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情緒和感知,會在深夜裏愈發敏銳。

宣明繁原本隻是坐在床沿上,毫無防備被她這麽纏上來,隔著輕薄的中衣,將渾身熨得滾燙。

“……你先放手。”他如臨大敵,聲色漸沉,眼中可見狼狽。

寧湘哪裏肯,好容易逮著這個機會,圓潤的肚子頂在他腰腹間。

宣明繁大約是傷到她,雙手撐在她身側,好歹穩住身形。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麵龐上,他聽見她大驚小怪的聲音。

“你耳朵紅啦!”

宣明繁難堪別過頭,嗓音喑啞:“別鬧……”

寧湘看他這強裝鎮定的模樣就尤其興奮,看來還了俗,做了皇帝的人,還是和從前的淨聞法師一樣不近女色。

這點認知,讓她心裏生出幾分難言的欣喜來,隻管摟緊了他的脖子,嬌嬌媚媚地喚了一聲:“淨聞法師……”

冷不防被她喚出從前的法號,他一愣,無端想起那些塵封在記憶裏的令人麵紅心跳的畫麵。

他受她蠱惑引誘,便是聽了整晚婉轉嬌媚的法師,以至於後來數個深夜,都受此夢魘侵擾,心悸難寐。

佛珠不在身上,試圖靠誦經清心的打算,被她胡亂扭動的身子終止。

三月的深夜本該清涼如水,他卻被她折騰得心浮氣躁。

“法師……”

她貼上來,雙耳生起熱意,喉結難耐地滾動了下,替她把微敞的中衣拉回去。

“有孩子,別亂動。”

他還是一本正經,不為所動,寧湘不禁懷疑起自己的魅力。

她記得他喝醉後可不是這個樣子,那樣凶狠親她,全然忘卻了謹守多年的戒律清規。

眼下坐懷不亂,莫不是她哪裏變醜了,吸引不了目光了?

低頭瞥見自己圓滾滾的大肚子,寧湘忽然明白過來。

是了。

她眼下這模樣,什麽也做不了。

忽然沒了興致,寧湘鬆開手,垂頭喪氣躺回去,擁著被褥一言不發。

宣明繁握緊拳頭,吐出一口濁氣,垂眸卻看她耷拉著眉眼,黯然神傷。

原本挪開的腳步,又停了下來,躬身打量她:“可是哪裏不適?”

她不語。

宣明繁頓了頓,伸出一隻手握住她的手腕。

指腹下脈搏清晰,圓滑如珠。

並無異樣。

修長的指尖貼在腕間,寧湘看他的手背青色的脈絡,想起客船那晚十指相扣,纏綿不休的曖昧。

一失足成千古恨!

若不是她利欲熏心、色.欲熏心,纏著他做了那些事,肚子裏哪會多出個孩子來。

把她生生困在了宮牆之中。

悔恨、迷惘,還有莫名其妙湧上來的委屈,霎時間化作眼淚簌簌而下。

宣明繁心頭微顫,一時無措。

隻彷徨安慰她:“別哭。”

寧湘抽回自己的手,傷心嗚咽著:“我想我爹娘了……”

她還有兩個多月就要生了,深宮寂寥,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親人遠在江州,難通音信,每每想起離別時寧母不舍的眼神,就覺得滿肚子委屈。

身側微微塌陷,衣料摩擦的聲音傳來,一隻手輕撫上她的背脊,聲色溫和:“我讓人去江州,將你爹娘都接來。”

他臥在她身側,寧湘轉頭,看見他微紅的臉,默默止住哭聲。

“你臉紅什麽……”

孕婦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

“睡吧。”他麵無表情幫她掖好被子,側身躺下,彼此間還保持不算近的距離。

這大約是他能妥協的最大極限。

今夜才沐浴過,微微抬手,便能嗅見一股清幽的香。

寧湘一時顧不得哭,隻翻身過來,盯著他的臉瞧。

她見過先皇後的畫像,宣明繁和他母後的眉眼最為相似。

像是藏著星辰,蘊含微光。

一眼便要沉溺。

寧湘有意離他近些,可惜她的肚子就是道不可跨越的鴻溝。

宣明繁閉上眼,仍能感受到她灼熱的目光。

無奈輕歎一聲。

他終於受不住了,默默伸出手去,遮住她的雙眼。

長睫在他掌心輕顫了顫。

終是安靜下來。

*

寧湘做了半夜噩夢,一覺睡醒已是天光大亮。

宣明繁早已不在身邊。

唯有身旁殘留的氣息,證明他昨晚跟自己睡在了一起。

她記得迷迷糊糊睡著時,會下意識往他身上靠,本就是存心捉弄他,便毫不顧忌。

她抱著他的手臂,他抽不回去,隻能僵硬忍受著。

她小聲咕噥:“摸摸你兒子……”

後來他索性不掙紮了,掌心貼在她肚皮上,任由她往身上攀。

真是可憐!

想到他昨晚手足無措的樣子,寧湘就莫名開懷。

宮裏沒有長輩要請安,宣明繁也不要求她恪守什麽宮規,寧湘仗著身懷有孕幾乎能在宮裏橫著走。

誰都知道皇上有位新封的淑妃娘娘,住在勤政殿,懷著皇長子,恩寵無邊。

春日天暖,宮中景致絕佳。

寧湘穿戴好出門閑逛一陣,剪了幾枝牡丹插瓶。

正擺弄花枝,紫檀捧著兩張帖子進來。

“定國公夫人和征西大將軍夫人分別遞了拜貼,請您過目。”

寧湘翻開看了看,不禁疑惑:“她們這意思,是想見我?”

紫檀問:“您要見嗎?”

她撓頭:“我又不認識她們……”

拜貼上說想向她請安,可她們之間又不認識,有什麽舊可敘?

紫檀想說,您安心養胎不關心外邊的事,朝野上下,早對這位懷孕的淑妃娘娘百般好奇。

宮妃和皇帝同住勤政殿有違祖製,就算是皇後也沒有此殊榮。

然而宣明繁嚴守佛門清規,卻無視禮教規矩,將人留在身邊,已令眾人嘩然。

可惜丞相勒令百官,不許妄議後宮,影響淑妃娘娘養胎,也就沒人敢在宣明繁跟前提這事。

後宮有了妃嬪,便算開了先例,一些往上遞過女兒畫像的朝臣,便想著能否趁此東風飛黃騰達。

要宣明繁鬆口指望不上,免不得想些另外的法子。

想要見淑妃娘娘的人很多,這兩家的拜貼不過是因為官職最高,被底下人送了上來。

寧湘不是一個喜歡和人打交道的人,尤其是這些達官顯貴的女眷,年紀不同,閱曆不同,怎能說到一處去?

她正苦惱於怎麽處置這兩張拜貼,宣明繁正好回來,見她發愁,便道:“不想見回絕便是,往後也讓他們不要遞帖子。”

“這不好吧?”寧湘擔心這樣會顯得自己恃寵而驕,遲疑道,“要不見一見?”

宣明繁在她身旁落座,牽袖拿過拜貼。

“定國公夫人不必見,征西大將軍夫人可以。”

寧湘托著腮,挑眉:“為何?”

他淡淡開口:“征西大將軍陳麒乃我外家母舅。”

她詫異。

他也搞厚此薄彼這一套?

果然偏心偏到了底。

“那我不見……”

宣明繁抬眼看過來:“為何?”

寧湘說:“那是你外祖家的親戚,我不敢見……”

她方才還慶幸不必受約束每日向長輩請安,轉眼宣明繁外祖家的舅母就遞拜貼來了。

她想到要見他的長輩,就頭皮發麻。

宣明繁猜透她心中所想,好言提醒:“你是淑妃了。”

宮裏宮外,沒人能越過她去。

寧湘對會客興致缺缺:“還是不想見。”

“好。”

她不願意,宣明繁也不勉強,隻另說:“今日放榜了。”

寧湘抬眸。

“馬筠安三十一名。”

金榜題名,算是很不錯的名次了。

也算不辜負他十年寒窗苦讀了。

昨晚問他不願說,這會兒倒是肯告訴她一聲了。

寧湘撇撇嘴,有點不樂意。

宣明繁知道她不痛快。

“三日後會辦一場瓊林宴,新科進士皆要參加,你要不要去?正好可以見一見馬筠安。”

寧湘眼前一亮,果然來了興致:“我能去?”

他點頭:“自然。”

“行!”

寧湘在宮裏八年,認識不少人,卻並沒有幾個深交的朋友,倒是在宮外的結識的馬筠安,讓她時不時的想起來。

宮裏舉辦瓊林宴,宴請新科及第的進士是早年傳統。

宮裏自先帝大行尚未辦過宴會,瓊林宴算的上新帝即位後的第一回 。

寧湘從前倒是伺候主子參加過各種宴會,瓊林宴卻並未看到過。

今日換了個身份出席宴會,新奇不已。

隻是參加宴會,難免要盛裝打扮,回宮後就做好的朝服一回都沒穿過。

今日上身難免覺得厚重嚴肅。

紫檀幫她上了妝,對著鏡子照了半晌尤覺得不滿意。

宣明繁站在身後,從鏡子裏看她:“若是覺得朝服重了,便換常服吧。”

“不要緊!不能給您丟臉啊……”

寧湘提著裙擺回頭:“我好看嗎?”

美人嫣然一笑,顧盼生姿。

她沒有盛裝打扮過,今日抹了胭脂,氣色絕佳,仰頭看他時,那雙澄澈的眼眸仿佛有灼灼光華,撩人心弦。

宣明繁頷首,輕輕吐出兩個字:“好看。”

寧湘眉眼彎彎,成功被取悅到。

長鹿行宮就在京郊,風景清幽,美不勝收。

他們到時,新科及第的進士們已經候在席間。

寧湘端著規矩,為了不給宣明繁丟臉,愣是每一步都走出了大家閨秀的風範。

等新科進士們謝了恩起身,她便移著目光,在底下逡巡,試圖找到馬筠安的身影。

好在運氣不錯。

她很快看到了站在中間的馬筠安。

大半年沒見,他清瘦了些,眉宇間帶著蓬勃朝氣,沒有以前的頹然之勢。

想來是金榜題名,春風得意。

寧湘打心眼裏為他高興。

馬筠安好似注意到她的目光,微微抬眼,看到了她。

四目相對,他滿臉難以置信,若不是眼下場合不對,表情大約會更誇張。

寧湘朝他一笑。

馬筠安瞪大了眼,看了看禦座之上的宣明繁,徹底怔愣住。

作者有話說:

最近熬夜多了,大姨媽提前光顧,肚子疼,二更隻能明天了

半夜搞出來的新腦洞《錯嫁》求收藏呀

文案:

司螢十七歲時被惡毒繼母定下婚約,嫁給病重的沈家三公子衝喜。

然而花轎到了門口,還沒拜堂,新郎就不見了蹤影。

她一個弱女子,獨自生活在偌大的宅邸中,惶惶度日。

直到半年後,她那個未曾謀麵的病秧子夫君回來了。

夫君養好了身子,清雋溫雅,光風霽月。

待她也是極盡溫存。

司螢情愫漸生,安心經營自己的小日子。

又是半年後,公婆和一個清瘦的公子回來了,他說他是她的夫君。

司螢傻了眼。

這是她的夫君?

那屋子裏那個叫了她半年娘子的人是誰?

*

沈止卿因奪嫡之爭官職被貶,失意之下住回了老宅,剛踏進門就有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叫他夫君。

他酒意未散,鬼使神差應了那聲夫君。

等他察覺不妥試圖放手之時。

那個身弱體虛的堂弟回來,揚言要和司螢重新拜堂。

沈止卿冷笑。

他的娘子,豈能拱手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