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魔女解除了黑暗深邃幻想的權柄。

她睜開了眼。

從戰鬥開始便維持著死一般寂靜的擂台終於有了響動。

混亂魔女抽了口煙鬥,緩緩吐出氤氳的霧氣,然後抬頭看向懸浮於擂台上空的戰爭魔女。

“我認輸。”

她說。

從始至終都冷眼旁觀的戰爭魔女露出稍有意外的訝異神情,問:

“認輸?你不是已經把她拖進幻境裏了?”

“難道身為混亂魔女的你在幻境裏反而輸給了被還未晉升為大魔女的她?”

混亂魔女聞言便垂眸回答:

“啟示學派權柄可不是你們變化學派那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野蠻魔女能搞懂的,假如我全力以赴,不要說那小東西了,就算是她的那位主人最多也隻能跟我平分秋色。”

“是麽?”

被混亂魔女鄙夷為野蠻魔女的戰爭魔女隻是暢快地大笑,接著針鋒相對說:

“但至少我不會在決鬥中輸給還沒有晉級為大魔女的正式魔女。”

“不。”

混亂魔女抬起頭看向戰爭魔女,意味深長道:

“你會的,戰爭,沒有與那個小東西決鬥並廝殺到盡頭就不可能得見她的正體,而倘若得見了她的正體你就不會像現在一樣,跟頭猩猩似的粗暴又愚蠢,一廂情願認為你能戰勝她。”

“她的正體?”

戰爭魔女深深地皺起眉來。

就像是貓咪們很難對毛線球產生抵抗能力一樣,魔女完全無法拒絕知識所帶來的**。

戰爭魔女嗅到了甜美的未知氣息。

可偏偏混亂魔女眯起眼來,殘忍地微笑著切斷了她繼續探索的可能:

“想知道麽?戰爭?”

“關於小東西她的正體……毀滅,末日,以及嶄新世界的誕生。”

“大魔女們總會對有關於自己研究課題的要素有特殊的感知能力,我的研究課題是混亂,而我在小東西身上發現了從未有過的混沌氣息,而你呢戰爭?”

“你又是否能在她身上聞到有關於戰爭的硝煙味?”

混亂魔女說到這裏似乎又想起了什麽,於是恍然道:

“等等……怪不得啊,怪不得無論是緘默、靜謐還是可能性她們都如此喜歡那小東西……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興奮地拍了拍手。

神明!

正是神明!

整個宏觀世界也不會存在比一位存世神明攜帶更多影響要素的生靈了,誰讓祂同時也是毀滅了宏觀世界的終焉魔女呢?

當整個世界就隻剩下祂還活著時,無論是邪惡善良秩序混亂又或者中立的屬性,都會毫無疑問地指向祂的存在。

合眾為一。

既是個體,也是全部。

大魔女們之所以對江酒不約而同都抱以好感,原因大概便是如此。

混亂魔女認為她發現了不得了的真相,同時又為戲耍了一直都看不慣的戰爭魔女所高興,便勾起嘴角,看向擂台上原本江酒所在的方位。

江酒並未跟她一起從幻境中歸來。

但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混亂魔女認為她被取悅了。

所以她低聲告別道:

“我們還會再見的,小東西——隻不過再見麵的話我就不會像今天這麽溫柔了。”

“我會找到辦法解除你跟緘默的契約,把你從那女人手裏搶過來,扭轉你的命運,讓你當不成神明,隻能淪為我的階下囚和裙下之臣。”

“就這樣期待吧……拜拜咯小東西。”

她喃喃自語著,如同在幻境中那樣,轉身緩緩離開了。

於是決鬥領域之中便隻剩下好奇心剛被挑起就被迫熄滅的戰爭魔女,以及尚未從幻境中脫身的江酒。

混亂魔女與江酒的故事到了這裏似乎就告一段落了。

然而,新的故事卻悄然開始了。

有無形的波動自決鬥領域中央的擂台上誕生,以極快的速度突破了空間的阻隔,將斑斕的夢境毫無例外地帶向所有魔女。

從決鬥領域剛剛返回魔女茶會會場的混亂魔女忽然皺起眉。

她似乎察覺到了……夢和黑暗的味道?

但那氣息太過微弱,一閃即逝,幾乎沒有對她產生什麽影響。

作為編織虛假與操控謊言的行家,混亂魔女甚至可以自信地宣稱整個宏觀世界都沒有魔女比她更懂幻境,所以當然也不可能有魔女能在她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把她拖進幻境。

而如今她感覺到的這個龐大幻境脆弱得就像是肥皂泡,在她看來簡直粗糙而簡陋,絲毫沒有一丁點美感可言。

甚至不需要她動手,她被動的心智防護法術就已經把這肥皂泡給戳破了。

所以是誰?

是哪位魔女?居然會這麽失禮地在魔女茶會上使用這樣大範圍的幻境權柄?

這未免也太蠢了些,難道又是某位大魔女帶來參加茶會的,不懂事的寵物麽?

如果是平時說不定混亂魔女會忍不住看看樂子,但如今剛剛結束與江酒決鬥的她卻再也無法對這些東西提起興趣。

她似乎已經進入了賢者時間。

事實上她現在隻想找到大魔女中的那位情報販子,再從情報販子那兒得到更多關於江酒的消息。

混亂魔女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把江酒變成她的小寵物了!

藏匿在她靈魂深處那深深的獨占欲已經強烈地燃燒起來,在她耳畔如惡魔般低語,翻來覆去為她陳述小東西的有趣之處——像小東西那樣純白的神明,如果被扭曲,被汙染,被肆意玩壞了之後會變成什麽誘人的模樣呢?

混亂魔女最喜歡做的是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打碎,為一張幹淨的白紙塗上各種亂七八糟的顏色,欣賞守序陣營高潔而神聖的靈魂墮落的過程。

讓威嚴的女騎士說出“咕,殺了我吧”這樣的話;讓天真純潔的聖女最後變成臣服於欲念的玩具;讓小東西那樣渾身都充斥著神聖淡金色光輝的神明成為百依百順的奴隸。

啊。

每次一想到這個,混亂魔女就渾身充滿了力量,甚至有種豐收般的喜悅。

她甚至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現在就要去找情報販子……那位學者魔女,想辦法從學者魔女那裏騙來有關於小東西的所有情報!

對,是騙。

混亂邪惡陣營的魔女都以正當交易為恥,她們熱衷以各種奇怪的方式去騙,去搶,去偷——總之無所不用其極,但偏偏讓她們感興趣的往往不是目標本身的價值,而是得到目標的過程。

這也算是她們的傳統藝能了。

而作為混亂邪惡陣營最負盛名的幾位大魔女之一,混亂魔女當然不可能與學者魔女進行交易。

她一邊向學者魔女的大圖書館移動,一邊沉思該用什麽樣的招數對付學者魔女。

然後,不知道在死寂的茶會會場中走了多久沉思了多久,混亂魔女才終於後知後覺地抬起頭來,若有所思地看向眼前熟悉的光景。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會場中的所有魔女都悄然消失了,各個大魔女私人世界之間的距離被拉得無限近卻又無限遠。

混亂魔女看到學者魔女的大圖書館近在咫尺,但無論她走多久卻都無法到達。

“是幻境?”

她終於停下腳步,忍不住眯起眼來自言自語:

“是從什麽時候出現的?我離開決鬥領域之前還是之後?難道就跟小東西說的一樣,是一層一層又一層……覆蓋在她權柄上的第三層夢境?”

可沒有人回答她。

偌大的會場隻剩下令人心底都忍不住發冷的死寂。

混亂魔女抽了口煙鬥。

她釋放了黑暗深邃幻想的權柄,終於不再優哉遊哉的,甚至全力施為。

於是,她終於勘破了虛妄,得見真實。

幻境被打破了……但卻沒有完全被打破。

或者說被打破的隻有最外麵的那層,就像剝開一隻洋蔥那樣,混亂魔女見到的是新一層的幻境。

她皺起眉來,顯然是覺得有些煩躁,同時也猜到了到底是誰在搞鬼。

“可別讓我逮到你咯,小東西……”

混亂魔女幽幽地說:

“要是讓我打破你這一層一層套娃的幻境,在最底層逮到你,就讓你感受感受什麽是絕望。”

她加大了魔力的輸出,幾乎是超負荷地使用黑暗深邃幻想的權柄。

洋蔥被一層又一層剝開,幻境被一層一層打破,最後混亂魔女幾乎都記不清她到底打破了多少層幻境……然後,她終於來到了層層疊疊幻境的最底層。

她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小東西。

——可既不是存世神明,也不是女仆小姐。

褪去了幾乎所有顏色,全身上下隻剩下純白的少女跪坐在地上,身上過分寬大的純白聖袍披散。

少女懵懂地微笑。

她的神情虔誠而無辜,宛若神明座下最為忠誠的信徒,純白色的發絲眸子乃至於肌膚,整個人好像散發著微光,像小太陽一樣,無論是對肮髒狼狽的乞丐又或者高高在上的君王都一視同仁地播撒下熱情。

混亂魔女從未見過如此純粹的人類,在她看到少女的第一眼她心頭就有不詳的預感突兀跳了出來。

警鍾長鳴。

接著她看到少女好奇地仰起頭與她對視,用輕細而稚嫩的嗓音詢問她是什麽人,為何要到這裏來,是要尋求安慰與洗禮麽。

她終於再也無法控製自己。

她淪陷在了性癖之中。

……

可這卻隻是精彩好戲的序幕而已。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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