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城一戰,傷亡慘重,沈聿瀟領導的一個團急需修整,而沈聿瀟本人也需要靜養。所以丁旅長駁回了沈聿瀟繼續參戰的申請。
營帳裏,氣氛嚴肅,沈聿瀟倔強道:“我上不了戰場,我的兵能上。”
丁旅長麵對跟倔牛一樣的沈聿瀟,恨不能破口大罵,但是蘇玲,黎書都在,隻得收斂了脾氣:“沈聿瀟,你如今的任務就是好好養傷,你的兵也需要好好修整,有道是磨刀不誤砍柴工,修養好了才能繼續殺鬼子。”
見沈聿瀟還再嘟嘟囔囔,丁旅長拍了一記桌子道:“沈聿瀟,你再這樣我給你記過處分。”
沈聿瀟氣不過,背過臉去。
丁旅長也一肚子氣,最後給黎書下命令道:“沈聿瀟這頭倔驢我就交給你了,三個月後帶個活蹦亂跳的人來見我,但是現在他敢再吵著上戰場,你就給我一槍崩了他。”
聽丁旅長這麽說,黎書喜不自勝,這兩日正好為沈聿瀟不肯回徽城休養而犯愁,如今丁旅長下了死命令,沈聿瀟不聽也得聽。
於是黎書當即做了個敬禮的姿勢,中氣十足地說:“保證完成任務。”
丁旅長走後,沈聿瀟背過去的臉久久不願撇回來,黎書便連哄帶逼地說:“丁旅長可說了,你再這副樣子,我一槍崩了你。”
黎書一副佯裝惡毒的模樣屬實讓沈聿瀟破了防,不自覺地隱隱偷笑起來。接著沈聿瀟將雙手一攤,破罐子破摔道:“來吧,崩了我。”
“好,那可是你自己說的。”於是黎書拿起沈聿瀟的配槍,慢慢向沈聿瀟靠過去,黑洞洞的槍口徑直地對著沈聿瀟的眼睛。
突然,黎書伸出另一隻手,朝沈聿瀟的胳膊處抓去。沈聿瀟一直在想黎書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卻沒想到黎書最後來了這招。
撓癢癢可是沈聿瀟軟肋中的軟肋,沈聿瀟一下子就大笑起來。可憐他身上好幾處傷,這麽一笑,牽著全身的傷口都疼得不行。於是隻得求饒。
“還跟不跟我回徽城?”黎書雙手抱在胸前,一副頤指氣使的樣子問道。
“回,回,回……”沈聿瀟摸著傷口,笑中帶淚地回答道。
在半山腰住了太久,山腳下早已是春天的模樣了。幹枯的樹枝已經抽出了嫩芽,小路兩邊的空地上,遠遠地看去已經綠油油的一片的,頗有中草色遙看近卻無的樣子。河水也化了凍,偶爾一兩隻水鳥飛過,在水麵劃出一條漣漪。
因為沈聿瀟受傷太重,所以車子開的很慢,比也更能欣賞這初春的美景了。
“我們都出來這麽久了。”沈聿瀟感慨道。
“是啊,來的時候還沒過正月,如今都三四月份了。”黎書看著車窗外的景色,心情有些沉重。
心情沉重的不止是黎書,趙玉梅的心情更加複雜,就連小小的豆子,也變得憂鬱起來。好在兩人苦苦的等待沒有白費。沈聿瀟和黎書平安回來了。雖然沈聿瀟傷的很重,但到底沒有死,也沒有缺胳膊少腿。
這對於趙玉梅來說,已經算得上菩薩保佑了。
隻是看到沈聿瀟半個身子都纏著繃帶的那一刻,那白的像白綾的繃帶還是叫趙玉梅心頭酸楚的不行。淚水不自覺地就往下滾。
至於豆豆,從來沒有見到被綁成這樣的人,也許是感到害怕,喊了聲大爹之後,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別哭,男子漢大丈夫,這點傷算什麽。”沈聿瀟摸了摸豆豆的腦袋說。
“嗯,我們豆豆最勇敢,不會哭的對不對。”黎書也安慰道。
豆豆其實還是想哭,隻是沈聿瀟和黎書兩個人剛柔並濟,恩威並施,就不得不忍著不讓淚水流下來。
黎書將沈聿瀟從車裏背下來,趙玉梅和豆豆就跟在身後。三個人把沈聿瀟抬進了房間。
久違的柔軟的床鋪讓沈聿瀟倍感鬆泛和舒適,沒說兩句話就有了些睡意。
“娘,這幾天聿瀟都沒能好好睡上一覺,我們先出去吧,讓他好好睡一覺。”黎書說。
黎書把沈聿瀟的身體躺平,蓋上被子囑咐了幾句,便和趙玉梅離開了房間。
院子裏的花都開了,五顏六色的,很是好看,但是最吸引黎書的,還是那一叢叢剛結出花骨朵的薔薇。
“大爹跟我說,小爹最喜歡薔薇,所以走的時候就吩咐我一定要好好養著這些花。”豆豆看著自己的成就,理直氣壯地說。
“是呢,我們豆豆最厲害,你看這花養的多好,再有十來天,必定開出最漂亮的花來。”趙玉梅在一旁誇讚道。
黎書欣慰地笑了,不僅僅是豆豆小小年紀的懂事,能幹,更重要的是沈聿瀟在那麽緊急的關頭還是掛念著自己。
“豆豆最乖。”黎書蹲下身體,抱著豆豆的腦袋,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來。
從沈聿瀟回來到現在,趙玉梅一直也沒有來得及問這段時間的具體情況,如今沈聿瀟睡了,豆豆在院子裏自己玩耍。趙玉梅便和黎書攀談起來。
“這段日子,很危險吧。”趙玉梅說。
黎書下意識的歎了口氣,笑了笑:“娘,已經過去了。”
“謝謝你。”趙玉梅看著瘦了好幾圈的黎書,繼續道:“聿瀟受了這麽重的傷,想來你照顧他肯定也辛苦得很,看看你都瘦成皮包骨了。”
趙玉梅的話讓黎書心裏暖暖的,黎書從心底裏開出了花。
“聿瀟對我的好,遠比我對他的好多得多。為他做什麽,我都願意。況且我這條命都是爹給的,如果沒有爹把我從冰天雪地裏撿回來,我恐怕早就一命嗚呼了。”
“不提了,不提了,好孩子,以後不提這些了。”趙玉梅一陣心酸,緊緊握住了黎書的雙手。看著黎書眼眶裏閃爍的淚花,趙玉梅不住地喊著“好孩子,好孩子。”
兩人從下午一直坐到傍晚,視線慢慢變得昏暗。
“娘,風大了,我們進屋吧。”黎書說。
“好,進屋,我和春雪給你們做晚飯去。”趙玉梅戰戰兢兢地往廚房走去。
薔薇在黑夜裏變成模糊的顏色,但是花骨朵傲然於枝的樣子卻依舊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