被削減半分,再多對我們的讚頌都無法讓我們冠冕的光輝增添絲毫。”

“我們不在乎。”

灰發魔女微笑著向江酒宣告:

“我們想要的隻有樂子。”

“陣營劃分是一種可有可無的手段,對上城區人類的幹涉和對地獄某些承冠者的響應都隻是單純因為好玩罷了。”

“你可能覺得魔女們惡劣,有趣,難以揣測。”

“是啊我們就是這樣。”

“因為無論如何,不管別的種族怎麽看待我們,我們都……”

“——魔女們都不在乎。”

她說。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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