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騎士覺得江酒跟他分開,前往不同的主城參加深淵爭霸賽的正賽比較好。
江酒認為他說的很有道理。
於是,在到達啟明星主城之後的下一座主城前,他們倆兵分兩路,呈兩麵包夾之勢,自不同的路線進行各自的淘汰賽,最終要匯合在決賽的舉辦地,被三位大君所注視著的伊甸園。
那便衝刺。
——向著最後的勝利。
不過說起來老騎士的目標是贏下比賽覲見王座得到想要的答案,但江酒不是,江酒對地獄大君們的青睞與承諾不感興趣,她沒什麽想要的東西,也沒想要實現的願望。
她隻為靜謐機關那位張局座交給她的任務而來。
任務是參加深淵爭霸賽,並在比賽中盡量擊殺更多的敵人,以此達到削減地獄之民中高端有生戰力的戰略目標。
畢竟深淵爭霸賽的所有參賽選手都默認落敗即死亡的規律,甚至有部分自尊心極其強烈的天生戰狂被打敗後會選擇主動結束自己的性命。
說實話江酒不太能理解他們的想法。
活著難道不好嗎?
但她又挺喜歡他們的。
小東西的思維方式還挺別致,什麽全自動績效收割機,不需要她動手就唰唰主動把自己噶了。
模範韭菜了屬於是。
而作為壞女人江酒一向沒有良心這種奢侈的玩意兒,所以她巴不得多來點這樣懂事的地獄之民給她衝衝業績。
隻可惜並不是所有人都如此不愛惜生命,絕大部分落敗在江酒手下的地獄之民還是會試圖反抗掙紮……就像被颶風卷起又落在地上的水窪裏,最後漸漸因水分蒸發而陷入瀕死狀態的魚一樣。
有偷襲的,有一把鼻涕一把淚求饒的,甚至還有狠一點想要拉她一起陪葬的。
當然他們最後的結局都一樣。
那就是被江酒愉悅送走。
位階尚未達到承冠者這個層次的敵人不管來多少都隻是在給她送菜,甚至都不需要開啟童話力場,單單隻用這具來自某個可能性的身體就能輕鬆橫掃。
江酒來了全殺了。
甚至不需要說白冠之王盡力了,也不用查詢莉莉絲狀態。
至於其他承冠者呢,其他承冠者在幹嘛?
唔,身為承冠者有不得不隔岸觀火,隻是冷眼旁觀的理由呢。
深淵爭霸賽的參賽者限定為位階在承冠者及其同級別以下的地獄之民,因此所有承冠者都隻能看著卻無法參與其中,某些不怎麽在乎這邊比賽的少數派甚至已經像啟明星主城中的那位承冠者一樣對此不聞不問了。
而隻要沒有承冠者參賽,江酒就有碾壓性的絕對優勢。
因此徹底地獄之民們浴血廝殺的時候,她倒顯得相當悠閑,一個人騎著石頭在沿途各個主城周圍閑逛,看風景的同時順便體驗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情。
六十四強,三十二強,十六強,八強,四強,半決賽。
她像泥頭車一般,穩定而無可阻擋地一路碾過淘汰賽,把所有試圖攔在她麵前的敵人全都給創死,甚至還順便把任務完成了。
之後,江酒來到了被地獄大君們所注視著的,深淵爭霸賽決賽的舉辦地。
伊甸園。
一片空空****,漆黑卻又絲毫不妨礙視野,宛若天空之境般澄澈而極端平靜的世界。
她將在這裏迎來最終的戰鬥。
可誰會成為她的對手呢?
在尚未決出勝負的深淵爭霸賽下半區中,又是誰能夠拔得頭籌,贏下所有,獲得踏入決賽的資格呢?
江酒不知道。
但她覺得,應該是那位名叫夏爾的老騎士。
於是騎士少女屹立於伊甸園的入口,把騎士重劍隨意地插在地上,抬頭,遙望著那片把整座伊甸園籠罩起來的黑暗。
就像葉孤城等待西門吹雪一樣。
江酒坐在伊甸園門前,靜待老騎士的到來。
……
老騎士麵無表情地切斷了自己的胳膊。
被猛毒侵蝕的血肉嗤嗤地響,漸漸被分解成純粹的虛無,甚至就連下麵由承冠者構造的平台也融化了,宛若深淵那樣,出現了黝黑不知深淺的空洞。
如果再慢一些,恐怕他整個人都要跟那條被切斷的胳膊和被腐化的平台一樣,甚至就連靈魂都不剩,變成一片純粹的虛無吧?
夏爾抬起頭來,看向麵前的怪物。
[借貸]。
他在心中默念。
權柄被驅使,來自未來的可能性突兀降臨於此,於是被粗暴斬斷的血肉蠕動著迅速生長,頃刻間便幾乎恢複了原來的模樣。
那條胳膊再度生長出來了。
老騎士深吸了口氣,重新用這條胳膊持劍,然後眯起眼來。
還好。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他想。
可如果全身上下的所有部件都被換了個遍之後,人還能被稱之為原來那個人麽?
就像忒修斯之船一樣。
隻不過,現在好像已經沒時間去考慮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老騎士擺出了防守的架勢,平靜地注視他的敵人。
大概是邪神的子嗣吧。
絕大部分的地獄之民存在本身都隻不過是炮灰而已,在第四輪第五輪的淘汰賽之後基本都已經被刷下去了,就算有僥幸晉級的幸運兒也難以突破十六強的魔咒。
超凡者的世界從來與努力無關。
人類是有極限的,巨魔地精蜥蜴人或是星辰之靈……也自然如此,天賦與血脈才是決定一切的最關鍵因素,因此弱者愈弱強者恒強,卑賤者的後代隻配被剝削,高貴者的子嗣才能執掌權柄。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就隻會打洞。
所以是猛毒,侵蝕,又或者同化?
老騎士猜想。
大概是同序列的權柄吧,大概率來自腐夢之王,又或者酸蝕爬行者。
但無論如何,既然能夠一路戰勝所有敵人晉級到半決賽,那就必然擁有旁人所不能企及的力量。
幹癟皸裂宛若樹樁般的軀體,漆黑柔軟,讓人忍不住聯想到鼻涕蟲的碩大肉花狀頭部,長著細密堅硬鱗片的花蕊,同時結合了植物與動物的特征,扭曲而畸形,讓人作嘔。
而在那搖曳的花蕊下,深藏的那片密密麻麻的眼睛睜大了,依仗龐大的體型,居高臨下地漠然俯視著老騎士,又似乎帶著隱約的嘲弄。
“wahhhhh!”
祂發出尖利而刺耳,人類幾乎無法理解的怪異嘯聲。
可夏爾分明聽懂了。
祂在問他。
“人類?”
夏爾便平靜地與那些閃亮如星辰的眼睛對視,反問:
“邪神的子嗣?”
但邪神子嗣卻並未有絲毫被嘲諷乃至於被冒犯的自覺,祂隻是揮舞著細長的花蕊,再度嘯叫著道:
“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人類,這裏是地獄,是我們這些罪人待的囚籠……”
祂冷冷看著夏爾,繁密細小的那片眼睛裏同時又浮起報複成功般的快意。
“怎麽!”
邪神的子嗣高聲責問:
“汝等不是自詡英雄?可英雄為何會淪落至此,跟我們這些罪人一起,在這片被你們稱為地獄的罪土中掙紮?”
“難道,享受與罪人一般無二的末路,便是你們這些英雄的結局?”
“回答我!可悲的英雄!你難道不憤怒不仇恨麽,你守護篤信的上城區背叛了你!你被放逐到了地獄,不得善終!你的子嗣將與我們這些地獄的罪人一樣,被模因汙染,被同化,變成如此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即便如此,你也要堅持你那可憐的信條,繼續做你那可笑的英雄嗎!”
一切好像突兀荒謬地顛倒過來了。
本應坐在原告席的夏爾來到了被告席,而被告席的邪神子嗣悄然坐上了法官的位子。
祂握著法槌,嘲弄並審判夏爾的理想與信念。
而夏爾怔了怔,心想果然如此啊。
自近代以來,上城區已經徹底封閉了普通人接觸神秘側知識的所有渠道,除非那些古神外神舊日支配者又或者魔女承冠者主動越界,不然普通人斷無再墜入地獄的可能。
上城區的自我防護機製死板而頑固,這是壞事也是好事。
說是壞事……因為就像母親害怕孩子感染外界的病毒所以給他從小就套上了厚厚的防護服一樣,實在太簡單粗暴,有些矯枉過正的意思。
說是好事……因為這樣方便利用,隻需要做幾組對照實驗就能得出結論。
但即便如此,在上城區這季的文明跨入近現代之後,仍然會不斷有人類墜入地獄之中,成為新生的承冠者。
他們便是邪神子嗣口中的英雄。
人類的力量始終是有限的,隻有化身惡龍才能戰勝惡龍,想要在古神,外神,承冠者,舊日支配者,魔女以及其他怪物的窺伺下守住上城區,那就隻能成為與他們一樣的超凡之物。
於是,英雄們誕生了。
他們或借助外物,或錘煉自身,甚至不惜將自己轉變為超凡種族,潛藏於科學光輝的陰影下,成為隱形的守護者。
身後是萬家燈火,惶恐並沉默著,不敢退後一步。
可英雄的頭頂始終懸著達摩克利斯之劍。
上城區的自我防護機製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罪人,也不會偏袒任何一位英雄。
在力量達到某個閾值之後,英雄就會被放逐,他們會墜入地獄當中,成為新生的承冠者。
數百年以來毫無例外。
他們便是可悲又可笑的,所謂……
——失格的英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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