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簡單地收拾一番行李，剛走出房間，便聽到雲亦姝的婢女琉璃正在向眾人大聲宣讀她的罪行:
“她主動勾引李公子，是為下賤；她被雲家收養，卻有意抹黑雲家聲譽，是為忘恩負義。如此不知羞恥、忘恩負義之人竟能心安理得地活著！”
“她來了！”人們小聲議論著，紛紛向我投來鄙視的眼神。
“她竟然連咱們姑爺都敢勾引，簡直是喪心病狂！”
“老爺還是太過仁慈，竟把她留在了府內。”
“誰說不是呢！那個雜物間留給牲口住也好過給她！”
我聽著這些惡言，整個身體都變得冰涼起來。我背著行囊小心翼翼地繞過人群。
“站住！”
一聲厲嗬自身後傳來，我回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飛揚跋扈的臉。
“咱們大小姐丟了一件首飾，不知是不是被哪隻不幹淨的手給順走了。”
“琉璃姐姐，咱們這便去搜搜看。”
幾人衝過來奪去我的行囊，粗暴地打開來看，卻發現裏麵除了一件衣物，再無其他。
“咦，這是什麽？”
原來，在那件衣物的下麵還有一個精致的包囊。他們便要將那包囊打開來看。
“還給我！”我撲上前去，欲將其搶奪回來。
包囊在搶奪中被拋向了空中，那些碎的布片便紛紛揚揚地降落了下來。
我望著那些碎布片，眼睛裏染滿了血色。
“瞧，這是什麽？”琉璃尖叫起來，她將那件紅衣高高拎起於眾人麵前，喊道:“都瞧瞧，她便是穿著這件衣裳去勾引男人的！聽聞那夜她亦是穿著這件衣裳去羞辱路姨娘，這才逼得路姨娘自戕！你們可曾見過如此不要臉的東西？”
“不曾見過！”眾人異口同聲地喊道，他們將那羅裙踩在地上極盡**。
我撲向前去將衣服搶過來揣於懷中，我冷冷地望了眾人一眼:“怎麽？連最後一絲體麵也不願留給我嗎？”
“什麽？你們聽到了嗎？這個人竟然跟我們要體麵，一個沒臉沒皮的人還有什麽體麵可言？哈哈哈……”
琉璃的笑聲還沒落，一記耳光重重地甩在她的臉上，留下清晰可見的指印。她捂著火辣辣的臉望著我，短暫的驚愕後，她嘶聲喊道:“把這個賤人往死裏打！”
眾人沉默、後退。
琉璃憤憤然:“這個賤人連大小姐都得罪了，爾等何須顧慮？”
說罷琉璃搶過一個下人手中的掃帚朝我打了過來。
是啊，眾人皆知在雲府之內雲大小姐是唯一嗬護我之人，如今連雲大小姐都厭棄我了，我豈不是連一個下人都不如了？
眾人不再猶疑，紛紛開始出手。雨點般的拳頭紛至遝來，落在我身體的各個部位。
我感受著那些拳頭的力度從輕到重，從零落到瘋狂，而我的意識也漸漸渙散。突然，我竟然情不自禁地笑起來，在那些拳頭的攻擊下，我笑得肆意、張狂。
我以為那是發自肺腑的歡快，因為這一刻於我是期待已久的。人人都貪生，唯有我戀死！沒有人比我更厭棄這個世界，這個充滿了冷酷與殘忍的世界！
隻是那笑聲在施暴者聽來卻分外的滲人。他們竟開始膽怯了起來，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琉璃走上前去，嘲弄道:“又要故技重施了嗎？除了裝瘋賣傻你還會什麽？”
我睜開眼睛，烈日當空，將我的視線灼得生疼，而琉璃的身影卻顯得一團模糊。我望著那團模糊不清的身影，繼續笑道:“琉璃，不久的將來你會變成一個瘋子。”
“哈，原來瘋子的眼裏別人才是瘋子！”琉璃笑得花枝亂顫。眾人也跟著大笑起來。誰人不知我才是公認的瘋子，我指責別人會成為瘋子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人們從虐打弱者的視覺快感轉向另一種極致的精神快感裏，那是淩駕於弱者之上的愉悅與滿足。
他們笑得肆意，笑得猖狂，笑得精疲力竭，然而，他們很快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虛。他們安靜了，沉默了，各自撿起幹活的工具紛紛散去。
琉璃逼近我，她的眼神裏盡是怨恨，亦或還夾雜著些許嘲弄:“他們說我娘死於你的詛咒，今日你又咒我會變成瘋子，你且活著，看我是否會變成瘋子？看我如何讓你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