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江酒居住的街道被評為了全春城最爛的地區。
大概是因為治安一直都不怎麽樣——無論是再光明再幹淨的地方大概也無法杜絕作奸犯科此類情況的存在,人類能保證自己不做壞事卻沒辦法要求別人也不去做。
畢竟道德是用來約束自己的而不是約束他人的,所以還是會有敗類存在。
在江酒離開花店大半天後,天黑下來,郊區街上的行人逐漸稀疏。
月黑風高夜,正是殺人放火時。
當然,這年頭倒也真不多見殺人放火的了,更多的反而是入室盜竊或者搶劫。
而如今逐漸靠近花店的幾個黑影就是準備鋌而走險的幾個敗類——他們是經常在附近街道晃悠,遊手好閑無所事事的幾個小流氓。
沒正經工作,全靠占人便宜和撒潑打滾過活,狗見了都嫌棄,可偏偏沒臉沒皮,也絲毫不在意旁人對他們的厭惡……於是底線便越來越低,最後甚至像現在這樣開始琢磨起違法的勾當。
他們在花店附近踩了好些天點了。
店主是個柔弱的女人,眼睛還看不到東西,簡直是最方便下手的對象,隻需要撬開門鎖悄悄鑽進去,把那女人打暈,就可以為所欲為拿走現金和全部值錢的東西。
不過前提是不能被監控給拍下來。
為此一群小賊全都戴了黑色頭套,可大概是氣質太過猥瑣的緣故,他們湊到一塊看起來反倒不像是悍匪,而像是準備組團去熾熱沙城rushB的死宅。
但即便如此,他們還是輕易就撬開了花店的卷閘門,盡量不發出聲音地鑽了進去。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黑暗中忽然彌漫起鳶尾花的清香,有窸窸窣窣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緩慢爬行的動靜,接著又有悶哼聲喘息聲掙紮聲還有嘎吱嘎吱的咀嚼聲。
於是,一切便再度悄無聲息地重歸靜謐。
……
清晨,江酒給自己泡了杯熱茶,以魔杖喚來小精靈慣例送到的每日晨報,坐在吧台旁的高腳凳上一邊喝茶一邊看。
“警惕地獄打下城區牌——人類方宣稱銷毀下城區合情合理。”
“史無前例的大發現——注冊名[戈多]的大魔女發現了關於魔女秘境的全新特質!”
“最新都市傳說——昨晚深夜有人在春城梔子區玫瑰街道附近目睹到戴著頭套狂奔叫喊的,渾身都長滿了純白色鳶尾花的瘋子。”
“嗯?”
江酒忽然放下茶杯,眯起眼來讀第三條新聞。
春城梔子區玫瑰街道——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裏應該離風鈴姐的花店不遠。
但其實也不近,畢竟花店開在離梔子區不遠的水仙區,直線距離怎麽說大概也得有個五六公裏。
但更吸引她注意的其實是後續對都市傳說正體的描述。
戴著頭套狂奔喊叫,身上長滿了純白色鳶尾花的,瘋子。
所以鳶尾花綜合症難道已經跨越了精神與物質的界限,能夠逐漸汙染現實了嗎?
江酒想著,收起報紙,又在吧台坐了會兒喝完了那杯茶,然後才起身去了廚房。
魔女小姐還沒醒,她得趕在她醒之前做好早飯。
……
老祖宗說早飯吃好午飯吃飽晚飯吃少,江酒覺得很有道理,所以隻簡簡單單烤了幾塊吐司,煎了雞蛋,熱了牛奶。
她體弱多病,作為母體的魔女小姐身體自然也不會好到哪兒去——事實上魔女小姐是有些低血糖的,還貧血,每天早上起來之後總是要迷糊一會兒才能恢複清醒。
這期間魔女小姐總會垮著小貓批臉,蓬頭散發,像貞子一樣動作僵硬地穿行在魔女之家的各個房間裏。
然後一直到吃飯時她才會恢複平日裏那副黑貓般優雅而神秘的姿態。
“老板,請個假。”
江酒說。
魔女小姐聞言皺眉,嚼了嚼嘴裏的吐司,咽下去,問:
“請假?理由?”
“要去陪前女友吃飯。”
“不準!”
“這個前女友不是那個前女友……不是桑落,是蘿茲瑪麗。”
“蘿茲瑪麗?”魔女小姐疑惑地問,“是那位人類方的傳奇調查員?”
“你知道她?”
“嗯……算是罕有的會被魔女們關注的人類吧,畢竟你們人類的數量實在太多了,簡直渺如煙海,這樣一來能得到魔女們關注的就隻有極個別幾個,比如那位前傳奇調查員倫道夫·卡特,末日研究所的所長顧楹花,收容辦公室的秘書長葉空青……”
“還有就是倫道夫·卡特的親孫女,號稱是被強運眷顧之人——[迷迭香]蘿茲瑪麗·卡特。”
“這樣啊。”江酒點頭微笑,“不過既然主人您知道她就好了,我下午就要去陪她吃飯,所以得請個假呢。”
魔女小姐斜睨她一眼,麵無表情地搖頭:
“不許去。”
“可我是為了打聽鳶尾花綜合症的消息才聯係她的呀,不是主人您命令我要把鳶尾花綜合症和白冠之王的詳細情況查得水落石出麽?”
“……”
魔女小姐聞言表情略微遲疑,但最後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可我還是不允許你去,江酒,你太危險了。”
“危險?”
“對,如果說那位傳奇調查員小姐是被強運眷顧了,那你就是被魅力的特質所盯上了,不管是對同性還是異性你都有某種讓人無法抵擋的吸引力……你去見蘿茲瑪麗的話,她一定會對你舊情複燃的。”
她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
江酒卻聽得有些無奈,低聲說:
“你還真是信任我啊,為什麽比我都對我有自信呢,明明我自己都不認為能讓蘿茲瑪麗再愛上我。”
她歎了口氣,端起手邊的杯子喝了口牛奶。
但或許是過於隨意的緣故,有一點點牛奶沿著她嘴角滑落——女仆小姐便下意識舔了舔唇,用舌尖接住了那滴牛奶。
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動作而已,她做出來卻不知為何顯得相當……
風情?
總之,魔女小姐看著她這模樣,忍不住悄悄咽了口口水,然後不易察覺地挪開視線。
“總之,不許去跟蘿茲瑪麗吃飯,想要調查鳶尾花綜合症和白冠之王的消息應該還有其他途徑,不至於在一棵樹上吊死。”
她這話倒說得還算有點道理。
江酒點了點頭,可又接著耷拉下眉毛,委屈地問:
“一碼歸一碼,雖然你說的沒錯,但是我已經跟人家約好了啊,就這麽鴿了的話會不會顯得有些不禮貌……感覺會讓人家覺得我是個不守承諾的小人呢。”
她在故意對魔女小姐裝可憐。
就像被遺棄在街頭又淋了雨的小狗狗,正抬起頭用濕漉漉的大眼睛盯著魔女小姐看,好祈求她能心軟,給點吃的,當然最好是把它帶回家養著。
“……”
魔女小姐有瞬間的動搖,但最後還是清醒過來,頗為警惕地看著江酒,命令道:
“不行,你不許去!”
“可這樣的話會讓我覺得為難吧,”江酒對她眨了眨眼,“我個人覺得吧,如果愛一個人的話就盡量不要讓她覺得為難,將心比心,退一步海闊天空……然後她就會明白你到底有多懂事多體貼多大度,這樣一來她也會更愛你的。”
某種意義上這是相當高情商的反駁了。
隻可惜魔女小姐早就免疫江酒這一套了,所以這些話落到她耳朵裏自動就被轉成了低情商發言。
於是她冷笑一聲,問:
“先不提我退的這一步是不是在給自己戴綠帽子,把你送給那位傳奇調查員小姐——我倒想問問你,江酒,就算我將心比心讓你去跟蘿茲瑪麗吃飯,難道你就會更愛我嗎?”
江酒眨了眨眼。
她似乎可以說謊的,告訴魔女小姐對啊沒錯呀是這樣的。
但她沒有。
她輕聲歎了口氣,無奈道:
“不會,因為我不愛你。”
如果從最開始就沒有愛過的話,何談更愛呢?
她們倆好像都明白這個道理。
魔女小姐的表情冷了些,端起牛奶喝了口,低聲說:
“既然如此那也不需要我再多說了,江酒,我不會同意你請假去跟蘿茲瑪麗吃飯的。”
“……”
江酒也沒再多說話。
她隻是起身,悄無聲息地繞到了魔女小姐身畔。
魔女小姐皺眉,下意識想問江酒要做什麽——可江酒卻先一步把手搭在了她肩上。
“你是否有很多事放不下?”
她問。
“做人要瀟灑一點。”
她又伸手勾起魔女小姐的下巴,微笑著與她對視,低聲說:
“愛一個人未必要跟她一輩子的,我喜歡一朵花,未必一定要把它摘下來;我喜歡風,難道讓風停下來,讓我聞聞;我喜歡雲,難道叫雲飄下來,來罩著我?”
“我就是那朵花,那陣風,那片雲,所以為什麽一定要把我留下來呢?”
“要知道……我隻是想給天下所有無處可去的美少女一個溫暖的家罷了。”
壞女人低聲說著輕輕捏了捏魔女小姐的耳垂,像狐狸般狡黠地笑,然後當著她的麵毫不設防地緩緩閉上眼。
“何必那麽認真呢?”
她感慨,然後又像失去所有力氣一樣軟倒在魔女小姐的懷裏,輕輕以貝齒咬了咬朱唇。
“所以,主人,你想不想跟你可愛的小寵物接個吻啊?”
江酒輕聲問。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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