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女驚愕地看向江酒。

而江酒則隻是微笑著與她對視。

過了會兒,似乎是終於反應過來了,大魔女便恍然大悟說:

“你剛剛是裝的?”

江酒便輕聲回答:

“或許是,或許不是,誰知道呢?”

她說話像個謎語人。

大魔女這下是徹底看不透她了,但又覺得不甘心……但其實更多的還是覺得事情變得愈發有趣,於是轉頭觀察了一圈四周,確認沒有別的大魔女偷聽,才壓低聲音問:

“可你為什麽要裝成那樣?”

江酒一邊用手指勾著幾縷發絲玩,一邊漫不經心回答:

“因為有趣啊。”

大魔女沉默片刻。

祂忽然覺得江酒要比她們這些魔女更像魔女。

隻是因為有趣就裝得惟妙惟肖,真的好像一頭無辜的小羊羔。

如果不是江酒主動暴露,恐怕祂現在都還要被蒙在鼓裏——在不動用魔法和權柄的前提下,隻憑借肉眼祂還真發現不了江酒的破綻。

這還真是……有意思啊。

深埋在大魔女靈魂中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本能被激活了,祂好奇地問:

“那你為什麽又不裝了?”

“……”

江酒表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露出了如同薰衣草般馥鬱而甜美的笑容。

然後大魔女便發現江酒正在悄然逼近祂。

距離一點點縮短,空氣就逐漸曖昧起來,仿佛蒙上了一層粉色的濾鏡,祂下意識略微往後傾了傾身子,而江酒迅速跟進。

最後江酒像是撒嬌一樣撲進了大魔女的懷裏,把臉埋在大魔女胸口,甚至分外親熱地抱住了祂的腰。

大魔女愕然,但還是下意識也攬住了江酒。

這下周圍的其他大魔女便忽然一齊向祂投來了包含著複雜意味的目光。

羨慕,嫉妒,憤怒,厭惡,以及……幸災樂禍?

大魔女這才反應過來。

江酒投懷送抱,而祂不僅欣然接受了,甚至還主動抱住江酒——這不就是很明顯地坐實了關係,硬要說的話甚至可以被視為在宣示主權麽?

祂有些哭笑不得。

可這時候祂忽然又聽到江酒的清甜嗓音:

“姐姐你低下頭好不好?”

是一如既往的無辜味道,但因為之前已經暴露出了本性,再聽就隻會讓人覺得很不對勁,甚至像是小惡魔,在句末的尾音上長出了羽毛,肆意地在大魔女心裏跳躍飛舞挑逗。

有螞蟻……有小羊羔在背上爬。

大魔女有種想要好好收拾一頓這小羊羔的衝動,但還是乖乖地低下了頭,想聽聽她打算說什麽。

然後小羊羔壓低了聲音對祂說:

“因為你隻是饞我身子,對吧姐姐?”

“你想跟我製造一段美妙的回憶,卻又不想負責,你話說得很好聽,嘴也很甜——隻可惜我不是那種輕易就會被花言巧語忽悠得暈頭轉向的小笨蛋。”

“真可惜,讓你失望了呢。”

大魔女下意識想為自己開脫,但小羊羔卻微笑著抬起手來,並攏食指中指,輕輕按住了祂的嘴唇不讓祂說話。

“好了,你不要再解釋了。”

小羊羔眨眨眼:

“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別跟我玩什麽聊齋啦。”

大魔女便如她所願沉默起來。

有點可怕。

大魔女呆呆地想。

此女竟恐怖如斯?

隻能說怪不得——怪不得她能俘獲那位緘默魔女的芳心,原來如此,明明看起來是隻小羊羔,可實際上卻是頭大灰狼。

信任的危機一旦開始就會演變成雪崩那樣無法收拾的慘烈趨勢。

大魔女不禁開始懷疑之前江酒說的話到底有幾句是真的幾句是假的。

她說緘默魔女欺負她,可事實難道是她每天都欺負緘默魔女?

這是否有些嚇人了?

身為正式魔女……最多最多勉強能算是個準大魔女的小羊羔居然能肆意欺辱那位緘默魔女?

她到底是抓住了緘默魔女的什麽把柄?

大魔女不懂。

祂看著小羊羔,忍不住問:

“難道你不是準大魔女?”

小羊羔似乎對祂這話感覺到了意外,於是無奈地歎了口氣回答:

“怎麽會呢?您身為大魔女,難道看不出我的位階最多就隻有準大魔女的水平嘛?”

“那你平時是怎麽欺負緘默魔女的?”

“啊?”

小羊羔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忍不住抬手指了指她自己,問:

“我?欺負緘默……欺負莉莉絲?”

她說著便用看二傻子的目光看大魔女,問:

“您是不是太高估我了?以我這小胳膊小腿,我這魔法造詣和權柄的開發程度就想欺負莉莉絲?”

“她可是我的主人,手裏掌握著能隨意驅使我的權柄呢,平時隻有她欺負我從來都沒我欺負她——喜歡懲罰我,讓我頭頂長出貓耳,嗓子喊啞腿軟得站不起來,這些可都是實話。”

“……”

大魔女沉默片刻。

祂不知道到底該不該相信江酒,但江酒的話聽起來可信度似乎……挺大的?

畢竟確實有種正在流傳的說法表明江酒是那位緘默魔女的小寵物,而且這說法的真實性相當高,因為有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大魔女願意為其作證。

所以單純是祂想太多了?

事實上小羊羔的性格雖然惡劣了點,但還是在被緘默魔女當成玩具肆意欺負?

“……”

大魔女默默捂住了臉。

這可太刺激啦。

想一想,平時既壞又可惡的小魔女麵對自家主人時被迫要裝出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但即便這樣也不夠,她還要欺負,被緘默魔女肆意妄為……為所欲為。

有時候被欺負急眼了,她可能會叭叭叭地張開抹了蜜的小嘴跟緘默魔女申請互動,而那時緘默魔女可能會怎麽對付她呢?

緘默魔女會動用權柄,讓這小家夥說不出話來,再一邊欣賞她屈辱不甘的表情一邊把她連皮帶骨地吃掉,盡情享受她帶來的愉悅。

大腦在顫抖!

祂忽然覺得這樣的畫麵一定會很有意思,同時又隨之產生了微妙的念頭。

——既然總有人會成為小羊羔的主人,那為什麽那個人就不能是祂呢?

就像昔日年幼的項羽指著秦始皇的車架說彼可取而代之一樣,大魔女忽然就覺得緘默魔女寧有種乎?

祂上祂也行!

但這樣的想法卻隻維持了短短一瞬,很快就消散如煙。

畢竟對手是那位緘默魔女啊。

即便是在所有大魔女中也算極為特殊……原本甚至是色彩魔女序列核心的那位大人。

她對魔女們而言就像是耶路撒冷之於西方一般。

所以想想就好了,千萬不要認真。

大魔女沉默片刻,忍不住感慨:

“這麽說來,你跟你家主人的關係還真好啊。”

“或許吧,”

江酒不置可否地回答。

她似乎很不願意討論這個話題,看著甚至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隱一樣,表情都微微灰暗下來。

“畢竟……建立在謊言之上的關係不管有多好,終究是會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的。”

“謊言?”

大魔女忽然聽到了什麽有趣的詞。

祂眯起眼來,裝作不經意地隨口問:

“什麽謊言?”

“沒什麽,”小羊羔輕聲說,“就是感覺莉莉絲她好像一直都在瞞著我什麽。”

“啊?”

“直覺嘛,當然也有邏輯推理分析的成分,總之心裏就有個疙瘩。”

小羊羔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低下頭,垂眸小聲說:

“我那麽喜歡她,結果她居然瞞著我很重要的事……感覺好像有點不值,可我還能怎麽辦呢?我好像當然就隻能選擇原諒她。”

她輕輕抓住了大魔女的衣襟,不自覺地在祂胸口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趴著,然後小聲抱怨:

“誰讓我喜歡她呢,我的我的,都是我的問題,她不跟我說到底瞞著我什麽,一定也有苦衷吧,我作為她的小寵物應該學會為站在她的角度思考,為她分憂解難,就算……委屈一點也是很正常的事對吧?”

小羊羔似乎是在向大魔女征詢意見。

可其實她的心底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所以就像是被主人拋棄的狗勾一樣,她率先想到的並不是莉莉絲哪裏對不起她,而是她哪裏做錯了對不起莉莉絲。

情緒低落,眉毛都耷拉了下來,委委屈屈的卻又在主動為莉莉絲開脫。

這樣看起來就懂事得很讓人心疼了。

“……”

大魔女沉默起來。

祂忽然覺得有些難過,但又有種莫名的慶幸感——因為祂察覺到了小羊羔和緘默魔女之間的關係也並不是鐵板一塊,相反,小羊羔既然會因為緘默魔女的隱瞞而難過,就說明有機可乘!

可這樣是不是會有些太卑鄙了?

趁人不備乘虛而入,從純愛戰神轉職成牛頭人酋長,花開雷霆崖什麽的,聽起來好像是挺過分。

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正是因為緘默魔女不珍惜小羊羔,小羊羔才主動投入了祂的懷抱,所以就算祂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責任,緘默魔女難道就沒百分之一的問題嗎?

這不叫牛頭人!

這叫美人隻配強者擁有!

大魔女如此安慰自己,便強行心安理得起來,遲疑了一下,輕輕抱住小羊羔。

祂把下巴當在小羊羔頭頂,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慰道:

“乖,沒事的……你有我呢。”

隻是心情奇妙。

有種……觸犯禁忌的難言喜悅?

祂想。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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