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別愣住,與其說他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如何應對聶空的質問,還不如說他是被聶空氣勢給震住,不過嚴別到底是武將,他很快醒悟聶空不過是借題發揮,遂強自辯解道,“聶主帥,你這活似有些不對吧,攻打白水渡你根本沒征詢我的意見,隻是派傳令兵來通知了我們一聲,便擅自移兵改道,本將軍沒有責怪你們未把吳軍放在眼裏,隻是將自己的疑惑不解,向吳王請示了一下,這難不成還是我的錯啦?”

“嚴將軍!”聶空猛的一拍桌子,斥責道,“我看嚴將軍的說辭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吧?連本末主次都分不清了麽?你們隻是吳王旗下一營而已,可本帥代表的卻是衛王,統領的亦是整個衛郡各營主力,就算要與吳軍方麵商榷攻伐戰略,也輪不到你嚴別插言吧,以你小小一個吳營將軍,竟敢指責本帥行動之前未與你相商,你又置我們衛王於何位?我念在吳衛兩軍同心協力對敵的份上,給你三分薄麵,你若客客氣氣來詢問來商討,本帥豈會怠慢?可你倨傲不遜,竟不顧尊卑級位暗地裏做手腳,莫非你又被婁訓賊子收買,想破壞吳衛聯軍不成?”

“你!”嚴別紫漲了臉,“我嚴別起先是看不慣朝廷被個毒婦玩弄於股掌間,這才投效了吳王,像婁訓那等卑劣小人更是為本將軍不齒,又豈會被他收買?聶主帥你不要憑空捏造,血口噴人!”

“我血口噴人?”聶空冷笑,“好吧,就算我是憑空捏造查無實據,可嚴將軍你的行徑分明就是要挑撥我家衛王和吳王的關係,分明就是想破壞和分裂吳衛聯軍,這你又作何解釋!”

嚴別無語,悶了半天,才悻悻道,“不過就是向吳王稟呈了一下大軍動向,聶主帥你用得著如此發難麽,你我都是為兩位王爺效力於軍前,難道你就不需向衛王奏報軍情?”

“奏報沒有錯!”聶空緊咬嚴別不放道,“但請將軍以事實為依據,不要僅以片麵之詞撥弄是非,本帥說了,移兵白水渡本帥自有另一番打算,在拿下真正的目標之前,本帥為了迷惑敵方,這才先取白水渡的,可你居然給吳王奏報說我們有什麽分鼎中土之心,嚴將軍,你就是這樣為吳王效力的麽,究竟是想成就吳王的霸業還是想幫婁訓?”

一番話說的嚴別百口莫辯,理屈詞窮,他想了想,無奈道,“聶主帥息怒,我的奏報裏真的沒有詆毀衛軍之詞,僅是如實說明我們已移兵,吳王來函或許其中有些誤會了,回頭我再跟吳王說明情況解釋清楚,你看如何?”

“哼!”聶空再次冷哼,心中知道嚴別已經服軟,正是借坡下驢的時候,遂緩了語氣道,“那就有勞嚴將軍了,希望嚴將軍能以天下大事為重,以你們吳王的功業為重,真正的與我們衛軍攜手共進,以後勿要再平生枝節製造誤會了!否則,因此而貽誤軍情,你我同為屬將,又該如何向王爺們交代!”

“嗬,我一定注意,一定注意!”嚴別尷尬地拱手道,“那如果聶主帥沒有別的事兒了,在下就此告退吧,回去也好立即修書,向吳王稟明情況。”

嚴別離去,聶空輕輕的舒了一口氣,總算把難纏的爭端又踢回給了吳王,估摸著嚴別下次也不敢再隨意撥弄是非了吧,雖然嚴詞厲色的威嚇不能最終解決掉嚴別這條臥榻側畔的蛇,可能讓他老實一陣算一陣,在穩定大局前,聶空知道,兩方抱著的態度大概都是能不鬧翻暫不鬧翻。

兩日後,聶空迅速拿下白水渡,藺州白水渡的守軍不堪一擊,剛一交手便匆匆棄城,撤往藺州城方向,聶空也不追擊,隻命人加固城堅,以防藺州府尹調集其他各縣兵馬來襲,其實別說一個小小的白水渡,就算奪取藺州,對聶空也不在話下,所以藺州方麵來襲的可能性很小,至多隻是像他們一樣加固城堅,再向京師或附近州縣求援,並嚴陣以待罷了。

雖然聶空希望的是,白水渡可以吸引到景、賀、蒲三州的兵力,然而希望歸希望,三州願不願意出兵,就要看藺州府尹的麵子有多大了,如今都是自顧不暇的窘境,除非像粟州的存亡危及到眾人的利益,否則,藺州多半都得孤城獨守,而無任何援手了。

好在聶空圖謀的也不全是靠白水渡來吸引敵軍,從白水渡逆流而上,盡管到不了粟州,但若在中途一個叫蘋洲的灘塗上岸,穿過大片的河灘,再抄小路繞過藺州和粟州相連的庸山,便可以直抵粟州城下,按此季節的水流及行速算,至多也就是大半日的光景。

然而走水路卻是另有麻煩,白水渡盡管有不少原守軍棄下的舟船,可惜裝載量都不大,若連人帶馬一船一船的運,光是轉運大軍都要三五日,所幸此時已近冬季,河水清淺平緩,聶空便命人加緊打造大木排,木排之間縱橫嵌連,並以舟船在前引拽,這樣在一天的時間內趕到粟州就應該問題不大了。

看著將士們在緊鑼密鼓的加造城防和大木排,許成林問聶空何時才行動,聶空笑了笑,隻說了句,“快了,如本帥估算不差的話,十多日後今冬第一場大雪便會來臨。”

衛王宮內卓瑞桐果然收到了吳王卓元樂的譴責信,和聶空的反應差不多,他也隻是笑笑便將信擱置一邊,枚爭在一旁道,“主上不回複麽?怕是吳王還會接著興難呢!”

“聶空會有辦法對付的,放心吧!”卓瑞桐淡淡笑道,“隻是歡縈讓本王查找寧棠兒,本王還毫無頭緒呢,而且歡縈他們出征在即,就算找到,怕也已幫不上什麽了。”

“這種天氣……”枚爭猶疑著,沒有說下去。

卓瑞桐聞聽,臉色也變得有些凝重,“是啊,這種天氣……對歡縈他們來說,可真謂嚴峻的考驗呐,今年冷得很快,早晚溫差極大,或許冬天會比往年來得更早些,可一入深冬,大雪覆原,就更沒法進兵北戎草原了,另外本王擔心的一點是,北戎王庭會不會已經遷徙了!”

枚爭想了想,“雖然王爺的方略啊聶總管的籌謀啊夫人的計策啊這些奴才都不懂,可奴才總覺得王爺當初放左賢王太輕易了,有些人你不逼他是不行的,總不能咱們寬縱了敵人,卻叫自己人舉步維艱吧?奴才知道,王爺和左賢王有約在先,不過咱們已經連擊了克答爾和朝魯巴兩軍,他就不能表示點合作誠意麽?”

卓瑞桐看了看枚爭,沉思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本王確實探過葉蘇赫的口風,他當時卻堅持不肯說出王庭的位置,符離與他畢竟是兄弟,讓他將兄弟賣給敵人,不在本王和他達成的協議之內啊。”

“奴才的意思……”枚爭頓了頓才道,“他不必出賣王庭,隻要能指點我們赤納格帥帳的方位即可,畢竟不削弱赤納格的力量,他不是也沒辦法逼符離退位麽?”

“是啊,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本王倒疏忽了!”卓瑞桐招手示意枚爭靠近,“趕緊去查一下,冼貴斬訣沒有,沒有就趕緊把他給本王提出來。”

“為何是冼貴?”枚爭遲疑道,“文簡不也同樣收押了嗎?”

卓瑞桐搖搖頭,“文簡心中充滿了恨意,不會為我們所用的,但冼貴卻是那種誰給的銀子多就會為誰賣命的人,派這種人送信最合適不過了,也不會多生事端,去吧!”

“喏!”枚爭不再多問,忙應著退下去辦事。過了晌午,枚爭回來,附耳悄悄告訴衛王,冼貴已被提出,現關押在宮外別院的密室中。

卓瑞桐二話不說,放下手中的奏本,抬身便欲出宮,卻被枚爭攔下,“主上,周將軍的消息,你先看看吧,奴才也不曉得進展的如何了。”

卓瑞桐展開信函掃了一眼,神色不太好,說了一句,“周延庭順利潛入京城了。”

“那是好事啊,主上應該高興才是啊?”枚爭不解地問道。

卓瑞桐輕歎一聲道,“他輾轉托人買通了宮裏的一個老嬤嬤,老嬤嬤在宮亂之前就請辭歸家了,所以僥幸逃過一劫,不過她還有個遠房侄女,留在了宮內,也僥幸未死,現在於瑤華殿中當差,雖然隻是個負責灑掃添燈的一般宮人,不過通過她提供的寧棠兒的一些生活細節,本王幾乎已可以斷定,此寧棠兒非彼寧棠兒。”

“怎麽可能,這太奇怪了,難道世間還能出來兩個寧棠兒?”枚爭驚異的瞪大眼睛。

“不是兩個!”卓瑞桐幽聲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或許正是本王的一念之仁,害了寧棠兒啊!”

“主上,這話怎講啊?”枚爭愈聽愈發迷惑不解。

“這個宮人說,寧棠兒似乎對皇宮十分熟悉,從進宮的第一天起,就能順利找到她要去的地方,而從不曾迷路,試問枚爭你若從沒在宮裏待過,你可以麽?”

枚爭搖搖頭,“皇城中宮閣重重,殿宇無數,像奴才這等舍人初進宮時,除了跑腿辦差,又不許隨意走動的,差不多混了一個多月才大致弄清了路徑,一個剛入宮的人怎麽分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