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之走近我,憐惜地說:“然兒,你受委屈了。”

“逸之哥哥,你是特意過來看我的嗎?”我哭著撲向李逸之。

“這樣不好,”李逸之瞬時紅了臉,他退後兩步,緊張地環視四周,“仔細被人看到了亂嚼舌根。”

我噙著淚看向李逸之,“我被人當眾這般侮辱,唯有你一人護我,你是這世上唯一善待我之人。”

李逸之有些不忍,他伸手為我捋了捋飄向額頭的發須,小心安撫道:“姝兒今日著實過分了些,我猜想她這般對你定是因為誤會,然兒,貴府前些日子所發生之事可是與你有關?她果真是死於自戕嗎?”

“連你都在懷疑我嗎?”我有些生氣了。

“然兒勿生氣。隻因那路姨娘著實可惡,她先前欺負你娘親,後來又總是處處刁難你,我私以為你定是恨極了她,這才……”

“我憎恨之人又何止她一人,我能害得過來嗎?”我冷哼一聲,別過頭去,“若你此番是為了質問我而來,那便就此別過!”

“我怎麽忍心質問你,我隻是擔心你在府內的處境,今日你有我護著。我不在的日子裏,他們會如何欺負你?我簡直不敢想象。”李逸之憤怒地握緊了拳頭。

我看著李逸之的神色噗嗤一聲樂了,我扯著他的衣袖嬌滴滴地說道:“逸之哥哥對我最好了。”

李逸之再次紅了臉,他不斷退後,嘴裏連連說道:“這樣不好,仔細被他人看到。”

我樂得更歡了,“逸之哥哥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喜歡一個人又何須畏畏縮縮?”

“然兒,你知道的,我即將是你的姐夫。”

“逸之哥哥,你說過會永遠對我好。”我勾著他的脖子媚眼如絲。

“然兒,往後餘生我會像哥哥那樣守候你。”

“不,我不要你做我的哥哥!我要你愛我!”

一股熱血在李逸之的內心奔騰,他情不自禁地將佳人攬入懷中,深深地吻了下去。

盛夏,熱鬧的蟲鳴聲在綠浪裏翻滾著,翻滾著,擾得人心也隨之躁動起來。

站在遠處的雲亦姝剛想開口呼叫,卻突然怔在那裏。良久,她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我將雲亦姝失魂落魄的神色捕捉在眼中,我笑道:“逸之哥哥,你可以不用娶姐姐了。”

翌日清晨,一則消息在雲府內外炸開了鍋:李家公子非禮雲家二小姐!

人們在街頭巷尾興奮地議論著雲李兩家的前世今生,什麽李昇、雲非客曾愛上同一位女子,什麽李昇之子欲將雲家兩位千金皆霸為己有,實屬因果報應……

雲非客書房。

雲亦姝身著寢衣披頭散發地跪地哭喊:“定是那個賤人勾引了逸之!父親請網開一麵吧,我與逸之的婚約萬萬不可毀棄啊!”

雲非客的怒氣不比她少,他憤憤然地罵道:“你還嫌丟人不夠嗎?毀棄便毀棄了,為父日後定為你覓到更好的人家!是李逸之那廝不配,你何至於失態若此?”

“父親,你可知我自幼便愛慕逸之哥哥,失去他好似失去我半條命啊!”

雲亦姝哭得愈發大聲起來。

雲非客被哭聲擾得煩躁不已,他衝門外喊道:“速帶二小姐過來見我!”

“父親,我在!”我推開門款款而入。

雲非客隻看了我一眼便背過身去。

良久,他開口道:“我原是要將消息封鎖起來,現在卻傳開了,雲府的聲譽、姝兒的姻緣、雲李兩家的交情……太多太多的因素皆不可控!”

我淺笑一聲:“雲府的聲譽、姐姐的姻緣、雲李兩家的交情都沒有那麽重要。”

雲非客眉頭一蹙,輕蔑地說:“你沒把自己當作雲府之人,便休怪我們對你薄情!”

我反唇相譏:“你們一向待我如此,我已成習慣。”

雲非客想發怒,卻終是忍了下來,他努力將聲音調整得溫和:“若你尚能念及雲家一點好,那便幫我一忙:去告訴眾人是你主動勾引那李家公子。”

我忍不住大笑了起來:“我懂了!遵父親之意我需向世人證明是我主動勾引那李家公子,而那李家公子隻鍾情於姐姐一人,並不為我所動。且,我須告知世人我乃父親收養之女,與雲家無半分血緣關係,並非千金之身。是也不是?”

“是!”雲非客與雲亦姝異口同聲地答道。

“可以!”我應諾得十分幹脆。

“真的嗎?”雲亦姝含淚的眼眸重現光彩。

雲非客的態度也軟了下來:“世人皆知我與你感情淡薄,然,畢竟是父女一場,我願意繼續養你在府中,隻是我每每看到你總能想起一些糟心之事,此事之後我更不願再見你一眼!你搬到雜院去住吧,若是不再相見,興許對彼此都好。”

好一個感情淡薄,好一個不再相見!

我的眼淚瞬間泛濫。

“如你們所願,我會如是向世人解釋,隻不過……”

“不過如何?”雲亦姝急急問道。

“隻不過,我舍棄自己的名節來換回雲李兩家的聲譽與交情,條件唯有一個:毀棄雲李兩家的婚約!”

“賤人!”雲亦姝如發瘋一般衝過來,“你還真是看不得我好,可是嫉妒到喪心病狂了嗎?”

一記耳光重重地砸在了我的臉上,那五指的痕跡清晰可見。

“姐姐,聽我一勸可好?”我的聲音已浸滿了哭泣,“你嫁給他不會有好結果!”

“你膽敢咒我!”

又一記耳光砸下來,我搖搖欲墜幾乎跌倒在地。

是憤怒,還是失望?我已分辨不清,我捂著發燙的臉頰,從嗓子裏擠出泣血的質問,一字一句寒氣逼人:“姐姐,你今日可敢當著父親之麵與我對質五年之前的一樁陳年舊事?”

“什麽陳年舊事?你!你想搬弄是非嗎?你要胡說八道什麽?”雲亦姝的氣焰瞬間弱了下去,她緊張地語無倫次。

我冷哼一聲:“兄長究竟因何而故,你可敢將真相示於眾人?”

“你這個瘋子!”雲亦姝氣急敗壞地掐住我的脖子,那力度隨著憤怒層層加重。

眼看我的氣息已弱得不堪一擊,雲父仍然淡漠地望著,沒有半分要勸阻的念頭。

沉默,令人瘋狂的沉默!

我蒼白的臉上擠出一抹笑,淒然、破碎到令人絕望。

雲亦姝有些不忍,她的手無力垂下,抖動不已。頭一次,她在我的麵前輸得一塌糊塗。她蹲下身來將頭埋於膝蓋,嗚嗚地哭了起來。

刺耳的哭聲惹得雲父異常煩躁,他怒視著雲亦然,幾乎是咆哮:“還待在這裏作甚?趕緊收拾東西,滾!”

“滾”的尾音拖得長長的,久久地刺激著我的耳膜。

良久之後,我終於回過神來:哦,我幾乎忘了,我是那個不被在意的存在!

不是不傷心,不是不心寒!

既是如此,我又何必再對他們抱有幻想?

我望著那對父女,抬手拭去唇角血跡,挑釁道:“你們可知為何會發生這等醜事?是我,是我有意為之!是我主動勾引李逸之,又是我親自將此醜事傳了個遍!為的便是毀掉雲李兩家的婚約!你們若是寧死不肯毀約,那便等著悲劇收場吧!”

雲非客、雲亦姝兩人怒目圓睜,他們異口同聲地吼道:“你是瘋了嗎?”

“我的死活與你們無關,我的名節與你們無關,唯有雲李兩家的婚約能讓你們痛上一痛,不是嗎?哈哈哈……唯有如此,才能令你們痛不欲生啊!”我說著違心的話語,配合著刺耳誇張的狂笑,恍如一個真正的瘋子。

一個杯子砸向我的頭,鮮血噴湧而出,我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姐姐大婚之日便是悲劇上演之時,我已盡力,我自認無力改變他人的宿命。”我透過被鮮血模糊的視線再望一眼那對憤怒的父女,“就此別過,你們各自珍重!”

我走了,再無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