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抵達的是厲高遠和厲徐圖。

厲蓁蓁上前行禮:

“父親別來無恙。

“三弟,母親雖作惡多端,害了許多京城百姓,但到底是你的生身母親,她伏法,你難免傷心;

“可要保重身體,節哀啊。”

厲徐圖仗著有厲高遠撐腰,對厲蓁蓁頗為不屑:

“拜長姐所賜,二姐和母親接連而去,隻剩我與父親相依為命。

“陛下盛怒,對父親罰奉降品,我們厲家風光不再,長姐卻獨善其身,在定北侯府風生水起。”

厲蓁蓁對厲徐圖失望至極。

鄭香芸死前她說的那些話,這愚孝的傻兒子是一點沒聽進去啊。

“三弟,二妹和母親接連而去,那是因為她們犯下滔天罪行,一個是殺害六公主的凶手;一個是借毒蜂殘害諸多百姓的罪人。

“她們伏誅乃是天理昭昭,三弟怎麽怪都怪不到我頭上來。

“倒是三弟,你也犯下了一宗罪,你可清楚?”

厲徐圖輕蔑一笑:

“笑話,我有什麽罪?”

“食言而肥。三弟怕是忘記了當初發下的毒誓吧?長姐可是沒忘呢。

“而且長姐我與你不同,言出必行。”

厲徐圖還想鬥嘴,厲高遠抬手阻攔,轉而對陸秉文賠笑:

“這姐弟倆從小就喜歡鬥嘴,侯爺見笑了。”

陸秉文皮笑肉不笑,請他們進門。

來到正殿入座之前,厲徐圖趁厲高遠不備,繞到厲蓁蓁身後,語速極快低語道:

“你不是我長姐,你是害死長姐,取而代之的罪臣之女。我定會殺了你,為二姐、母親和長姐複仇!”

眾人入席,陸秉文得意洋洋,高聲說了些客套話,率先舉杯。

隨後便是獻舞上菜。

厲蓁蓁時不時瞥向不遠處宴蕪的位置。

明明是一個人的席位,那清河郡主偏偏要擠過去,挨著宴蕪坐下。

大多數時候是清河郡主滔滔不絕,宴蕪目光空洞,靜靜傾聽;

少數時候,宴蕪簡單回複一兩個字。

宴蕪還是看也不看厲蓁蓁。

陸秉文把厲蓁蓁當做稀世珍寶般向眾人展示,又帶著她一一去敬酒。

他們來到宴蕪席前。

宴蕪並不起身,本還小口啜飲,見他們前來,一飲而盡。

陸秉文以戲謔輕蔑的眼神望著宴蕪:

“想必溯王殿下此時一定非常後悔吧?

“不過本侯能夠理解,美人當前,心動不已,便覺原本做不到的事,似乎也能做得到了。

“殿下過於自信,結果呢?在美人麵前丟了男人最看重的顏麵;

“還出言威脅,讓美人替你保守秘密。

“怎知夫妻之間身心皆是親密無間,根本沒有秘密。

“殿下的力不從心,本侯知道了,深表同情。”

宴蕪低著頭,隱忍不發。

厲蓁蓁看不清他的麵容,隻看得到他握著酒杯的手微微抖動。

一旁的清河郡主霍嫣然卻聽了個七八成明白:

“宴蕪哥哥,你莫要聽定北侯胡言亂語。

“這侯夫人有什麽好?空有一副皮囊而已,根本不懂你的好。

“嫣然願嫁給宴蕪哥哥,沒有孩子又如何,你我二人廝守一生就好啦。”

宴蕪無奈閉眼,仍舊一言不發。

陸秉文忍不住笑出聲:

“嫣然,你才剛及笄,不懂這其中……不隻是沒有子嗣那麽簡單;

“本侯願與你做賭,等你再年長幾歲,定然不會再懷揣如此想法。

“你久居永州,怕是不知道,京城貴女最不想要嫁的,就是溯王殿下。”

“不用賭,我明日就去請陛下賜婚去。”霍嫣然仰著頭,自豪道。

厲蓁蓁真的聽不下去了,這種時候最好的打斷辦法就是害喜。

厲蓁蓁突然捂嘴幹嘔。

一直低頭不語的宴蕪終於抬頭,今晚第一次正眼去看厲蓁蓁。

厲蓁蓁看得真切,宴蕪眼中分明就是關切。

厲蓁蓁假裝嘔得厲害,借故離開,引得陸秉文也跟上去。

“侯爺,我想回去稍加休息,換身衣裳,月蓮陪我就好,您留下招待貴客吧。”

“也好。若是哪裏不適,馬上讓月蓮叫郭大夫。”

陸秉文又請了一個他信得過的郭大夫常住定北侯府,直至厲蓁蓁分娩。

厲蓁蓁回到朝華殿,無心換衣梳洗,無心做任何事,隻是不住歎息。

月蓮遞上濕水的巾帕,見厲蓁蓁根本毫無察覺,便誇張長歎一聲:

“唉——好濃的醋味啊。”

厲蓁蓁回過神,白了月蓮一眼:

“小丫頭,你懂什麽?去,把那件金絲軟甲拿來,我穿上試試。”

厲蓁蓁把金絲軟甲穿在裏衣和外搭之間,對鏡之時不自覺發問:

“不會真的去找陛下賜婚吧?”

“賜婚便賜婚唄,難不成,小姐將來還想要嫁給溯王殿下?他可是個……”

厲蓁蓁刮了月蓮的鼻頭:“你呀,該懂的不該懂的,你都懂。”

厲蓁蓁不急著回正殿,反而是在院子裏抬頭賞月。

突然,身後風起樹動。

二人一回頭,寒光乍現,一柄長劍直直向厲蓁蓁刺來。

二人分別向兩側躲閃。

月蓮躲開了。

但因為對方衝著厲蓁蓁而來,厲蓁蓁終是沒有完全躲開。

長劍從厲蓁蓁右臂劃過,割破了衣衫,被金絲軟甲抵擋。

來人一身夜行衣,繼續使出殺招,招招都避開月蓮,直衝厲蓁蓁。

月蓮小聲驚呼:“孔教頭!”

她認出了教授她們武功的師父的招數。

月蓮幾次想要擋在厲蓁蓁身前,卻全都被孔教頭推走。

厲蓁蓁哪裏是師父的對手,節節敗退,若不是有金絲軟甲,怕是早就斃命。

千鈞一發之際,宴蕪的折扇飛來,打在孔教頭的長劍之上。

長劍偏了方向,否則便會刺入厲蓁蓁的喉嚨。

宴蕪隨即飛身而來,與孔教頭過招。

這是厲蓁蓁第一次親眼見識宴蕪的身手,驚覺他一個養尊處優的皇子,武功竟然比孔教頭還高。

一招一式,都不像是尋常章法,倒像是有世外高人從小教授。

孔教頭幾招下來,不斷敗退,索性逃走。

宴蕪並沒有追擊,反而是霸道拉過厲蓁蓁,查看她右臂傷口。

“放心,幸好有你的金絲……”

厲蓁蓁話說到一半,宴蕪一口鮮血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