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被迫承受一方的泡泡認命般閉上了眼。

理所應當的。

接下來她要迎來勝利者江酒的羞辱與肆意妄為……

可其實並沒有。

江酒並沒有親她,即便她已經能無比輕易地感覺到江酒溫熱略帶潮濕的氣息,但就像是忽然有人按下暫停鍵那樣,一切動作悄然僵住不動了。

泡泡愈發不知所措。

她覺得臉頰好像滾燙地燒了起來,從鼻翼一直到脖根。

她全身的每個魔力粒子都不安分地叫囂乃至於跳躍起來,四肢無處安放,魔網空間中原本不應該存在的重力仿佛再度出現了,於是她本能地伸出胳膊抱住江酒。

但下一刻泡泡又為這動作羞恥得想要當場去世。

這不就是當場投降麽?

為什麽她會這麽熟練……熟練的就像上城區人類某個把高舉雙手升起白旗作為優良傳統一脈相承的國家一樣?

她不懂,她隻是低著頭,不敢睜眼看江酒。

但一昧的防守是沒有意義的。

因此很快她就聽到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江酒緩緩把下巴放在了她的肩頭,把臉埋在她的頸窩,像黏人的小貓咪一樣蹭了蹭,然後低聲調侃:

“為什麽突然這麽主動啊,泡泡,你剛剛嘴不是還很硬嘛?”

“不過嘴再硬的女孩子親起來也是香香軟軟的。”

江酒又感慨。

泡泡聽她這麽說覺得愈發羞惱,甚至忍不住頂嘴:

“是麽?既然如此那您為什麽不親我,反而繼續這樣虛張聲勢狺狺狂吠呢?”

“因為不是我不想親,是我不能親啊。”

江酒無奈地歎了口氣:

“我真是懷疑有些人……懷疑我那位主人是不是研究出來了什麽奇奇怪怪的魔法。”

“比如防牛頭人雷達,隻要一檢查到我在外麵跟別的女孩子親密接觸就能迅速出警,不管離多遠都能趕過來把我逮捕了——話說回來魔女的世界裏有所謂的魔法專利嗎,要是有的話莉莉絲能不能憑借這個魔法賺到不少禁忌知識?”

江酒的思路一向清奇且異於常人,即便是魔女也很難跟得上她的節奏。

莉莉絲曾認為她的腦回路就像下山的拖拉機一樣迅猛且轟轟烈烈,而江酒覺得她的形容十分恰當。

所以泡泡愣了會兒才終於搞清楚了她到底是想說什麽,於是忍不住回答:

“雖然您說的這種防牛頭人雷達魔法的確有被實現的可能,而且魔法也的確有類似你們人類世界中專利權的說法……但莉莉絲恐怕不會對賺取知識感興趣的,她差不多已經要到達無欲無求的程度了。”

“無欲無求?”

江酒聞言輕笑一聲:

“如果她真的無欲無求就不會盯我盯得這麽緊啦。”

“……”

泡泡不是很清楚江酒與靜謐魔女之間的恩怨情仇,所以她很明智地選擇了閉口不言。

但即便如此也無法逃過被江酒繼續調戲的命運。

“為什麽我感覺剛剛你好像很期待被我親呢?”

江酒問。

“因為這是我不曾體驗過的事……或許隻是本能的呼喚,它擅自讓我對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產生了不該有的期待。”

泡泡回答。

江酒聞言便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接著又低聲問:

“你這是在推卸責任麽?想把你自己的渴望推卸給本能驅使?”

“我沒有,因為這的確是事實。”

“事實?這麽說你本人其實對這種事沒有一點點的期盼……沒有感覺?”

“當然。”

可能性的魔女毫不遲疑地抬起頭來,自信地與江酒對視,告訴她:

“我是萬事萬物的記錄者,不會對任何人產生主觀情緒,我是客觀這個抽象概念的化身,是純粹的旁觀者,我當然不會期待會有人對我產生感情。”

“記錄曆史,記錄日升日落,宏觀世界的每一次震**,英雄的誕生與隕落,普通人的出生和死亡,甚至於所有文明族群的進化與衰退。”

“這便是我的使命,是我身為記錄者的任務。”

“我理應如此守望著整個宏觀世界。”

她這一番話說得相當帥氣。

江酒聽著聽著幾乎都忍不住鼓起掌來。

但她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問:

“可你有沒有想過,說不定正是因此,你寫出來的書才不受讀者歡迎呢?”

“……啊?”

泡泡愣住。

江酒看著她疑惑迷茫的樣子,就像惡魔一樣俯身低語道:

“閱讀一本書從某個角度來說就是在與創作這本書的作者對話,可倘若作者本身不是人……而是沒有任何感情可言的機器呢,它不是在創作,隻是冰冷而純粹的記錄。”

“即便是紀實文學也難免有立場,有情緒的宣泄,可你沒有,你什麽都不是也什麽都不喜歡,所以你的作品可能還不如受眾寥寥無幾的紀實文學,如此一來即便會有一定的讀者因為你的文字風格而喜歡上你,但那也隻是少數中的少數。”

“這樣理所當然的,你寫的書怎麽會有讀者喜歡呢?”

就像手執冰冷鋒利的手術刀那般,江酒細細地把一切原因都解剖開來給泡泡看,而泡泡便沉默起來,許久之後才忍不住問她:

“你……懂怎麽寫書?”

“我不懂啊。”江酒天真無辜地歪了歪頭,“我怎麽可能懂寫書呢。”

“那你為什麽能看得這麽清楚?”

“因為我懂那群讀者想看什麽東西啊。”

江酒回答著,又忽然微笑起來:

“怎麽,你想學啊?我教你啊。”

“……”

泡泡沒回答。

她隻是盯著江酒看,好像才認識江酒一樣。

而江酒的笑容便愈發燦爛起來。

“當然,”她說,“我更喜歡做的是不是觀察別人,也不是寫書,更不是去推測讀者們到底想看什麽。”

“我更喜歡讓你們被汙染,被扭曲,被反轉。”

“讓你這樣漠然旁觀的記錄者沾染上人類的情緒,讓你心甘情願地被情緒驅使,讓你從旁觀者變成親身經曆的主人公,讓你墮落……”

“姐姐我啊,最喜歡做這種事啦。”

“所以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你就會像別的魔女一樣變成愛的奴隸,沉溺於你從前不願接觸的情緒之中,再沒辦法回頭,甚至被玩壞了呢。”

江酒一邊說一邊相當溫柔且貼心地為可能性魔女整理略顯淩亂的長發。

可能性魔女呆呆地看著她,

這下她終於明白什麽叫紙上得來終覺淺了。

靜謐魔女不是沒對她講過壞女人曾經的光輝歲月,包括她自己甚至也曾悄悄以可能性的權柄觀察江酒,得知了不少關於她的情報。

似乎很缺愛。

但的確很壞,非常壞,甚至沒有道德可言——當然也可以有,倘若她需要的話。

江酒有非常靈活的道德和底線,而這些好的品質往往隻出現在她騙人的時候,她會很聰明地把自己偽裝成貓,老虎,或是被雨淋得濕透的小狗狗,從而獲取他人的好感。

她比魔女更魔女。

泡泡從未有見到過比她更渴望愛和被愛的魔女。

她甚至搞不懂江酒是否真的就像她所表現出來的那樣……也有可能江酒如今這一切都隻不過是她偽裝出來的。

戴的麵具太多,恐怕就連她自己都已經記不起她原本的長相是什麽樣了。

但毋庸置疑的,她的確是怪物沒錯。

即便放在人才輩出的魔女這一族群中,江酒也是不折不扣的異類。

情報永遠都隻是情報,在尚未像現在這樣被江酒戲弄之前,泡泡永遠無法體會到江酒的恐怖和危險。

但也正是這樣才夠刺激啊。

可能性魔女從未有過的興奮起來,就好像她最開始從緘默魔女口中聽說江酒存在時內心產生的奇妙悸動一樣。

她仰起頭來,宛若要把江酒的模樣深深刻進腦海深處般看著江酒,接著雀躍地說:

“那就試試吧,請您嚐試著把我變成您所說的那樣……我可是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可能性魔女如此回答。

她竟然開始產生莫名的期待了。

江酒聞言並未有任何意外的情緒,她隻是抬起手撫上泡泡的臉頰,微笑著欣然點頭:

“當然,我會的。”

她如此承諾。

……

江酒和可能性魔女一同離開了魔網空間。

這片長久以來都未被人造訪過的獨立世界再度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魔女一族已經很久都沒誕生過新的大魔女了,而作為注冊儀式舉辦地的魔網空間自然也被荒廢了很長時間——這也就是魔網空間性質特殊不會產生塵埃,不然如果未來再有新的大魔女誕生來到這裏進行注冊儀式,說不定會驚歎於這裏的荒涼破敗。

所以江酒與可能性魔女的到訪對魔網空間來說可謂是個不大不小的奇跡。

不。

或許也不能說是奇跡。

因為在江酒與可能性魔女離開之後,又有新的訪客到來了。

淡金色的眸子,淡金色仿佛火焰般的冠冕,底色是黑色但卻有淡金色流動紋絡的長裙。

宛若神明般的少女降臨於此,祂眼角下的淚痣泛著隱約的淡金色光芒,就宛若在哭泣那樣。

存世神明,終焉魔女。

本應消失的可能性出現在了魔網空間中,祂抬起手,便有璀璨的星辰悄然出現,映得其餘星辰都黯淡無光。

接著,有晦澀的文字浮現在祂的麵前:

“真名:江酒。”

“研究課題:愛。”

“注冊名:▉▉▉。”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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