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蓁蓁情急之下忘了尊稱:
“宴蕪!”
宴蕪右手隨意擦了嘴角,抬頭注視厲蓁蓁:
“你叫我什麽?”
“月蓮跟我說過,你傷了元氣,在王府吐過血。我以為過了這些時日,有林大人診治,你應該好了啊。”
宴蕪推開厲蓁蓁:
“我的身體,不勞侯夫人操心。”
厲蓁蓁不明所以,還是湊過去攙扶:
“既然傷了元氣,就不該貿然動手。”
“不該?難道眼睜睜看著你被他一劍刺死?
“這都要怪你,明知道厲高遠也來了,就該有所警惕。
“怎麽說都是有了身子的人,周遭竟然連個護衛都沒有。
“崔展呢?居然也不在暗中守著?”
厲蓁蓁本想掏出帕子為宴蕪擦拭嘴邊鮮血,一聽這話,動作僵住。
“林大人沒跟你說?”
宴蕪再次推開厲蓁蓁,不耐煩道:
“說了,我傷了元氣,不可動用內力。
“孩子,你打算生下來?”
厲蓁蓁與月蓮交換眼神,二人這才反應過來,林鴻居然沒告訴宴蕪厲蓁蓁向他要了假孕藥的事。
這個林鴻,還真是除了醫術之外的事,全都不放心上啊。
這麽說來,宴蕪認定她懷了陸秉文的孩子!
這麽說來,陸秉文剛剛說了那些誅心的話,宴蕪不是在表演心酸失落,而是真情流露!
“這孩子——我絕無可能生下來。”厲蓁蓁算是說了實話。
因為根本生不出來。
“那你預備如何處置?你可知月份大了,再打胎危險有多大?
“一個不小心,你的命也保不住!”
厲蓁蓁看宴蕪一本正經的緊張模樣,突然想要試探一番:
“既然如此,還是生下來吧。在他記事之前,陸秉文肯定就已經死了。
“那之後,我再給孩子找一個好父親言傳身教,定然不會讓他與陸秉文一樣卑劣。”
月蓮在一旁嗤之以鼻:
“小姐說得容易,好父親哪有那麽容易找得到?有哪個男子願意養別人的孩子?除非……”
厲蓁蓁直勾勾盯著宴蕪。
宴蕪反應過來,比月蓮還要嗤之以鼻:
“笑話!你不要指望我。我絕對不可能去養你跟陸秉文的孩子,除非我……”
“除非你什麽?”厲蓁蓁追問。
宴蕪那個“死”字的口型都已經做出來了,那個“死”字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除非我瘋了。”
“既如此,請殿下去找林大人,幫我要一副打胎藥,我盡快服下,打掉這不該來的孩子。”
宴蕪竟然沒有立刻應允,反而為難猶豫,敷衍道:
“再說吧。”
“宴蕪哥哥——”霍嫣然的聲音傳來。
厲蓁蓁把手帕塞進宴蕪手中,意為讓他自己擦拭嘴角血跡,她得馬上離開。
可是這麽一塞,厲蓁蓁碰觸到了宴蕪手中的疤痕。
她展開宴蕪的手去看,不是攀爬峭壁的舊傷,分明是新傷。
“這……”
月蓮拉著厲蓁蓁:“小姐,快走吧。”
厲蓁蓁不願真的遠走,拉著月蓮藏身在樹後偷看。
宴蕪隨便擦拭了一下嘴角血跡,把手帕塞進懷中。
“宴蕪哥哥,你怎麽一個人跑這兒來了?”
“出來透透氣,好像是迷路了。回去吧。”
“不急,既然都出來了,那嫣然陪宴蕪哥哥在這一起透氣吧。
“正好,有些話,嫣然想要私下與宴蕪哥哥說。”
宴蕪不耐煩:“何事?”
霍嫣然神秘兮兮,先朝四下瞧了瞧,確認無人之後興奮道:
“宴蕪哥哥,你看看這是什麽。”
霍嫣然從腰間荷包取出一塊小小紙片,遞到宴蕪手中。
宴蕪神情急劇變化,緊張問道:
“你從哪弄到這東西的?”
“宴蕪哥哥忘記了?我們一家久居永州,才回京城不久。
“我父親想要購置一處便宜宅子,可京城寸土寸金,哪有便宜的?
“結果還真被我們找到了一處,就是前任鴻臚寺卿穆澄的家宅。
“雖說四年多前,那裏被厲大統領屠了滿門,是十足的凶宅。可正因為如此才足夠便宜。
“況且我父親從來不信什麽鬼神之說,當下便買了。
“這幾日我在宅子裏四處閑逛,結果發現了枯井石壁上藏著暗格,暗格裏隻有一本書。”
霍嫣然用眼神指了指宴蕪手中紙片。
“這便是那本書封皮的一部分,已經變得有些脆,我一個不小心,就扯下來這麽一角。”
“書呢?”
“自然是被我藏起來了。宴蕪哥哥想要?”
“把書給我,留在你那裏,始終是禍端。”
霍嫣然搖頭晃腦:
“那本書的確不簡單,我簡單翻閱了一下,竟然是穆澄的女兒穆綰柔所著;
“內容都是一些她在四方館內的見聞。隻看這部分呢,還著實有趣,但也隻是有趣而已。
“可那上麵還有另一人筆跡所做的注解。筆體蒼勁有力,像是個上了年紀的男子所寫。”
穆綰柔的記憶中,她的那本《四方奇聞異事錄》根本沒有注解。
霍嫣然說有上了年紀男子的筆體做了注解,書又被藏到了枯井暗格這種隻有穆府人才可能得知的隱秘之處。
做注解的人極有可能就是穆澄。
“把書拿給我,我應該認得注解的筆體。”
宴蕪與厲蓁蓁不謀而合,他曾見過穆澄的字,自信能夠分辨。
霍嫣然努嘴搖頭:
“那可不行,這麽重要的東西,不能輕易給你。除非……”
宴蕪不耐煩:“除非什麽?”
“除非你明日一早就去找陛下賜婚,你我結為夫妻後,自然我的東西就是你的東西啦。”
宴蕪被逗樂,仿佛霍嫣然是個無知幼童說了笑話般:
“嫣然,婚姻大事豈是能拿來開玩笑講條件的?
“我再鄭重說一遍,那本書是罪臣所屬,你留著是禍端;
“上麵若是有注解,那就是更了不得的禍端。
“穆澄的宅子不是凶宅,但其中卻暗藏著足以讓你們步穆家後塵的危機!”
霍嫣然噘嘴跺腳,撒嬌耍賴:
“宴蕪哥哥就會嚇唬我,我不管,反正若想要那本書,就得跟我成親。”
宴蕪聳肩,無所謂道:
“罷了,反正你們霍家如何,與我無關。
“書我不要了,是留著看或者燒了以絕後患,隨你。”
霍嫣然委屈,眼眶濕潤,楚楚可憐:
“宴蕪哥哥,娶我就那麽難嗎?
“你知不知現在京城裏都在傳言,你覬覦定北侯夫人。
“他們說你沒有自知之明,明明不算一個完整男子,卻還要跟京城第一公子搶夫人!
“隻要你娶了我,流言不攻自破。反正你也是要成親的,就不能娶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