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周遭還粘連著露水,有幾個小護士端著各種藥品,忙不迭地跑進手術間。
一瞬間,黎書覺得沈聿瀟就在裏麵,於是跟著闖了進去。
“黎書。”
沒等蘇玲喊他,黎書就繼續往第二道油紙門裏麵闖,被兩個護士攔住了。
蘇玲也從身後拽住黎書,大喊道:“黎書,你冷靜點,醫生正在給沈聿瀟手術。”
黎書過了衝勁,沿著帳篷蹲下身來,哭泣道:“不是已經脫離危險期了嗎,怎麽又這樣了。”
“傷口有些感染,不過我們已經去陽城找消炎藥了,你也別太擔心了。”蘇玲半蹲著身體,輕撫著黎書的肩膀安慰道。
蘇玲正安慰著黎書,一個小士兵急匆匆地闖進營帳。大聲道:“報告指導員,藥拿來了。”
手術室裏的護士早就聽見了小士兵的聲音,不待蘇玲喊她,就急匆匆地出來,將藥水拿了進去。
蘇玲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深呼出一口氣道:“黎書,你看,消炎藥已經拿回來了,沈聿瀟很快就會沒事了。”
手術室裏,護士用最快的速度將藥水和好,注入吊瓶裏,大家的心情和蘇玲一樣,終於鬆了一口氣。
“如今就是等著沈聿瀟退燒了。”院長說。
忙了一個早晨,院長本就上了年紀的身體此刻更顯疲乏,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源源不斷的滾落。
“扶你們院長趕緊去休息吧,這裏我來守著,有什麽情況我會立馬通知你們。”蘇玲看著院長站都站不穩的雙腿說。
幾個小護士應聲將院長扶了出去,蘇玲便將黎書攙起來,一直攙扶到沈聿瀟的病床前。
“你看,他很快就會沒事了,你別哭了,萬一沈聿瀟突然醒過來,看到你這個樣子他該多傷心啊。”蘇玲說。
黎書雖然傷心,但蘇玲的話也有道理,沈聿瀟如果醒了,肯定是不願意看到他悲痛欲絕的樣子的。於是勉為其難地擠出來半個笑容,隻是很快又消退了下去。
良久,黎書對蘇玲說:“這裏有我守著,你先去休息吧。”
“行,那你注意,有什麽事立馬喊我們。”蘇玲說。
不一會兒一個護士拿著體溫計進了病房。趁著量體溫的空擋與黎書攀談起來。
“你怎麽不去休息一會,都陪了大半天了。”
“沒事。”
“那你吃午飯了嗎?”護士又問。
“吃了點,他們剛才送進來的。”
護士聽了點點頭,想著黎書肯定沒怎麽吃飯,於是從兜裏摸出來幾顆花生,笑著說:“幾個村民炒了送過來的,可香了。”
黎書見護士已經將手伸了出來,便不好意思回絕,從她的手掌裏將幾顆花生拿了下來。護士從沈聿瀟的胳肢窩裏取出體溫計,看了一眼,三十七度五,已經算是接近正常的穩度了。
“黎書,你別太擔心了,體溫已經降下去了,我過一個小時再來。”護士說。
黎書衝護士道了聲謝謝,用手掌摸了摸沈聿瀟的額頭,額頭上的熱度確實降下去了很多,這讓黎書也深深地鬆了口氣。
黎書繼續坐在沈聿瀟的床前,守候著沈聿瀟。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天色又黑了下來,黎書的眼皮支撐不住,就迷糊地睡了過去。
又像是做了個夢,夢裏有人在輕撫他的頭發。
但這不是夢,是真實的撫摸。黎書從昏睡中驚醒,沈聿瀟正充滿愛意地看著他。
黎書不敢相信,沈聿瀟醒了,昏迷了兩天兩夜,沈聿瀟終於醒了過來。
“你醒了。”黎書滿含淚花,喜極而泣地大喊著。
沈聿瀟還不能太過運動,隻能眨著眼睛傳遞給黎書他的反饋。沈聿瀟艱難地伸出手指,黎書預感道沈聿瀟想要觸摸自己的臉頰,便將臉頰湊上前去。
以前沈聿瀟的力氣很大,可如今摩挲在黎書的臉上,全然沒有半點力氣。但他仍舊努力地為黎書擦拭著淚水。
“傻瓜,怎麽哭了?”沈聿瀟低沉著聲音說。
這麽一來,黎書的眼淚更加止不住了,像天幕上被撕開一塊,淚水嘩啦啦地從眼眶裏湧了出來。
“我哪裏哭了,剛才被風吹閃了眼睛。”黎書轉過臉去,一邊極力反駁,一邊用衣袖不停地擦著眼淚。
“來,抱抱。”
沈聿瀟像哄一個三四歲的孩子一樣,黎書再也忍不住了,將腦袋埋入沈聿瀟寬厚的臂膀裏,哇啦哇啦地就哭了起來,哭得撕心裂肺。
“我還怕你再也醒不過來了……”黎書啜泣著說,因為哭得太激烈,聲音都不能完整的發出來了。就像拍打礁石的海浪,斷斷續續的,聽著就叫人揪心。
更叫沈聿瀟揪心。
“好了,不哭了,我這不是沒事了嗎?乖,笑一笑。”
沈聿瀟盡力揉撫著黎書,可是黎書哪裏是說笑就能笑得出來的,勉強擠出半點笑容,反而更加難耐。沈聿瀟心想得做點什麽分散掉黎書的注意力,便說自己肚子餓了。果然,黎書趕忙擦著眼淚出去給他找吃的了。
回來的時候,院長正在給他做檢查,看著院長平和的麵容想來是沒什麽大事了。
“接下來就好好休息。”院長對沈聿瀟說,也是囑咐黎書。
黎書鄭重地點點頭。
“那好,就不打擾你們了。”說著院長和護士端著藥品走出了營帳。
黎書本想將沈聿瀟的身體扶起來,以便他可以更舒適的吃東西,可是沈聿瀟全身都被繃帶纏繞著,尤其是左腿更是吊在**不能動彈。於是隻能輕而慢地給他一點一點的喂粥喝。
每一勺粥,黎書都是將粥吹得不那麽燙之後才喂到沈聿瀟的嘴裏,一邊喂一邊不忘囑咐慢慢地往下咽。
沈聿瀟並不是真的很餓,但是他不想讓黎書為他擔憂,所以半碗小米粥很快就被沈聿瀟喝得精光。
“還要嗎?”黎書看著空空的碗盞問。
沈聿瀟搖搖頭,心想這半碗就夠自己好好消化上一陣子了。
“對了,陽城怎麽樣了?”沈聿瀟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問。
“陽城已經收複了,目前丁旅長接管了陽城,他還吩咐叫你好好休息呢。”黎書說。
聽到黎書這麽說,沈聿瀟心中的大石才算真正落了地。
回想起這場戰鬥,實在是有太多的不容易,從而也讓他想起了很多已故的人,裴世修,淩淮。
他們在另一個地方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