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燈齋內,殷佩瑜一怒之下砸了戚千誌端到麵前的藥碗。

“糊塗,不,是蠢笨,蠢笨不堪!

“我說過,穆綰柔就是在等她出手,盼她出手,逼她出手;

“她若真的出手,就是著了穆綰柔的道,她根本不是穆綰柔的對手!

“告訴她不要輕舉妄動,就是不聽!”

崔展在一旁承受殷佩瑜的怒火,等她發泄得差不多了,才開口:

“是屬下沒能提早預料,請老夫人責罰。”

“是要罰你。茹婆婆,去取皮鞭來。”

崔展乖乖跪下,背對殷佩瑜,承受鞭刑。

兩次,他都主動提出受罰。

出賣對他有養育之恩的殷佩瑜,他無比糾結難過,身體上的痛反而能減輕一些內心的愧疚。

溯王府。

金吉手執請帖,在殿門前猶豫再三,還是邁步進去。

“殿下,定北侯府派人送來一物,請您過目。”

宴蕪於高座之上,心不在焉,看也不看金吉,隨意伸手,示意金吉送上來。

金吉卻遲疑著一動不動。

“殿下,動怒有損身子。漠北之行後,您身上諸多舊傷內傷,本不應再勞累動用內力,可為了月蓮那丫頭,您又逞能。

“林大人再三囑咐,切不可動肝火……”

“少廢話,什麽東西?”

金吉猶豫再三,還是呈上請帖。

宴蕪接過,翻閱後登時全身抖動,一個不小心,扯爛了請帖。

金吉忙撿起請帖,下意識想要拚湊。

“滾。”宴蕪無力吐出一個字。

金吉廢話不說,轉身恨不得飛出去。

宴蕪手抖,盡力控製,端起手邊茶杯,想要喝一口茶壓製翻湧心緒。

怎奈無法自控,捏碎了茶杯。

瓷杯碎片割破掌心,鮮血汩汩流出,滴落於桌上地上。

宴蕪卻毫無察覺,心中隻有一句:

為了達成目的,這個女人真是什麽都肯犧牲。

許久後,宴蕪才感受到手心痛楚,鬆開瓷杯碎片,任其掉落地上。

另一隻手從懷中掏出一條還染著血痕,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絲帶。

上一次他的手因為攀爬峭壁受傷,她就是用這條絲帶為他包紮的。

如今,他的手傷得更重。

她卻與他們的仇敵夜夜纏綿,腹中懷有仇敵之子。

宴蕪不想,可是腦中全是他們二人纏綿悱惻的親熱情景;厲蓁蓁大著肚子,陸秉文側耳貼著傾聽胎兒動靜,兩人挽手,溫馨甜蜜……

“金吉!”

“是。”

金吉又恨不得飛身進來,生怕慢一點讓宴蕪怒火更盛。

“把這個拿去燒了。”宴蕪使用內力,輕飄飄的絲帶打在金吉身上。

他是真的著急,不願多看這東西哪怕片刻,懶得等金吉走來走去,又不聽話地動用內力。

“是。”

金吉撿起絲帶,又恨不得飛身離去。

不知過了多久,宴蕪突然回過神。

“金吉。”

無人回應。

“金吉!回來!”宴蕪提高音量,同時起身快步追出去。

追到門口放眼望去,早已沒了金吉的蹤影。

宴蕪的心一沉,這小子動作太快了吧。

金吉就在門邊的梁柱後方,咳嗽了一聲。

宴蕪驚嚇之餘,也鬆了口氣。

柱子後伸出金吉的一隻手,手上捧著那條絲帶。

宴蕪取回絲帶。

“滾。”

金吉跳出來:“屬下伶俐,有賞嗎?”

“滾遠點!”

宴蕪把絲帶疊好塞回胸前裏衣之內,長長吐出一口氣。

突然,胸口一陣疼痛,隨之一股熱流湧上來。

宴蕪強忍,始終沒能忍住,一口血吐了出來。

金吉還未走遠,看到這一幕趕忙飛身回來,扶住宴蕪,叫道:

“快去請林大人!”

***

崔展安排了馬車,去醫館接月蓮回府。

陸秉文見月蓮歸來,隻仔細打量了麵部和脖子,確實沒有紅疹之後便放了心。

這幾日,侯府內熱鬧非凡,張燈結彩,全都在為三日後的夜宴準備。

厲蓁蓁親自伺候月蓮沐浴,仔仔細細檢查了她的傷口。

看到傷口全都愈合,疤痕不大,這才徹底放心。

“這些時日,溯王殿下可好?”厲蓁蓁假裝無意閑聊。

“不太好。我聽林大人說,殿下從漠北回來,元氣大傷;

“為了給我釋放蠱毒,又傷神傷身的。

“本來在林大人的調養下,傷好了大半,可前幾日又吐了血。”

“吐血?傷到肺腑了?”

“不知道,我問過金吉,可他不答,反而是白了我好幾眼。”

厲蓁蓁連連歎息,這宴蕪怎麽就總是受傷?

14歲那年傷了男人根本,成了半個或一整個太監不說,漠北回來又傷了腰;

如今又傷到元氣肺腑,吐了血。

蒼天賜了他一副好皮囊,就不肯給他一個好體魄。到底是公平還是不公平啊。

反正暴殄天物是肯定的。

***

定北侯府夜宴。

陸秉文與厲蓁蓁親自站在侯府門前迎客。

受邀的賓客大多都是上一次厲高遠壽宴的那群朝廷大員,妻女家眷。

宴蕪的馬車停駐門前,金吉先行前來奉上請帖。

被扯爛後又強行拚接的請帖。

陸秉文難掩喜色,囑咐手下定要好好收藏溯王的請帖。

厲蓁蓁心道:

宴蕪表麵生她的氣,實際上還不是配合自己表演了吃醋憤怒?讓陸秉文不再懷疑她腹中孩子所屬?

男子也慣會口是心非。

宴蕪下車,悠哉走到陸秉文厲蓁蓁麵前,卻是笑麵相迎。

“恭喜定北侯即將喜獲麟兒。本王特意送上厚禮。”宴蕪指了指馬車。

金祥從中取出一隻木盒,打開展示。

一件金絲軟甲。

厲蓁蓁心頭一熱,宴蕪在盡可能護她周全。

陸秉文與宴蕪客套一番,請宴蕪進入。

全程,宴蕪都沒看厲蓁蓁一眼。

時辰快到,又一馬車前來,從中跳下一靈動少女,蹦蹦跳跳前來:

“定北侯,宴蕪哥哥到了嗎?”

陸秉文笑著摸了摸少女的頭:

“清河郡主別來無恙啊,你剛從永州歸來,舟車勞頓,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怎麽可能不來?宴蕪哥哥來,我就來。”

說完,少女熟不拘禮,也不搭理厲蓁蓁,也不送上禮物,急匆匆跑進門。

厲蓁蓁心裏沒來由地,不太喜歡這個清河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