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傍晚,退去了霞光後,天氣有些冷,整個宮內都顯得蕭索起來,坤寧宮花園裏的花成了皇宮裏最好看的景致。楚靈芸喜歡花,所以她的殿裏常年都是鮮花齊放。
從正午門到坤寧宮,這條路回廊七折八彎,蕭水寒來來回回已經走過很多次,可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焦躁,滿腦子都是風酒酒滿嘴鮮血的樣子,害她的人如此大費周章,說到底也是因為他。
子息花他有所耳聞 ,是一種難愈的奇毒,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明確的解藥。他很清楚,這一次隻怕連有神醫之稱的柳夏檜都沒有辦法,如果有,他方才的表情不會那麽沉重。
他一步步往坤寧宮走去,沿途花香撲鼻,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讓他覺得舒暢,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花園的盡頭,楚靈芸正慵懶地側臥在貴妃榻上假寐,七八個宮婢戰戰兢兢地跪在她的腳邊,彎曲的膝下放著砸碎的銅鏡碎片,鮮血浸透衣裙沾在青石板上,但她們咬著牙始終不敢出聲。
珠兒站在楚靈芸身後嚴厲地盯著這些宮婢,看到有人不經通報就直接進來,她正要發火,待看清來人之後又立刻臉色一變,躬身恭敬地說道: "蕭丞相。 "
蕭水寒沒有理她,徑直走了過去,楚靈芸聽到聲音後睜開了眼睛,扶著珠兒的手站了起來。她凝視著麵前俊秀的男子,嘴角慢慢浮上一絲微笑
"她們砸碎了西域靈鏡? "蕭水寒負手而立,淡然瞥了一眼滿地的碎渣,這麵西域靈鏡是千裏迢迢從西域送來的,鏡麵透亮如清泉,是楚靈芸最喜歡的東西。
楚靈芸神色一變,說道: "可不是,哀家養了她們,她們卻痛恨哀家 ,哀家喜歡什麽就毀了什麽。 "蕭水寒不言語,懲罰宮婢不過冰山一角,楚靈芸的性子他很了解,能走到她如今這樣的位子,沒有權欲野心,沒有沾上無數枯骨鮮血,是不可能的,她是個有遠見、有手段而且歹毒的女人,從來都是。
"既然蕭丞相來了,就暫且饒了你們,都下去吧。 "楚靈芸輕輕揚了揚手
跪在地上的宮婢如獲大赦,連忙站起來躬身退下去了,珠兒也退出很遠的地方候著。貴妃塌前的石桌上擺著茶具,楚靈芸坐過去,親自替蕭水寒斟了一杯茶水。
"水寒 ,你已經有好幾個月沒來看我了。 "她去掉了尊稱,用最簡單的自己來麵對眼前的男子,與平日裏威嚴的太後判若兩人。
蕭水寒臉色煞白,輕輕咳嗽了一下,她立刻遞了一方潔白的絲帕過去,關切又略顯氣惱地說道: "水寒,你的頑疾即忌大熱也忌大寒,人冬了,要小心身子才好,出門記得多穿一件衣服,娶了個夫人卻連這些都不知道,風酒酒是怎麽當夫人的。 "南海治病五年,是眾所周知的事,南海的隱世名醫都沒能醫好蕭水寒,楚靈芸覺得這病隻怕得伴他餘生了。她身為太後,掌握著大燕的天下,可眼前的這個男人,她卻掌握不了,甚至連他的病她也束手無策。
"難得太後還記得臣的內人,可她現在快要死了。 "蕭水寒沒有接她的絲帕 ,而是端過桌上的白玉茶盞喝了一口茶。
楚靈芸微微一怔,似乎沒料到他會這樣說,她端詳了他好一會兒,突然自嘲一笑: "我總算明白了,你今天是來興師問罪的,你以為是我害了她?
蕭水寒站在她身前,冷冷地俯視著她: "她是用了你賞的胭脂才中毒。 "他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 "臣今天來,是希望太後能交出解藥。 "
楚靈芸對他疏離的稱呼早已習以為常,這般冷漠的態度卻是頭一次見到,她心中一痛,苦澀地笑了,蹙起眉頭,匪夷所思地與他對視:"解藥?我這裏沒有解藥!水寒,我與你相識十年了,風酒酒才多久,你竟然為了她來質疑我? "
"柳夏檜已經查出是胭脂中所含的子息花致使她中的毒,你還要我怎麽相信你? "蕭水寒目光冷寒,將茶盞重重地擱在石桌上, "我與你相識十年,可你是君,我是臣,與她相識雖不足兩個月 ,可她如今是我的發妻,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太後娘娘 ,休怪微臣不顧往日情麵。 ""蕭水寒,你威脅哀家? "楚靈芸猛地站了起來, "哀家沒做過的事自然不會承認,哀家沒有下毒! "她的情緒有些激動,那種骨子裏渾然天成的威儀使她散發出咄咄逼人的氣勢。
蕭水寒眉頭一皺,忽然咳嗽起來,他從懷中取出一方絲帕,捂住嘴壓抑地咳了半晌, 良久才鬆開了手。
白色的絲帕浸透了一大攤紅色血跡,他五指收緊,將絲帕捏在掌心。
楚靈芸淩厲的神色柔和下來,擔憂地伸手去握他的手: "水寒,你沒事吧?
蕭水寒推開她的手: "太後娘娘,這是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如果你再敢對微臣身邊的人下手,微臣定叫你追悔莫及! "他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轉身毫不留戀地離去,寬袖輕甩,手中捏緊的白色絲帕緩緩飄落到地上,潔淨的帕子上,中間滲著星星點點的紅,看上去觸目驚心。
楚靈芸一怔,一時間又氣又急,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喜歡他,從開始到現在,甚至遙遠的一輩子,她都會喜歡他,可他對她從來都是相敬如賓,在君臣的範圍之內不越雷池一步,但即便這樣,她已經滿足了。
當年若沒有被選進宮,她原本是想嫁給他的,可天不遂人願。也幸好他天生頑疾,以他那樣驕傲的性子,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娶妻生子,她還可以自私地認為他一輩子都是她的,可突然間他就成親了。
她以為他隻是為了氣她,或者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他不會去碰一個他不喜歡的女人。可第二天,她派去的人告訴了她落紅的事,她的心就像被刀子來回割一樣疼。
終於,她覺得要失去他了。她邀請了他的新夫人,那個聲名狼藉的女子,看到風酒酒的那一刻,她才恍然明白了什麽,連嘲笑都顯得蒼白起來,那個女子與她有著天壤之別風酒酒並非旁人傳的那般不堪,她單純可愛,年輕貌美,眼睛清澈得像空中的雲海,沒有沾上絲毫的血腥氣;而她,殺過太多人,一雙手已經累砌了無數枯骨。
這樣幹淨的女子,她容不得,尤其是他的女人。她在心裏發誓,一定要殺了風酒酒,可她還沒有動手,就已經有人給她策劃了這樣一場陷阱
楚靈芸搖了搖頭,難以置信地笑了起來 ,她看了眼桌上他喝過的茶,覺得心痛如絞,氣急敗壞地伸手一掃,將上麵所有茶具通通推倒在地
"蕭水寒,你就是仗著哀家喜歡你!
京城的消息是傳得最快的,不過半日 ,訪間茶樓都在談論風酒酒如何被蕭水寒克得吐血昏迷,而同一時間,蕭水寒入宮討要解藥並與太後不歡而散的事情也被人泄露出來。
京城某處宅邸,一名白衣勝雪的男子負手立在窗邊,及腰的長發美如潑墨,僅用一根白色緞帶係起來,扶背而下。從他身後看去,身影清冷飄逸 ,仿佛九天謫仙一般。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落在他身後,單膝跪地: "莊主,葉小姐的計謀已成功離間太後和蕭水寒,風酒酒身中子息花粉的毒昏迷不醒,柳夏檜束手無策。 "
"很好。 "白衣男子遙望著空中,問道, "蕭水寒去了南海五年,一身頑疾醫好了嗎? "
"回莊主,沒有 ,屬下親眼看到蕭水寒的帕子上吐了血。 ""是嗎?居然連歐陽漓都沒有辦法。 "看來蕭水寒大限已到。 白衣男子輕笑了一下,淡漠的聲音裏聽不出一絲一毫感情: "柳夏檜醫不好風酒酒,蕭水寒一定會帶她去南海找歐陽漓,不久之後就是武林大會,你去告訴葉晚歌,讓她把人引到武林大會,我要親自會一會他。 "
"是,屬下告退。
黑影縱身一躍,如來時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白衣男子這才慢慢轉過身來,一張漂亮的臉上露出輕蔑與鄙夷的表情 ,他張了張嘴,輕聲呢喃道: "蕭水寒啊蕭水寒,本座真沒想到你病得隻剩半條命了,居然還護著楚靈芸那個蛇蠍女人,那麽在殺她之前,本座隻好先殺了你。 "
京城的百姓都在關心風酒酒的傷勢,都說相爺雖然把人克得半死,卻挺疼愛夫人,不僅讓柳神醫夜以繼日地看護,還將無辜之人林子然揍得半死不活才放人,也算不枉風酒酒一片癡心非要嫁給他衝喜。
真乃天作之合,天作之合!
百姓們傳得津津有味,卻不知這幾人早已不在京城。當然,若是讓風酒酒聽到這些傳言,估計會直接氣死過去 ,再也不想醒過來了。
風酒酒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身處遠在千裏之外的世外桃源——南海。這裏與海域接壤,且景色優美,很適合避世而居,歐陽漓當年第一次來就喜歡上了這裏,便就此定居下來,一住就是十五年他曾一手醫術妙絕天下,卻因心愛之人的離開而心灰意冷,發誓再不救人,那之後他一人獨居此處,再未出過南海,直到蕭水寒的到來。
風酒酒看他的樣子,也不過中年,可長年不修剪胡子,讓他的相貌看上去添了幾分滄桑。他的衣服也破破爛爛的,唯獨手中藥材成了他的寶貝疙瘩
"蕭水寒是我發誓之後救的第一個人。 "歐陽漓坐在門口 ,背對著風酒酒搗鼓他的藥材,說到這裏,他回過頭笑道, "小姑娘,你是第二個,要不是蕭水寒那個小兔崽子求我,我是不會救的。子息花粉的毒,這天下除了我,無人能解,要不是我呀,你就死翹翹了。 "說完,他還得意地吹了一聲口哨。風酒酒滿臉黑線,見過自戀的,沒見過這麽自戀的,果然物以類聚 ,和蕭水寒一起玩耍的都不是什麽好人
不過, "病嬌"居然肯千裏迢迢帶她到南海醫治,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基於這一點,她倒是要感謝他的。
"病嬌,我們相識這麽久以來,你第一次做了件好事。 "風酒酒走過去拍了拍蕭水寒的肩膀,靠近他身邊笑嘻嘻地說道, "這次謝謝你了,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
風酒酒每次麵對蕭水寒的時候不是凶神惡煞,就是怒氣衝衝的 ,這次突然這麽親切地將臉湊過來,溫暖的氣息噴在耳邊,蕭水寒一時間有些不適應。他假意低咳一聲,稍微讓開了一點點,別過臉說道: "不需要,本相不是故意要救你的。
救人還分故意不故意嗎?
風酒酒朝天翻了個白眼,豪情萬丈地拍著胸脯,說道: "病嬌,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說吧,你要什麽?隻要不是以身相許,什麽都可白狄在旁邊都聽不下去了,忍不住說道: "早就是相爺的人了,還裝什麽矜持。 "
風酒酒臉色一黑,瞪了白狄一眼,她隻道是大婚後第二天清早從書房出來,被白狄撞破而導致白狄誤會,卻並不知白狄是看到落紅,以為她和相爺已經成就好事。
兩人的表情沒有逃過蕭水寒的眼睛,其實真相隻有他一人知曉。他早就算到以太後的性子必定會派人來檢查落紅,是以半夜他就將風酒酒擄到書房,與她共枕而眠 ,期間並沒有發生什麽。
那抹落紅也不過是他割破指尖而滲出的血跡。
眼角餘光無聲地掃視著兩人的表情,蕭水寒麵上略顯尷尬,他紫衣一展 ,起身走了出去。剛走出門口,對麵廊下一人迎麵撲來,急匆匆地撞在他身上。
隻聽 "啪"的一聲,一碗湯藥落到地上,散落滿地殘渣,濃墨般的藥汁到處都是
"公子,真是對不住了。
撞上他的人是一名紅衣女子,她嘴上道歉,麵上卻沒有半分歉疚之色,指尖一彈 ,伸手替蕭水寒擦拭弄髒的衣裳。
蕭水寒眉頭一皺,迅速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碰自己的紫衣。
風酒酒聞聲走過來,正好看到這一幕,她看著紅衣女子的臉,不由得怔了一下。
該怎麽形容呢?這女子的美可以與蕭水寒、莫絕兩人相媲美,不過她看上去更加妖豔嫵媚。
她的五官美豔驚絕,塗著淡淡的胭脂,一雙剪水秋瞳波光瀲灩,流轉間顧盼生輝,烏絲如清水崖瀑,窈窕身姿曼妙至極,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奇異清香,舉手投足間勾人心魄。
"公子抓得人家好疼。 "她的聲音也能令人酥到骨子裏。
風酒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看向兩人的手。隻見蕭水寒五指一鬆,將女子的手甩開,可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紅衣女子,眸底像卷著一股暗湧的風暴,看不出是什麽情緒,隻讓人覺得諱莫如深。
這個女子……眼神太像了……似乎想到什麽,他深色的瞳仁一縮臭流氓 ,看到美女眼睛都直了!
"你是什麽人? "蕭水寒淡淡地問道。
風酒酒眉毛倒豎,這家夥對別人從來都是不假辭色,現在居然主動問別人底細,有貓膩啊!果然天下烏鴉一般黑,看到美女就把持不住了 !
"公子難道不知道,在問別人姓名之前要先說出自己的名字嗎?
過,看在公子如此俊俏的分上,我便說了也無妨,在下葉晚歌,公子可記住了?
"葉晚歌……"蕭水寒低聲重複了一遍,腦海裏浮現出一個身影如果沒有記錯,武林盟主葉錚有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兒,隻是葉錚一年前就已經病逝了,他女兒自那之後便下落不明。
"哎呀,葉晚歌,你怎麽跑那麽快? "柳夏檜從後麵追了上來,看到地上摔碎的藥碗,他向來溫柔的臉上也不禁浮現出沮喪的神情,心疼地說道, "葉晚歌,你走路看著點兒不行嗎?這可是我辛辛苦苦替蕭夫人熬的藥啊! "
葉晚歌聳聳肩: "要怪就怪他。 "她指了指蕭水寒。
柳夏檜抬頭一看,蕭水寒的衣袂上染了大片藥汁,而旁邊的風酒酒正用要殺人的眼神瞪著葉晚歌,立刻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忙笑著說道:"你們還不認識吧,葉晚歌是師父前些日子從海裏撿回來的,她被人追殺,掉進海裏了,這段時間和我去山上采藥,早出晚歸的,所以你們還沒有見過。 "
柳夏檜的師父就是歐陽漓,這事風酒酒也是醒來後才知道的。她盯著葉晚歌,用手掌撐起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 "那也就是說,她在我們之前就來了,一個這麽絕妙的女人,一個那麽邋遢的男人,孤男寡女獨處在這片海邊……啊!誰打我? "風酒酒還沒說完,一隻鞋從房內丟出來,砸在她的後腦勺上。風酒酒摸著腦袋回過頭,屋內歐陽漓正雙手叉腰,額上青筋暴起,如同修羅鬼煞一般的目光瞪著她
"風酒酒,你說誰邋遢?
喂,等等……這不是重點吧?風酒酒望向幾人,卻發現其餘三人皆是一臉 "你活該"的表情。
"最恨別人說我邋遢! "歐陽漓抬起腿作勢又要取另一隻鞋,在他丟過來之前,風酒酒裙子一撩,撒腿就跑。跑出很遠之後,她還聽到後麵歐陽漓純正的 "獅子吼" 。
"蕭水寒,你個兔崽子,好好管管你家娘們兒! "接下來又休養了幾天,風酒酒的身體已經大好,可她的心情越來越不好了。葉晚歌最近一直纏著蕭水寒不放,而蕭水寒竟然沒有拒絕,兩人時不時膩在一起,風酒酒想想就相當不爽。
這天午後,風酒酒去找蕭水寒,準備和他商議回程的事,她再也不想看到葉晚歌那張比她美豔的臉了。
歐陽漓這處居所的院子很大,常年四季如春,院內一大片全是粉嫩的桃花,和桃花塢有些相似,穿過桃林就是居住的屋舍。
"病嬌,我們……"她熟稔地推開門 ,剛說幾個字,就愣在了原地
屋內的情景有些詭異,蕭水寒坐在桌前,葉晚歌風情萬種地坐在他的腿上,雙手摟著他的脖頸,嘴唇貼著他的耳窩,笑得柔媚入骨。聽到聲音後,兩人同時抬起頭看她,蕭水寒麵帶訝異,而葉晚歌則一臉挑釁。
"你們在幹什麽? "風酒酒的心猛地一沉,仿佛一瞬間被人從高空拋入萬丈懸崖。
葉晚歌勾唇笑道 :"如你所說,孤男寡女能幹什麽……蕭夫人有事"沒事,你們繼續吧。 "風酒酒用力把門關上,轉身倉皇地跑了說不上是什麽感受,她的心裏燃著一團火,還有一絲疼痛。她討厭葉晚歌靠他那麽近,更討厭蕭水寒受她勾引 ,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
"狗男女,你們遲早會遭報應的! "風酒酒一口氣跑到海邊,對著大海憤憤地罵道, "蕭水寒,你這個混賬,竟敢紅杏出牆,你給姑奶奶等著,我詛咒你生的孩子全是青光眼,不對,應該咒你斷子絕孫! ""好狠啊,嘖嘖嘖!
歐陽漓不知何時到了她身後,拿出背簍裏麵的藥材,蹲下身認認真真地洗起來: "酒酒啊,別生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你要淡定,像水寒那樣的男人,隻要是個女人都會喜歡他的。 "說道, "我不氣,我一點都不生氣,他的病連你都醫不好,指不定哪天就兩腿一伸,魂飛魄散了,他就等著做個風流鬼吧! "風酒酒氣呼呼地說完,又氣呼呼地扭頭走了 ,想起剛才看到的畫麵,她就恨不能回去把那對 "眉來眼去"的臭男女挫骨揚灰。
歐陽漓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愣了半晌,舉著藥材呆呆地說道: "誰說沒把他醫好?他的病好了啊!隻要他不亂動用內力,心疾就不會再發作了。這世間除了我,還有誰有這等醫術? "他搖搖頭,又繼續去清洗藥材。
風酒酒回去後,不想再看到那兩人 ,直接把柳夏檜趕去了白狄那裏,自己霸占了他的房間。晚上思來想去睡不著,越想越氣,越氣越不能忍,她搜刮出柳夏檜的錢袋,趁著夜深人靜,偷偷一人上路,離開了南海
半個月後,她已經到了燕國的落桑城,距離京城不再那麽遙遠。她放慢了腳步,在落桑城的一家客棧落腳,準備好好休息一晚。
半夜,她睡得正香,一陣兵器交戈之聲在院內響起來。她翻個身準備繼續睡覺,房門卻突然 "砰"的一聲碎裂開來,一個黑影撞破房門飛過來,重重地砸在她的床下。
"啊啊啊——你是誰?想幹什麽?我沒錢也沒色! "風酒酒 "嗖"地彈起來,抱著被子跳下床
那人躺在地上已經動彈不得,聽了風酒酒的話,差點吐出一口血。
這時,外麵走進來兩名男子,借著月光可以看清,前麵的人一身白衣,他身後的男子則一身黑衣。
白衣男子發如潑墨,氣質清冷飄逸,指尖撚著白色墨扇,正一點點收攏。那姿態從容不迫,仿佛隻需一個脾睨,便將天下盡收眼底。
風酒酒看癡了,隻聽白衣男子說道: "就憑你的武功,也想奪我手中的邀請函 ,好大的膽子。 "
他的聲音很好聽,卻宛如窺破世間一切,不帶絲毫感情。風酒酒的目光落在那張驚為天人的臉上。他有一雙漆黑而璀璨的美眸,裏麵泛著輕柔的漣漪,削薄的唇輕抿 ,勾著輕淡的微笑,整個人仿佛夜空月華,美若謫仙
"有什麽了不起,你的邀請函說不定是從哪裏搶來的! "躺在地上口吐鮮血的男子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雖然被揍得很慘,卻仍要嘴硬逞強。
白衣男子表情未變,卻不再答話,他身後的黑衣男子往前一步,冷冷地說道: "區區一封邀請函,我們莊主何須用搶? "一股寒徹入骨的殺氣襲來,風酒酒打了一個哆嗦,抱著被子趕緊離黑衣男子遠一點。 白衣男子見狀,朝她點了點頭,輕聲說道: "實在抱歉,叨擾姑娘休息了,在下容淵,若姑娘不嫌棄,今夜便宿在在下的房間裏可好? "
容淵?名字真好聽啊!人美名字也好,簡直就是她心目中的男神。
不過這發展會不會太快了點兒?
風酒酒將胸前的被子攏緊 ,做出防備姿態: "這……這個不太好容淵看著她緊緊護在胸前的手,微微一笑: "姑娘別誤會,在下和君宴會睡在姑娘這間房,這房門已破,不適合姑娘家住。 "他說著,用指尖捏著墨扇朝前一指, "夜已深,在下帶姑娘過去,明日再向姑娘賠嘖嘖嘖,長得帥就算了,人品還這麽好。風酒酒一顆少女心在黑夜裏冉冉升起,跟在別人屁股後麵走了。
躺在男神的房間裏,風酒酒一夜好眠。
次日大早,容淵兩人就彬彬有禮地來向她鄭重道歉了,還客氣地請她用了早膳。
言談間,風酒酒才知道,原來兩人是要去參加武林大會。武林大會需要武林盟主發出的邀請函才有資格參加 ,昨夜那人便是去搶容淵的邀請函,結果武功不濟 ,被人揍得口吐白沫,還砸爛了她的房門。
"這也算是不打不相識。 "風酒酒咬著筷子一臉期待地問道 ,"武林大會一定很熱鬧吧?是不是有很多像你一樣的高手?反正我也沒有什麽事,容淵大哥,我可不可以和你們一起去武林大會玩啊? "容淵笑了笑: "當然可以。 "
吃完飯,幾人就出發了,為了避免風酒酒顛簸,容淵還為她買了一輛寬大的馬車,裏麵布置得舒舒服服給她坐,一路上對她也是頗多照顧
風酒酒的性子本來就大而化之,經過一路的相伴,很快就和容淵成了朋友。可君宴那裏,風酒酒卻不敢放肆,那張麵癱臉始終一副拒人於千裏的樣子,不過他的模樣卻讓風酒酒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幾人一路優哉遊哉到達武林盟時,武林盟內已經熱鬧非凡,隨便晃一圈就可以看到許多背著長劍的盛名浪客和江湖少俠,還有各大門派的掌門及弟子。
風酒酒第一次參加武林大會,異常興奮地穿梭其中。前方已經搭開了擂台,四周擺滿了桌椅,很多人都相繼落座。風酒酒左右觀察,發現最靠前有個位置觀看起來視野最好,而且還沒有人坐,她立刻跑了過去
剛撅起屁股準備坐下去,還沒挨著椅子,忽然一隻手伸過來,按在她肩上,將她用力一推,風酒酒整個人摔了出去。
"你幹什麽? "屁股像被棍棒悶打一樣疼,風酒酒怒不可遏,爬起來就準備找人算賬。
然而剛抬頭,在看清對方的臉時,風酒酒卻愣住了,眼前的人可不正是在南海勾引她家 "病嬌"的葉晚歌嗎?
她為什麽會在這裏?她不是和蕭水寒一行人在南海嗎?
風酒酒錯愕地揉揉眼睛,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
"這不是蕭夫人嗎?居然會在這裏遇到夫人,夫人不是灰溜溜地回了京城嗎?怎麽又不放心,回頭來找水寒? "葉晚歌展顏一笑,走到椅前姿態妖嬈地坐下。
說起蕭水寒,風酒酒就來氣,而且誰準許她叫得那麽親熱?難道已經發展到了很親密的地步?
風酒酒氣血直往上湧,走過去氣呼呼地坐到葉晚歌對麵: "我要去哪裏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
葉晚歌紅唇輕揚,笑得千嬌百媚,望向風酒酒的眼神竟是嘲諷 :"蕭夫人,你的那張凳子是柳神醫的,上座這張是水寒的。真是不好意思,這麽好的位子,蕭夫人是沒有資格坐的。 ""你……"風酒酒正要發火,忽然想起她的話,這兩張凳子是為"病嬌"和柳夏檜準備的,那就是說他們也離開南海,來了這裏?
她慌忙朝四下張望,可地方太大,武林人士眾多,找一個人如同大海撈針一般。
葉晚歌欣賞著風酒酒臉上的情緒變化,嬌聲笑了笑: "武林大會規矩甚嚴,沒有邀請函是如何都進不來的,我還真是好奇你是怎麽混進來風酒酒見她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肺都快氣炸了,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葉晚歌,你別欺人太甚! "
"我欺人太甚?蕭夫人,你太天真了,我讓你見識一下什麽是真正的欺人太甚如何? "葉晚歌挑挑眉,朝身後勾了勾手指, "來人啊,蕭夫人沒有邀請函,把她給我丟出去! "三名壯漢立刻上來抓著風酒酒,他們個子太大,風酒酒掙脫不開,眼見就要被拖走,風酒酒又氣又急,手中凝氣與壯漢廝打起來,奈何壯漢的修為也十分高深,反手一掌就掃了過來。
危急之際,一道白影驟然閃現,風酒酒閉上眼睛,隻覺一陣疾風奇襲,再睜眼時,她已經到了容淵的懷裏。三個壯漢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哀號,每個人的手腕都像被什麽利器劃過,鮮血淋漓。
"你沒事吧,酒酒? "容淵打量一番,發現風酒酒毫發無傷,這才麵向葉晚歌,漫不經心地看著她, "她是我的朋友,隨我一起來的 ,葉小姐雖然是前武林盟主的千金,也不能這樣欺負一個弱女子,既然她來了這裏,就是武林盟的客人。 "
葉晚歌是前武林盟主的千金?
風酒酒驚愕地睜大眼睛。他的話一出,周圍很多人都看了過來,似乎都沒料到這個美豔絕倫的女子就是葉晚歌。 當年隨著前盟主的死,葉晚歌就消失無蹤,很多人都以為她死了,沒想到卻還活得好好的。
麵對眾多目光,葉晚歌毫無懼色,依舊笑得風情萬種。她凝望著容淵,瞳仁裏閃著深深淺淺的光芒: "沒想到容莊主也來了 ,有容莊主在,這武林盟主的位子旁人還敢有什麽想法?既然蕭夫人有你這個倚仗,我也就不多說什麽了。 "
"風酒酒,你怎麽在這裏? "
風酒酒還沉浸在訝然中沒有回神 ,突然被一聲輕斥驚醒過來。她回頭一望,兩個人並排站在她一尺之處,蕭水寒黑發紫袍,長身玉立,柳夏檜眉眼含笑,溫柔地看著她。
可眼底分明壓抑著滔天怒意。
有那麽一瞬間,風酒酒不知所措,明明是各走各的路,可為什麽她有種被抓包的感覺?她一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可同時心裏又覺得委屈和釋然。委屈的是她方才被人欺負,他為什麽不能早一步出現在她身邊;釋然的是她終於又見到他了,讓她有一種奇妙的安心感
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渴望見到他,也從來沒有哪一刻見到他會有這麽多複雜的情緒湧上胸口。風酒酒鼻頭一酸,忽然很想撲到他懷裏好好哭一場。
"風酒酒,你還不過來! "又是一聲低斥,蕭水寒俊美而蒼白的麵上浮現一絲薄怒。
"水寒,你還不知道吧,人家現在有了新的靠山,早就把你拋到腦後了。 "葉晚歌撩開火紅色衣裙,一步三搖地走到蕭水寒身邊。
風酒酒原本那顆熱切的心一下子冷卻如冰,長裙裏邁開一步的腳又慢慢收了回來。她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異樣的情愫,抬頭說道: "容大哥,我們走。 "
她的聲音隱隱帶著哭腔,容淵目光淩厲地望了蕭水寒一眼,然後拉著風酒酒的手朝相反的方向離去。
"酒酒跟別人走了,你還不去追啊? "柳夏檜用眼神示意蕭水寒。
蕭水寒置若罔聞 ,目光緊緊鎖住風酒酒和容淵交握的手。
容大哥?她居然當著他的麵那麽親熱地稱呼別的男人,還手拉著手!風酒酒,你好大的膽子!
蕭水寒隱忍著怒火,忽然皺起眉頭,對自己莫名生氣深深不解 ,她與別人牽手,他為何要氣得差點失去理智?
袖中的修長手指攥握成拳,他沉吟了許久,才邁開腳步,走到桌前坐了下來,雲淡風輕地說道: "她愛去哪裏便去哪裏,比武要開始了,你們不看了? "
他的語氣很淡,可柳夏檜仍然聽出他言語中濃濃的不悅。這麽多年他動容,可他內心其實藏著一絲軟弱,他天生患有心疾,也因這心疾使得他不敢去接受任何人的親近
可愛情這種東西由不得他,也許風酒酒早就在他心裏烙下了深刻的印跡,隻是他不知道而已,又或者他已經知道 ,卻不敢承認。
柳夏檜會心一笑,挨著他坐下 ,葉晚歌也笑著坐了過去。
擂台之上已經有人開始比試 ,整個武林盟喧鬧非凡,有人上去,又有人被打下來,有人沮喪,也有人跳起來喝彩,其中也不乏許多英姿颯爽的女子,每每上台都要迎來一陣掌聲和哄鬧。
比武場的聲音此起彼伏,那麽多形形色色的人,蕭水寒的眼裏卻隻有一人,千百人中,他一眼就找到了她。她坐在離他甚遠的地方,聽不到她的聲音,卻看到她又蹦又跳,時而與身邊的男子低頭說著什麽,那表情開心得像個孩子。
沉浸在興奮之中的風酒酒並不知道有人在看她,她的眼珠子恨不得掉在台上,因為這一場是她最期待的容淵打擂,方才容淵問她希不希望他勝
她說 "當然希望" ,他便說: "那好,我贏一個武林盟主回來。 "說完,他輕盈一掠 ,就上了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