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困惑中無法自撥

“不——”一陣撕裂的痛苦同時從胸口出迸發出來,孔劭寰想都不想,車子瞬間提速,在接近人群時,猛刹,尚未停穩,推開車門,奔了出來。

他瘋了似地跑到寶馬的車頭,一眼就看到被壓在前輪底下的那個深藍色的斜背布包,那是紀寧夜的——

血液瞬間凍結,時而寒冽如萬年的冰山,時而五髒又如地獄焚心,化為灰燼。

他瘋了似地跪趴在地上,絲毫不在意,他的動作與他一身高級訂製的西裝有多違合,臉貼著熱氣騰騰的柏油路麵,“寧夜,寧夜!”

“我在這……。”紀寧夜被抽幹了魂魄般臉貼著路麵躺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車輪,聽到有人不停地叫她,才茫茫然然地回應,“我……我在這裏……”

孔劭寰看到躺在兩後輪之間瑟瑟發抖的她時,隻覺得胸腔那股情緒如同被吸進黑洞,驟然泛騰起一股漩渦,把心中那最後的一道堤壩悉數湮沒。

他死死把情緒壓製住,鑽進了車底,將她撈進懷中,輕輕婆娑著她滿是淚痕的臉,突然笑開了,“謝天謝地……你沒事!”

眼角竟彌上了濕意,問自已——

孔劭寰,在十分鍾前,你還在猶豫,現在,你還需要什麽答案?

其實還是沒有答案!隻是憑著本能在驅使,告訴他,這個女孩在他的人生意義非凡,如果非要一個答案,他相信自已遲早一定會找出來。

“嗚……。”紀寧夜喜極而泣,終於感覺到安全了,就在剛剛以為死亡降臨的一瞬間,她有太多太多的不甘。

不是因為從此見不到父母——

不是因為弟弟的藥費從此無著落——

那是一種從心尖裏逼出來的悲愴,似乎有什麽東西從她內體中分割出去!

她不記得自已是怎麽躲過撞擊,巧妙地在兩輪之間找到生存的空隙,唯隱隱記得,當時聽到有人在呐喊,求生的意識讓她身體做出極限的反應。

兩人從車輪下出來,肇事者是個年輕的女孩,臉上畫了濃妝,離了車內的空調,被汗水浸濕後,妝散了大半,看上去,一臉凶相。

“喂,不關我的事,是這女人跟猴子一樣衝出來,是她先撞上我!”女孩指著紀寧夜,粗著嗓門不停嚷著,“為了避開她,我還撞了杆子,瞧,我這車頭要報費了!”

人群從四麵八方集了過來,孔劭寰無暇顧它,不停地檢查著紀寧夜,看她是不是受了傷。

女孩越說越得意,拍著自已的車叫囂著,“這車有多貴你們知道麽,光改裝就花了我一百多萬,配件全是進口的,壞掉一個就是幾萬塊沒了,她賠得起麽?”

她天天開這條路,知道這裏的監控器已經壞了好一陣,隻是這裏車流量不多,所以,一直沒人管。

紀寧夜驚魂未定,縮在孔劭寰懷中,任由孔劭寰檢驗著她的四肢關節,半句辯解的話也說不出來。

女孩見狀,氣勢更加囂張,“這就是不好好走路,違章的下場,如果我開的不是改裝的越野車,反應又快,你今天就要曝屍街頭了。我跟你說,你這種不要命的人,在韓國被撞死了是活該,你家人還要幫你付車主的修車費。”

孔劭寰額上青筋突突暴起,盯著女孩,“閉嘴!”

那女孩也不是省油的燈,雙手一叉腰,河東獅吼,“嗷什麽嗷,眼睛好看了不起呀,我看你們倆人就是合謀好的碰瓷的,我告訴你,別人怕你們這種人,姑奶奶可不怕,老子車裏可以有行車記錄儀的,專門治你們這種不要臉的碰瓷賤人。”

“好,今天就讓你領教一下什麽叫碰瓷。”孔劭寰陰鷙一笑,抱起紀寧夜,走到路邊的台階上,把她放下,脫了身上的西裝,包裹住她,柔聲說,“你坐在這裏看我怎麽替你收拾她!”

紀寧夜顯然未從驚嚇中恢複過來,睜著大眼睛,乖乖的點點頭。

孔劭寰步下台階,在眾人不解中,上了邁巴赫,加大油門,轟地一聲,就直接撞上了寶馬車屁股,車子受了衝擊力後,側滑了一下。

人群瞬時沸騰起來,不少人帶使勁地鼓起掌,使勁吹著口哨,尖叫著跟著起哄,“撞——撞——撞!”

不是他們覺得孔劭寰的行為值得讚賞,僅僅是覺得,這他媽的都是太牛叉了,明知道保險公司拒賠的情況下,拿幾千萬的邁巴赫去撞人家的寶馬車,不僅自家的車被撞得慘不忍睹,到時候,還要真金白銀地賠別人的車。

現場中,不少人當即掏出手機拍攝。

這年頭,有錢就是任性!

孔劭寰至始自終麵無表情,倒車,接著,猛地一踩油門,一次又一次地撞上了寶馬車,力道一次比一次凶狠,直至寶馬車整個車身嚴重變形,而邁巴赫也沒幸免於難,車頭頂蓋都掀了起來,車燈碎片,落了一地。

年輕的女孩好象被嚇壞了一般,目瞪口呆地看著孔劭寰反複撞著自已的愛車,直到最後一道衝力,車子側翻時,才猛然驚跳起來,衝到邁巴赫車頭,猛拍著,“你是不是瘋了,你這瘋子,有你這樣玩的麽……”

對上的,卻是比萬年寒冰更冷的雙眸。

女孩一驚,噤了聲!

孔劭寰下車,施施然地走到她麵前,冷森森道:“想要賠錢,那就告我,官司打得蠃再說!”

正午的陽光最毒辣,燒得柏油路麵絲絲冒著熱氣,路邊的店鋪裏噴出的空調熱氣,更熱得讓人兩眼冒光。

保鏢們找到自家三少時,已是接到電話後的半小時。

孔劭寰把紀寧夜抱進房車。

“已經通知醫生?”孔劭寰撫了一下紀寧夜蒼白的臉,就這一小會,她的唇已經變成白色,“水。”

保鏢忙拿了一瓶水打開後遞過去。

“冷氣關掉!窗戶落下!”

孔劭寰單手摟著她,把瓶口湊近她的唇瓣,“喝點水。”

聽到他的聲音,紀寧夜半睜開眼,她頭昏得更曆害了,很想躺下來,這樣抱的姿勢讓她很不舒服,她想吐。

“想吐就吐出來,你中暑了。”孔劭寰沒有鬆開她,反而自已含了一口涼水,托著她的後腦勺直接哺了過去。

紀寧夜昏昏沉沉地喝了幾口後,人漸漸地清醒過來,看到窗外飛逝地建築,懼意頓生,突然就掙紮起來,聲音裏帶著哭腔,“車子要撞了,我要下車,我要下車。”

“你現在很安全,多喝點水,睡一覺。”孔劭寰隻道她剛經曆了一場車禍,心有餘悸,本想哄幾句,沒想到這小妞半昏半醒力氣還大得驚人,孔劭寰還差點抱不住她。

見她呼吸也越來越急促,臉色比起之前更差,甚至可以用灰敗來形容,這才警覺不妥,命令保鏢停車。

“不要怕,看,車子已停下來!”他的話語裏帶著纏綿和誘哄,一隻手輕柔撫摸她的後背。

“我不要呆車上,我不要……”她喃喃自語,緩緩安靜了下來,閉上眼,虛弱地癱靠在他身上。

就這樣——

烈日下的人行道,孔劭寰大汗淋漓地背著昏昏沉沉的紀寧夜。

六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在身後二十米緊緊跟隨。

一輛深藍色的蘭博基尼,兩輛黑色寶馬在公路上緩緩開著……

白天烈日炎炎,天空不見一絲雲彩,夜裏,卻不見繁星。

照亮都市的是萬家燈火。

孔劭寰側身靠在欄杆上,左手拿著手機正聆聽,指間一點星火吞吐著半截的煙。

“確定沒有闖紅燈,當時我在現場,離她一百米左右。看得很清楚,綠燈亮起她才離開。”孔劭寰在煙灰缸裏擰熄手中的煙,沉思一下,“一星期內我要結果。”

“三少,下午收到消息,有幾家媒體同時收到現場撞車視頻,錄製是從您開車撞擊開始,之前女事主惡意攻擊的話,沒有被拍到,這對您很不利。三少,是否要動用公關把視頻壓下?”韓律師看到視頻時,嘴巴張得可以塞下一粒雞蛋。

三少的撞車時的一係列動作和表情趕得上好萊塢動作明星了。

孔劭寰沉吟片刻,冷聲道:“這事壓不住,讓他們播出,但不允許任何私人信息被公布。”孔家進入大陸資本市場,與官方有一定的協議,其中之一就是私人信息不被隨便披露,除非最終確定為刑事案件。

“是!”

“包括紀寧夜!”孔劭寰添了一句,“臉部圖像和著裝都要處理謹慎!”

“您放心,我會向他們提出打馬塞克。”韓律師猶豫了會,“三少,視頻出來後,恐怕會有罵聲。”

他挑了一下唇角,指尖輕扣,彈去煙灰,笑得漫不經心,“無妨!後續的證據你們慢慢跟上,適當的時候公布出去,你是首席律師,不用我教你怎麽拿到完整的現場記錄!”

他並不擔心網絡攻擊,網民的言論通常易被官方言論引導。

讓他們罵個痛快後,再上傳肇事人闖紅燈差點撞傷人的證據公開,包括她惡意中傷的言語,網民認識到罵錯人後,很快會引起輿論的反向攻擊。

“明白!”

孔劭寰又抽出一根煙,點上,吸了一口後,任由它一點一點燃盡。

煙是從保鏢那要來,是marlboro,味有些衝,他不喜歡,所以點了幾根,真正吸到嘴裏的不多。

紀寧夜醒時,發現自已躺在很舒適的床上,房中空無一人,隻開著廊燈,房間的光線很弱,她略微打量了一下四周,房間很大,足足有六十平方,裝潢略顯厚重,一看就是單身男人的臥室。

她馬上猜到自已在哪了。

且,下午發生的事情漸漸在大腦中清晰,一想到,自已象個發脾氣的孩子不肯坐車,硬是讓他在烈日下徒步背了她幾小時,她就想挖個洞把自已埋了。

震驚之餘,讓她突然害怕接下來的相處。

她不明白,這個與她相距百萬光年的男人是什麽時候開始,對她產生那麽激烈的情緒!

一次次幫助或許可以解釋為同情,但下午呢?再遲鈍,她也知道,這不是單純的助人為樂。

可她不能有任何多餘的幻想,更不可能給予一絲回應,因為有太多理由,包括……傅偉平。

她心裏煩燥地揩開錦被,坐起了身子,但一陣陣的虛弱感瞬間襲來。這幾日的奔波勞累,加上下午的遭遇侵襲著她的神經,透支她的身體。

突然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她幾乎本能般地躺了下去,側身向裏,將空調被半蓋住臉,繼續裝睡。

她不懂、更害怕單獨麵對著他。

她感覺到他在自已身邊坐下,她極力控製著自已緊張的情緒,讓自已的呼吸顯得均勻。

靜謐中,他悄然地抬起手,

輕輕挑起她發鬢的幾縷青絲,穿行在指尖上輕輕地摩挲著,感受著她發質的溫柔。而後微微俯身而聞那淡淡的發香,閉上雙眸無法自撥沉醉其中。

其實第一次在世景遠遠看到她時,他就想把她盤在腦後的發髻散開,掬在手中,任青絲在指尖散落。

隻是那時候,不知道為什麽,看到她的臉後,他就缺了興趣。

而後,一次比一次真實的夢讓他對她越發好奇,甚至衝動到把她叫到辦公室時,嚇走了她。

見她如扇尾的睫毛微翹地排在那如玉般的凝水肌膚上,投下一絲絲暗影。他輕柔地扶著她的肩,端著她慢慢轉過身朝向自已,他想好好的,靜靜地看看她。

也問問自已,在看到她遭遇車禍的那一刹那間,怎麽會有那麽強烈的疼痛感,似乎不單單僅是痛,好象帶了很濃很濃的酸楚彌漫在他的胸腔。

他已經斷定,他的生命中曾有一部份記憶與這女孩相似,可究竟在哪?

她感受到他的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上,心中一凜,驀地睜開了雙眸。刹那,四目如此近地相對,二人皆吃了一驚。

“醒了!餓了麽?”他很快抽身坐直了身子,斂住眸光內的暗湧,轉首淡淡地看著她。

紀寧夜假意初醒,笑了笑,“不好意思,好象給您添麻煩了。”

聽到“您”字敬語,笑了一下,“廚房裏有粥,我給你端來。”

他走出去,她偷偷地鬆了口氣,坐起來,看到自已身上男款的絲質睡衣,嘴唇嚅動,眼睛瞪的大大的。

床頭櫃上放著她藍色的布包,拿過來打開檢查一下。

錢和別的東西都還好,包括黑框眼鏡也就搭架上磨花,但手機卻被輾成碎片了。

回想下午那場災難,忍不住又打了個激靈,這要是輾在自已身上的任何一部份,不死也殘。

孔劭寰很快端著粥進來,紀寧夜想去開燈,他阻止了她,昏暗的光線下,流溢著讓人不安的曖昧氣息。

他裝了碗粥遞給她,臉紅紅地接過。

她的手有點兒抖,粥幾乎撒出來。他沒有看她,把碗接過,分出一半放在骨瓷盅裏,再遞給她。

她低眉順眼,小心翼翼地開口,“謝謝您!”

他扯了一下嘴角,如鑽桃花眸仿佛蘊著暖光,眼尾含著笑意,“非得用敬語?”明明是略帶指責的話,心中卻在想,他更喜歡她不清醒的時候。

這不許,那不要,撒潑的模樣,理直氣壯地要背他背,雖然難侍候了些,至少性子讓人喜愛!

紀寧夜噎了一下,表情有點不知所措,她壓根不適應這種調子,而且,這種調調放在孔劭寰身上,總讓人感到怪怪。

紀寧夜懵懵憧憧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來,聞著粥香,越發餓得緊,索性什麽也不想,低頭喝粥。

撥開上麵的蔥花,舀了半勺白嫩嫩的魚肉,果然很新鮮又開胃。

一碗吃盡,他伸手接過空碗,給她一粒紅得發黑的果子。

“這是什麽?”她聞了一下,果香誘人。

“剛到的車厘子,很新鮮。”他的視線緩緩落在她指尖的那顆胭脂痣,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你十指脫皮,是缺乏維生素的原因,平常不愛吃水果和蔬菜?”

她撇了一下嘴,也不知道怎麽回答,有魚有肉的情況下,她是決不碰蔬菜,但她通常沒得選擇。

至於水果,餐廳提供的免費水果她有時還會偶爾挑些甜的吃。

“很甜,皮脆脆的,很好吃!”她半抬眼,眼裏有些不安,“我在這裏會不會打擾到你,這是你的臥室?”

她那種小心翼翼中帶著不安的神情,一種陌生感代替了他所有堆積的情緒,他情緒變得有些低,便把整盤水果放在她手裏,“好吃就多吃些!”

離開前,他見她低著頭,抓著一顆果子細細啃著,象個小孩般,令他不覺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發頂,眼裏許是染了些燈光,帶了罕見的溫暖,開口,“慢慢吃,吃完再睡一覺,明天讓司機送你回去!”

她偷偷噓了一口氣,總算自在了些。

找到搖控器,打開電話,一邊吃一邊換台找節目,清一色的古裝清宮戲。

關了電視,她放了商場的鴿子,對方肯定聯係中間人羽若潼,再說,她一晚沒回,手機壞了,這妞聯係不上她,肯定以為她出什麽事,一定急壞了。

可房間裏似乎沒有任何通訊設備,又不好意思出去找他借電話。

思之再三,還是打開門出去,準備查探一下樓下的客廳有沒有座機。

沒想到,剛走到樓梯,就看到一個中年男人端著盤子走上來,她一縮,想抽身已來不及,那中年男人彬彬有禮地問,“紀小姐,請問您有什麽需要?”

紀寧夜舔了舔舌頭,“我想打個電話。”

“好的,請您回房休息,我這就給你送到房間,您有什麽需要的話,床頭櫃上有呼叫號,您盡管使用!”

“哦!”紀寧夜點點頭,轉身回到臥房,經過隔壁一間沒關緊的房門時,看到底下流瀉出的暖燈,突然想,他會不會就在這間房裏?

心裏想著,腳步不知不覺放輕,突然聽到裏麵傳來他低低的嗓音,“沒什麽事,網絡點擊之所以這麽高,主要是網民對事件感到好奇,過兩天,我讓韓律師放上完整的視頻,網絡風向自然會改。而且,這件事目前還沒有媒體提到我們孔家,您不必為這操心。”

她心口一緊,不覺停住了腳步。

“您讓外公放寬心,好好養病,這事,我會盡管處理好,不會讓事態進一步擴大。”

“隻是個普通女孩,因為這事她也是受害者,所以,我才讓韓律師對她要求媒體對她做了馬塞克處理!”

“不,我不認為公布女孩的頭像,會吸引網民的注意力,何況,讓一個弱女子去頂在風口浪尖,我接受的教育不允許我這樣做。”

紀寧夜拍了拍砰砰亂跳的胸口,覺得再聽下去,是不道德的事,便勿勿回房,輕輕關上了門。

“好,您早點休息,兩天內,我處理清楚這件事!”孔劭寰掛斷電話,搖搖頭,往深處後一靠。

對於這種明顯不利於他的視頻,二十萬的留言回複,是他的預料之內,不過,讓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被置頂首頁,點讚達三十六萬的留言居然是:國民情人,我們交個朋友吧!

他問沈時捷,他什麽時候成了國民情人?

沈時捷在電話裏繪聲繪色地告訴他,從他在機場無意成了傅康寧的“男朋友”開始,他便被熱心的網民們從頭到腳地扒了一次。

從手表,到手工訂製西裝,最後到“帝格”袖口,及無可挑剔的高顏值,被有才的網民稱之為“國民情人”!

而這視頻,他的臉被馬塞,衣服更是模糊不清,車牌被馬塞克,為什麽會又被冠於國民情人。

沈時捷得意洋洋地回了一句,“因為效應,名人效應!”

網民普遍認為,在a市,有這個魄力當場撞壞幾千萬的座駕的,除了他們心中的國民總裁卓昊煬外,隻有之起被爆的國民情人。而卓昊煬上任何場麵,是不會介意被人拍到臉,所以,推理此高級碰瓷為“國民情人”。

“沈時捷,你有沒有一種感覺,好象遠遠看著一個人時,你覺得很熟悉,但近看,卻又感到陌生。”孔劭寰冷靜下來時,覺得一直抵在這種情緒中實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尤其為了紀寧夜,在公眾場合,開車撞擊別人的車子,他無法理解自已當時的瘋狂。

沈時捷想了想,神回複一句:“同為正級磁場相碰撞?”

“……”

沈時捷感受電話那端沉默的冷意,咽了一下口水,自以為詩意地添一句,“要不,距離產生美?”

“你現在明白,為什麽我隻能在工作的事上找你!”孔劭寰“啪”地一聲掛斷電話。

那端,沈時捷對著“嘟嘟”忙音的手機,恨恨地抱怨,“誰想和你做知已,又沒有薪水領!哼!”

不過,對於boss的問題,沈時捷還是很認真的想了一個晚上,最後,得出一個結論:經神分裂症者前期症狀。

第二日,孔劭寰敲開紀寧夜的房間裏,已人去樓空。

他的房間被收拾得幹幹淨淨,被子疊得很整齊,床單連一絲皺褶,一根發絲也找不到。

好象她從不曾來過一樣。

他掏出手機,打通一個號碼,“阿亞,你來一趟!”

阿亞是他的親信,年輕時當了六年的偵察兵,退伍後,在警察局做了十幾年的刑偵,因為在破一宗大案時,隊友被內部人員出賣而犧牲,他心灰意冷之下,遞了辭職信。

阿亞來得很快,孔劭寰在自已的書房見他。

“我懷疑我的記憶有問題!”孔劭寰將相冊從桌麵上推了過去,“這個女孩叫紀寧夜,可能和她有關,你去查一查。”

阿亞看了一眼,“嗯”了一聲,收好資料,告退。

紀寧夜這幾日過得膽顫心驚,時不時地坐在羽若潼身邊看她刷屏幕,熬了兩天,終於看到完整的視頻出來,看角度,應該是不遠處的一個商店老板私下架設的探頭,剛好拍下了驚魂的場麵。

雖然聽不到罵聲,但那肇事的女孩劈嚦叭啦地揮個不停,看了就讓人感到很囂張無禮,經過一些口型專家的校對後,把女孩罵話也大致翻譯出來,加上現場的幾個證人站出來指證,罵人的話全屬事實。

一瞬間,流言全部轉向。

不到半天,那個肇事的女孩便被人肉了出來,最後,那女孩隻好在家人的勸說下,發給各家媒體一段道歉的語音,並表示,不會追究車損費。

紀寧夜原本網友對此事的關注就此結束,誰知道,網絡又刮起另一股尋找“國民情人”的狂風,很多資深的網蟲表示,挖地三尺也要扒出他真實身份。

“哎,為什麽還不人肉出來,簡直吊人胃口。”羽若潼敲著健盤不停抱怨,“沒理由呀,現場那麽多人,總有一個會拍下邁巴赫的車牌號吧,怎麽可能搞到現在,連碰瓷的正主相片都沒爆出一張。寧夜,我覺得這裏有貓膩。”

“能有什麽貓膩,視頻在各網站都爆光了,之所以沒人拍到車牌,可能跟這個路段人流量不多有關,再說,當時場麵這麽驚悚,能記得拍過程的人都算是冷靜了。”紀寧夜心虛地咬著指頭。

關注了七天後,再無任何進展,網民也失去熱情,漸漸被別的話題所吸引。

紀寧夜半懸的心,終於落到實處。

一層秋雨一層寒,從早晨起,天空便是灰蒙蒙一片,到了十點,北風漸起,攜著細細小雨,如冬日腳步正式邁進a市地域。

午時,紀寧夜在餐廳草草吃了一頓,時間還早,她不想去教室聽那些冷嘲熱諷,但又不想去天台挨凍。便走到十四樓的辦公室準備休息一小時,未推開門,裏麵傳來一聲碎響,是瓷器重重敲擊地麵的聲音,接著,女人憤怒的聲音響起,“你巴巴地跑到高級員工餐廳打烏雞湯,我還以為你這孩子轉性,懂得孝順你老媽了,原來是想給一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吃!”

“媽,你別這樣說寧夜,她好著呢,那是她太出色,別人妒忌她罷了。媽,您都什麽年紀了,還會聽那些風言風語,您可千萬別因為這些流言就卡了紀寧夜的審核。”夏鳴飛不滿,絲毫沒覺得他這翻解釋隻會令自已的媽媽更討厭紀寧夜。

紀寧夜手一顫,五指漸收,攏在腿邊。

“流言,你以為公司是什麽地方,會任由這樣的流言去傷害員工麽?我告訴你,一開始收到消息,公司的人事部就開始著手調查,得出的結果是,所有的照片都是真實的,我們也聯係的南大的校方,做了一些調查求證,雖然無法事無巨細,查得一清二楚,但紀寧夜之所以能成為交換生到瑞士,確實是有幕後推手,而這個導師,早就被學校開除。”

“而這一次爆光她的人,我們也做過調查,是她的一個同係師兄,他們倆人原本是戀人關係,男的為了這紀寧夜,屢次偷盜男生宿舍裏的電子用品,銷贓後給她買昂貴的首飾,最後一次,被學校當場捉住,學校為了聲譽沒有報警,隻是勒令他自動退學。”

“小飛呀,媽現在坐這個位置,要把你弄進公司不容易,你千萬別給媽添堵!”

“媽,我不是一直安份著麽!”夏鳴風嬉皮笑臉的表情突然凝住,人一下就蔫了,“媽,寧夜其實很不容易的,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她在公司裏表現一直都很不錯,您就幫幫她吧,最多,我以後,全聽您的行不行?”

“別以為你是我兒子求情就有用,我告訴你,紀寧夜這是作風問題,雖然她在第一期崗位試用,劉科長給的評分偏高,但沒有用,公司是不會要人品有問題的員工,小飛,你別小看文秘科,這個崗位很容易接觸到公司的中級機密以及公司客戶群,員工的忠誠度和敬業態度都是至關重要。至於為何到現在沒有下函直接下令她退出考核,是因為她在試用期間沒有做出傷害公司的行為,所以,公司給他一次自動退出的機會。要是她自已沒有自知之明,到時候就算是考核成績位列前茅,監審官也不會讓她通過!”

原來一切不過是她在徒勞掙紮。

慢慢地,一份氣餒在胸口揉開,酸酸漲漲讓人喘不過氣,她額頭抵在牆上,連苦笑的力氣也沒有。

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黴運齊天的日子,剛想轉身離去,身後就有人叫她,“寧夜!”

是傅偉平,瘦得厲害,原本胖胖的臉竟顯出輪廓來,頭發似乎很久沒有打理,有些長,沾了些雨水,無精打彩的粘在一起。

“她們說的全是真的?”

“我不知道,我不記得……”她用力地笑了笑,原本隱忍的酸楚全化成無奈,“許是真的吧!”

“你……一直在騙我是不是,那天在世景酒店,你穿的裙子是別的男人給你買的?一定是的,你怎麽舍得花錢買那樣貴的衣服,蓧然說,那是城裏有錢的人才買得起!所以,所以……你才要搬走,才要和我分手,是不是?”

一連串的質問讓她錯愕得無以複加,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寧夜,我我……。我媽她不知道從哪裏也聽到了,聽到有關你的事,她……”傅偉平眼圈一下就紅了起來。

“傅氏有些業務和寰宇有來往,公司大樓離得又近,傳到你媽耳朵裏也不奇怪!”

“我也不想的!”傅偉平啞了聲,癡癡地看著紀寧夜,目光漸漸黯淡下來,胸口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也不知道自已巴巴來找她是想幹什麽?

求證麽?那隻會讓自已更難受罷了。

“你小時候很乖的,四哥四哥地叫我,我還背你去村外買敲敲糖吃!”

紀寧夜閉了閉眼,聲音顫抖,眼眶殷紅,“我不記得了!”

“寧夜,我們結不了婚了,我……對不起,我答應媽了,跟你分手。”

紀寧夜呆了呆,太多的情緒撞在一起竟讓大腦在一瞬間成了空白,茫茫然地應了聲,“好……。”後,竟有了解脫的感覺。

傅偉平的聲音象哭,“媽她……。她要喝農藥,我也沒法的!”

農藥?

紀寧夜又笑了笑,牛尾鎮的女人倒有個習慣,一不順心,就是喝農藥,但從沒聽說過喝死人,這年頭假農藥也有好處。

傅偉平走了,她轉身時,夏海鳴一臉尷尬地站在他媽媽的身邊。

“既然你都聽到了,那就不用我多費唇舌,希望下午之前,我可以收到你退出的消息!”她麵色沉沉地盯著眼前低頭的女孩,其實她對這個叫紀寧夜的女孩子風聞已久,畢竟是和他兒子同科室的,所以,在培訓時,她也稍留意了這個新人,可很奇怪,明明麵對麵遇過幾次,她都沒有看清這個女孩的長相,印象裏這個女孩總是低著頭,如清真寺裏的囚徒。

“韋部長,我不會退出!”血色再從她的臉上褪去。

“那你願意在這裏丟人,悉聽尊便!”韋部長冷笑一聲,又瞪了兒子一眼,揚長而去。

“寧夜,對不起,我幫不上你!”夏鳴飛抓抓頭皮,歎了一聲。

“不,你很好,我來這裏後,除了劉科長外,你對我最好,我……謝謝你!”她朝著夏鳴飛鞠了個躬,若得夏鳴飛手無足措地直擺手。

“我先走了!”她低著頭,木無表情地越過夏鳴飛,長長的廓道上不時會遇到同事,盡管她隻專注於自已的腳步,看不清他們的臉,可那低低的嘲諷之聲卻象淬了毒般灌進她的耳膜。

她越走越快,最後,發了狂般地朝著安全通通道跑去,然後,一層一層地跑著,身上的冷汗不停地冒出,推開頂層的鐵門時,隻覺得手腳愈發變軟,腹中一陣**,猛地嘔吐,一股逼嗆的胃酸便奪喉而出——

29層,孔劭寰看著電腦屏幕上女孩縮著身子,在垃圾筒上瘋狂嘔吐,而後,抱著雙膝坐在地上,肆無忌憚地張著嘴,悲愴的聲音狠狠地從咽喉裏吐出,象是要將體內的所有的齷鹺氣悉數吐光般——

耳邁中,女孩那帶著滿腔的控訴,帶著撕心裂肺般地哭聲讓他瞬間有些恍惚。

莫名驚心!

這一陣,他每天都會透過監控係統觀察她,從一開始想從她的舉手投足間尋找與夢中影子相似之處,到今日,已成習慣。

這個女孩每一天過得非常安靜,被同事冷嘲熱諷時,她臉上沒有過多表情,似乎早已習慣被人孤立。戴著黑框眼鏡,低著頭,整個人顯得灰蒙蒙的,丟在人群一點也不顯眼,可他知道,這個女孩有多漂亮。

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終於看到她慢慢地站起來,戴上眼鏡,慢慢地走出天台。

孔劭寰切換到天台外的監控。

灰朦朦的天空,灰朦朦的雨,連同孔劭寰都覺得天空如此應景。

紀寧夜走到天台的欄杆邊,傾出身子,呆呆地往下看。

他的心沒來由的揪緊——

突然,女孩雙手撐著欄杆,雙腿並起,輕輕一跳,一隻腳就踩上了欄杆上——

他,登時胸口如火燒,扔了鼠標就往電梯口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