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內漆黑一片。除了呼吸聲,再也感受不到除己之外的任何動靜。隻有沈聿瀟的手掌,一直緊緊地握著黎書。

“別怕,不會有事的。”感覺到黎書的手指有些顫抖,沈聿瀟輕聲地說。

漆黑的地窖裏,完全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仿佛置身到了一片死寂的虛無當中。伸手看不見五指,沒有任何的感覺。

“我們下來多久了?”良久,沈聿瀟問。

凱明經曆過專業的訓練,對於時間的感知比一般人強些。

“十五分鍾。”凱明說。

但是十五分鍾的時間讓黎書不敢相信,他覺得仿佛已經下來了一個小時。

“別緊張,你這是太緊張了,放鬆,我們很快就會上去了。”沈聿瀟再次安慰黎書道。

“我不怕,有你在,我不害怕。”黎書懂事地握緊了沈聿瀟的手,雖然這麽說,牙齒卻不自覺的繼續打著顫。

時間又過去了十幾分鍾,這下沈聿瀟也開始慌張起來。如果隻是一般的搜查,時間不會超過十分鍾,但是超過半個小時卻有些難以解釋。

“難道是那些狗腿子發現了什麽?”凱明壓低聲音道。

“應該不會,要是真發現什麽不對勁的,早就找到我了,不會等到現在。”沈聿瀟說。

“那……”

黎書想提出自己的疑問,可是一下子又不知道該如何說。

“再等等,別打草驚蛇。”沈聿瀟說。

院子裏,老太太的血越流越多,先前她還能勉強睜開眼睛,可是後來就沒法動彈了。老太太並不怕死,或者說他已經孤零零地活夠了,死了她就可以去地下尋找他的兩個兒子去了。但是地窖裏太過密封,超過一個小時空氣就不夠了,而這次裏麵藏著三個人,空氣隻會消耗更快。

也許是黎書太像她的兒子,腦海裏閃現過黎書陪在她身邊聊天曬太陽的場景,不能讓黎書就這樣死去。

所以老太太再次奇跡般地醒了過來。她站不起來了,隻能像貓一樣,艱難地往廚房爬去。

急促的呼吸聲打破了地窖的平靜,沈聿瀟率先發現了問題:“糟了,空氣不夠了。”

“我一直沒說這件事,剛下下地窖的時候,我估算過地窖的空間,裏麵的空氣隻夠一個人呼吸一個多小時,現在我們是是三個人,所以……”

凱明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即便是黎書,也明白了他要表達的意思。在不出去,他們會因為缺氧而悶死在這個黑暗的地窖裏。

“管不了那麽多了,我們得上去。”沈聿瀟攥緊了拳頭往地磚處敲了一下。幽暗的空間裏,這聲敲擊將聲音放大了無數倍。

“可是,這樣……”黎書欲言又止,是啊,即便被那些特務抓到,也能搏一搏,總部悶死在這地窖裏強。

三個人達成一致,沈聿瀟將黎書往身後推了推,然後與凱明一起推地磚。然而空氣含量越來越低,這樣的大動作消耗的氧氣很快,更可怕的是地磚上堆滿了很多的柴火,根本推不動。

兩個又試了一把,地磚還是紋絲未動。

“操。”沈聿瀟罵道。

“看來這次是真的出不去了。”凱明苦笑道。

三個人重新歸於平靜,各自或蹲著或站著。總之誰也看不到對方的狀態,神情。

又不知過了多久,呼吸聲越來越急促,也越來越艱難。雖然嘴上不說,各自心裏卻開始整理這輩子的遺憾。

凱明的遺憾很簡單,還沒有娶一個媳婦為他家傳遞香火。

沈聿瀟的遺憾就複雜的多,雖然給沈天白報了仇,但是沈天白死的時候他還隻是個孩子,頑皮,不懂事。他還有中風的母親沒有服侍在側,最重要的是,他還沒有給黎書過上安穩的日子。這些年,黎書一個人幫他操持著沈家,如果沒有黎書,他也許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至於黎書,一直在找尋他的親生父母,隻是這些年,任憑花了多少功夫都沒有線索,到現在,他隻知道他的本家應該姓李,以及身上留存的半個銀鎖片。再者便是沈聿瀟。這個他從小照顧到大的男人。

小時候,還不懂什麽叫愛的時候,他們便一起洗澡,一起捉麻雀,也許他們的相愛叫世人不理解,但是愛就是愛了,沒有理由,隻是這樣執手的時光未免太過於短暫,難道真的應了那句:最是人間留不住。

“是我出現幻覺了嗎?”黎書艱難地問道。因為他覺得他聽到了地磚上悉悉卒卒得聲響。

“不,不是幻覺。”

沈聿瀟說完,三個人再一次陷入寂靜,三十秒之後,三個人歡呼起來。地磚上的聲音是確確實實的,而且聲音越來越大。

“是老太太嘛?”黎書鼓足力氣艱難地問道。

沒有得到回答,隻是繼續著叮叮咚咚的聲音。

“來,讓開。我在試一下。”說著沈聿瀟推開黎書,再一次推起地磚,地磚居然鬆動了。縫隙裏透出一絲亮光。

就這一點點的亮光,足夠給他們活命的機會了。三個人湊到縫隙處,貪婪地吸取著外界清涼的空氣,沉悶的身體頓覺舒暢活絡起來。

吸了足夠的空氣後,沈聿瀟對外喊道:“老太太,你讓開,我們要推開地磚了,你小心。”

此時沈聿瀟三人隻停留在起死回生的喜悅裏,根本沒有發現在他們看到亮光,呼吸新鮮空氣的時候,上方早就沒了任何動靜。

沈聿瀟和凱明做好準備,兩人一起將地磚推了出去,亮光再次將整個地窖照亮。這方狹小的地窖,裏麵空無一物。

凱明先爬了上去,沈聿瀟抱住黎書,由凱明接住他,再將黎書推了上去。

凱明沒有注意到柴火處的人影,繼續轉頭接沈聿瀟出來,而黎書,卻早已泣不成聲了。

沈聿瀟剛爬上地窖,就聽到了黎書的哭聲,廚房裏一片狼藉,但是比這個更加糟糕的事,老太太就這麽躺在柴火堆的旁邊。

黎書抱住老太太的身體,哭得十分傷心,加之剛才的缺氧,很快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