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的動靜很大,足矣吵醒趙玉梅和豆豆。倆人沒有與黎書說上話,所以十分的遺憾。

趙玉梅悶著頭不說話,豆豆則在一邊哭泣。春雪一邊要照顧趙玉梅,一邊又要哄豆豆,一時也心力交瘁。

“扶我去祠堂。”突然,趙玉梅說。

這次隻有春雪一個人扶著她走,所以趙玉梅走得很艱難。這也是她第二次走進祠堂。

這次,她是為黎書祈禱去的。

“夫人,少爺和少夫人會沒事的。”春雪在一旁安慰道。

半夜又有點沒點地飄了幾朵雪花,但很快就消停了,之後就是無邊的狂風。睡在屋子裏感覺不到,可是睡在營帳裏卻是感受頗深。隻見營帳被吹得像皺了的海平麵,畫起了一條條的波浪線,樹影在月光的襯托下更顯詭異,仿佛從哪座孤墳裏爬出來的野鬼似的張牙舞爪著。

“來,往我身邊靠緊點。”沈聿瀟說。

沈聿瀟發覺出黎書是冷了,因為黎書一直在哆嗦,腳也是冰涼的。黎書一直有體寒的毛病,睡在家裏四處不透風的倒還好,可如今是在帳篷裏,風倒是不透,可是一層布實在是不隔冷。所以沈聿瀟隻能盡可能地摟住黎書,將自己的體溫傳導給他。

“還冷嗎?”沈聿瀟問。

“不冷了。”黎書搖了搖頭。

黎書本就比沈聿瀟瘦小一些,此刻彎曲在沈聿瀟的懷抱裏,就像個小刺蝟似的。不過是那種沒有刺的小刺蝟。

“你的手還疼嗎?”

沈聿瀟抱住黎書的時候,黎書正好能看到沈聿瀟的胳膊,所以關切地問,但他其實還沒有完全暖起來,所以牙齒依舊有些打顫。

“早就不疼了。”沈聿瀟滿不在乎地說。

“騙人,你以為我是三歲孩子呢?兩三個小時之後是最感覺到疼痛的。”黎書不依不饒地說。

“唉,我們黎書長大了,不好騙了。”沈聿瀟歎了口氣,幽幽地說。氣息正好從黎書耳後略過,溫熱,細膩。惹得黎書感覺癢癢的,便不自覺地反駁:“什麽長大了?我本來就比你大。”

聽到“比你大”三個字,沈聿瀟不自覺地有些想入非非,便摩挲著黎書的關鍵部位道:“嗯?你比我大?”

黎書知道了沈聿瀟的想法,便沒好氣地拍了把沈聿瀟的手背,說:“都什麽時候了,還沒個正經。”

其實不用黎書提醒,沈聿瀟這個時候也是沒有心情兒女情長的,左不過挑逗挑逗黎書,緩和一下氣氛罷了。

“好了,沒幾個小時天就亮了,睡吧。”說著,沈聿瀟輕輕在黎書的耳後吻了一下。

兩人十指相扣地睡去。

早上,帳外嘰嘰喳喳的,像曬了稻穀,吸引一群麻雀過來的場景。

沈聿瀟率先穿好衣服走出了營帳。

“團長早。”凱明率先問候道。

“嗯。”沈聿瀟點點頭,問道:“你們在搗鼓什麽呢?”

剛問完,沈聿瀟便從人縫中看到了一枚豎著的鋼管,再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個迫擊炮。

“昨晚撿了很多槍,不過這個大炮就這一個完好的,其他都被石頭砸瓢了。”凱明頗為惋惜地說。

“這就一根鋼管,威力咋就這麽大哩?”一個看著挺憨厚的人問道。

“自然,這都是無縫鋼管做的。”沈聿瀟歎了口氣,囑咐凱明把戰利品收好。

這時候黎書也起來了,便一起往醫療營走去。

經過昨夜的緊急搶救,大部分傷員的傷情都穩定了下來,不過看得出來,他們眉頭緊鎖,身體難熬的緊。

沈聿瀟慰問了幾句,準備起身離開,回頭看了眼黎書。黎書說:“你去忙吧,我在這裏看著。”

“也好。”沈聿瀟點點頭,朝主營走去。

蘇玲已經在營帳裏了,正在看一份名單。沈聿瀟湊過頭去看了兩眼,都是名字,想來便是昨夜犧牲的戰士了。

“這份名單我會叫人送到徽城,找到他們的家人的。”蘇玲說。

“好。”沈聿瀟眉頭金鎖著,語氣深沉而緩慢,蒸汽從嘴巴裏吐出來,有些悲涼。

“還有一件事,鬼子這次傷亡慘重,一時半會不會在往徽城走,但是他們的武器和後勤補給很足,所以估計也等不了幾天。”

說到這裏,蘇玲插話道:“我明白,我會和組織聯係,讓他們在城南部署,還有物資短缺的事,我也會一並說的。你等我消息。”

“好。”沈聿瀟點點頭,眉頭依舊緊鎖著。

“你的傷?”頓了頓,蘇玲看著沈聿瀟胳膊上的繃帶問。

“我沒事,已經處理好了。”沈聿瀟說。

“那就好,這場戰鬥比我們想象的要更加見你,你可不能有事。”蘇玲難得帶著些許戲謔的口吻說。

過了會,蘇玲走出了營帳,營帳裏隻剩下沈聿瀟一個人。不由地他就想起了裴世修,如果裴世修還再,一定會給他很多建議的,也會和他配合的很好。隻是短短幾日,裴世修就不在了。想來多少是有些傷感的。

裴世修的墓地距離營地不算太遠,沈聿瀟正好心情煩悶,走著走著就走到了裴世修的墓地。

剛清理完不久的墳頭,有長出來幾根雜草。這還是大冬天,要是到了夏天,更加來不及清理了。

沈聿瀟將幾根雜草從墳頭上揪下來,墳頭便隻剩下一層雪,潔白無瑕。

“兄弟,我又來看你來了,這次,我們要拿下陽城,所以來告訴你一聲,我們從哪裏出來的,還得回哪裏去。”

沈聿瀟自顧自的嘀咕著,卻不知營地裏,大家夥還在憂心忡忡地找他。

突然,黎書想到了什麽,便叫大家不用找了,說他一定會把沈聿瀟帶回來的。

黎書想到的地方也是這座孤墳。走了約莫半個小時的路,發現沈聿瀟果然一動不動地站在墳前。

“你真的在這裏。”黎書跑到沈聿瀟背後說。

“你怎麽來了?”沈聿瀟沒有回頭,黎書的聲音在熟悉不過。

“我再不來,營地裏都要急翻天了。”黎書沒好氣地說。

“怎麽了?鬼子打上來了?”沈聿瀟急忙轉頭問道。

“這時候心急了?早幹嘛去了。”黎書白了沈聿瀟一眼。

聽黎書這麽說,想來營地沒出事,不過沈聿瀟也意識到自己隨意離開營地是不對的,於是摟著黎書往營地走去。

“心情好點了嗎?”黎書默默地問。

如今,即便沈聿瀟不說,但是一個眼神黎書就能明白沈聿瀟的心情。

沈聿瀟就是這樣的,有什麽心事總是悶在自己心裏,如今也就老裴可以無所顧忌地傾聽他的聲音了。

沈聿瀟沒有回答黎書的話,隻是默默攥緊了握住黎書的手。

白色的雪堆滿了林子,靜謐,綿延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