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酒們包圍了混亂魔女。

就像一群代表了死亡和不詳的禿鷲盤旋在瀕死之人頭頂,待她斷氣便會俯衝下來,分食她的屍體。

“如何?”

為首的嫵媚小江酒與混亂魔女對視,頗為熱情地問:

“您是打算就這樣投降,又或者準備繼續負隅頑抗呢?”

混亂魔女卻好整以暇地輕笑,回答:

“投降?負隅頑抗?小東西你在說什麽呢,這才隻是剛開始啊。”

她徐徐吐出一口白霧,又說:

“注意哦——接下來我就要認真了。”

就像是在宣告有大的要來了一樣,混亂魔女話音未落,身形便化作一縷縹緲的輕煙消失在原地。

接著,身著綢衣的美豔少女出現在了嫵媚小江酒的麵前。

她嘴角勾起淺淺的詭笑,握著長煙鬥點向嫵媚小江酒的眉心。

動作輕柔,與其說在發動攻擊倒不如說是閨蜜間玩笑般的打鬧,頗為親昵,甚至讓人完全看不出用了力氣的跡象。

於是嫵媚小江酒微笑著承受下了這一擊。

“咚。”

很輕的聲響。

也的確不疼,甚至感覺上不如莉莉絲用魔杖敲的。

從物理層麵上來說甚至沒有擊破江酒的護甲,就更不要說對她造成傷害了。

但從神秘層麵……悄然間有什麽變化發生了。

從被長煙鬥敲到的地方轉瞬間便蔓延到全身,像是把石頭扔進平靜池塘之後濺起了漣漪,在莫名的波動影響之下,嫵媚小江酒的整個身體忽然就顫抖起來。

混亂,或者說失控。

每一條血管,每一塊肌肉,每一根骨頭甚至是每一處內髒都活躍起來,它們忽然就擁有了獨立的思想,對自我的認知。

它們獲得了截然不同的性格,有的開始恐慌,有的卻保持憤怒,有的蠕動掙紮——但它們都不約而同行動起來,試圖脫離母體的束縛。

而這個過程還在深化。

從血管肌肉骨頭內髒到細胞,再到構成物質的基本粒子。

一切都被賦予了靈魂。於是嫵媚小江酒便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的手指突兀被齊根截斷,血肉尖叫歡呼著在墜落的過程中綻放開來,分解為最為微小的粒子,進行一場荒謬絕倫的盛大逃亡。

蕪湖!

就好像雪崩的時候,每一顆雪花都在勇闖天涯那樣。

嫵媚小江酒已經在試圖用她的權柄鎮壓紊亂的身體了,但即便如此異變還在不可抵擋地持續下去。

她的身體表麵悄然生長出無數畸形的肉芽,緊接著開出糜爛血腥的花,她的身體開始宛若塌陷的流沙般崩潰,從雙腿開始,向胸腹乃至頭顱擴散。

混亂魔女微笑著看她,把煙鬥嘴湊到唇邊吸了口,一邊吐出繚繞的煙霧一邊輕聲說:

“還在反抗麽?”

“我建議你放棄哦,因為這個過程一點都不痛苦……你的神經係統其實已經離線了,所以你的大腦並不會得到任何反饋,你如今能夠感受到的唯有歡愉。”

“——自由的歡愉。”

混亂魔女又以煙鬥挑起嫵媚小江酒的下巴,垂眸,認真端詳她臉上盛開又枯萎的肉芽,鱗片,漆黑毛發,抽搐的纖細觸手。

“真甜美啊……”

她語氣迷幻地感歎:

“你知道嗎小東西,我是混亂的魔女,我的權柄就是讓接觸到我的一切東西都跟我一樣變得混亂——就像你,你的血肉你的骨骼你的每一顆細胞,甚至是你的靈魂。”

“不明白我這話是什麽意思嗎?沒關係的,接下來你就會明白了。”

混亂魔女意味深長地說。

接著,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再度有異變發生了。

隻是這次不再作用於物質,而是直接影響了淩駕於其上的靈魂。

嫵媚小江酒的靈魂忽然地裂開了。

一歲的她,兩歲的她三歲四歲五歲六歲的她……按照時間與空間的節點,有無數個代表了截然不同看法冠冕與思想的她被劃分出來。

於是世界大戰開始了。

無數個江酒吵吵嚷嚷地叫囂著,宣稱自己才是正統,甚至為此打得頭破血流不可開交,原本統一的意誌被分散了,甚至相互矛盾,所有江酒都想從原本靈魂的約束中逃離。

她們爭鬥,廝殺,吞噬彼此,卻始終不得解脫。

最終正如同獲得了自由卻又迅速為之付出代價而崩潰的血肉組織那樣,嫵媚小江酒的靈魂也迎來了不可避免的腐朽。

無論是身體又或者是虛無的靈魂,曾屬於她的一切都在靜謐之中走向了終末的坍縮。

嘩啦啦。

血肉骨骼分解為最基本的粒子,堆積在地麵上,白茫茫一片,靈魂從內部開始崩塌,逐漸泯滅於虛無,於是名為嫵媚小江酒的個體自此消散,萬劫不複。

在構成她存在的一切物質都歡呼著邁向自由時,她也同時被宣告了滅亡。

混亂魔女看著地上的那片灰燼,不知為何忽然歎了口氣。

“何必呢?”

她說:

“可能性魔女的權柄雖然確實麻煩了一點但並不是沒辦法解決,更何況誰讓我的權柄正好克製可能性的權柄呢。”

混亂,或者說……失控。

能夠對概念存在的根源加以幹涉,雖然就連權柄的擁有者本身都無法控製走向以及可能會產生的結果……但隻討論破壞性的話,它毋庸置疑是最強的戰鬥型權柄之一。

隻是簡單的碰觸而已,代表了嫵媚小江酒可能性的那條世界線本身就已經被摧毀了,甚至再沒有重生的可能。

而混亂魔女便把視線從地上那片灰燼上挪開,轉頭,看向其餘的江酒。

“你們的母體呢?”

她微笑著說:

“如果她再不出來,我就要大開殺戒,把你們這些可能性全都抹除了。”

既然混亂魔女都這麽嚴肅地發出威脅了,那江酒自然要給她點麵子。

於是,包圍著混亂魔女的江酒們緩緩讓開了一點,讓藏匿在她們身後的……另一位嫵媚小江酒走了出來。

混亂魔女意外地挑了挑眉,問:

“你沒死?”

嫵媚小江酒聞言抬起手來,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無奈回答:

“沒死是沒死,不過也差不多,您的權柄實在是太詭異了,要是我沒提前準備替身……恐怕現在我已經沒辦法站在這裏跟您對話了。”

混亂魔女輕笑一聲,抽了口煙,眯起眼說:

“失之毫厘差之千裏,這個道理你絕對要比我清楚,不過既然已經領教過我的權柄,知道你跟我之間的差距——這樣你還不準備投降,反而要繼續負隅頑抗嗎?”

她把嫵媚小江酒之前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

這自然是不折不扣的嘲諷。

但嫵媚小江酒卻欣然接下了,然後無奈地說:

“沒辦法,我們有不得不戰鬥下去的理由呢,更何況如今還勝負未分,雖然您的權柄的確克製可能性權柄,但我還有另外三種權柄沒有對您用過。”

“所以,就讓我們之間的戰鬥繼續下去吧。”

她微笑著輕輕拍了拍手。

於是代表了夢的權柄的羞澀小江酒,代表了白冠之王權柄的病嬌小江酒,代表了俺尋思權柄的她自己——以及那些並未容納相應權柄的其餘的小江酒都一並向前,釋放了各自的力量。

準大魔女力量的質無論如何都比不過真正的大魔女,既然如此就隻能嚐試以絕對的數量彌補差距了。

就像兩位魔女一直大戰到宇宙邊緣,連大道都要磨滅一樣。

無數或強或弱權柄的光輝於此刻綻放,力量之強輕易便撕裂了擂台,即便戰爭魔女已經開始以權柄維持狀況都不起任何作用。

各樣權柄之間的反應本來就不是簡單的加法,而是近似於化學反應的,會產生各種各樣讓施法者都始料未及後果的奇妙算法。

童話力場疊加白冠之王權柄疊加可能性權柄再疊加俺尋思之力。

直接進行一個同調的召喚!

但被召喚出來的卻不是卡牌裏的怪獸,而是……

一隻手。

自淡金色的漩渦中伸出來,五指纖細而晶瑩,指甲鍍著一層斑斕霞光,卻不知為何看起來宛若即將墜入地平線的夕陽,雖然絢爛但卻瀕臨熄滅。

那隻手悄無聲息地按在了即將爆發權柄所有力量的混亂魔女頭頂。

像是家長在安慰自家小孩子一樣,它摸了摸混亂魔女的頭,同時降下淡金色的火焰。

溫暖,柔和,並未有任何灼燙的感覺。

火焰落在混亂魔女身上,溫吞地燃燒著,卻又不容置疑地點燃了她的權柄,以極端詭異的速度榨幹了她的全部力量。

“乖。”

有朦朧的聲音不知從哪裏響起。

原本打算反抗的混亂魔女不知為何突然放棄了掙紮。

她呆愣地抬頭,看向那隻陌生的手。

那隻手便緩緩沿著她的鬢發一路輕撫下來,最後覆在她的臉頰上。

就像張牙舞爪的小寵物被安撫得重新乖巧又聽話,混亂魔女體內躁動不安的權柄暫時失去了活性,陷入沉眠之中。

完成了既定的目標,那隻不知從何被召喚而來的手便緩緩消散了,附著在混亂魔女身上燃燒的淡金色火焰也隨之熄滅。

同樣耗費了絕大部分力量的江酒也難以維持可能性權柄,她收回了在場的其餘可能性,然後以本體來到混亂魔女麵前。

“你輸了。”

她輕聲宣告。

[未完待續]

——

麻了,卡文

(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