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身攜帶的電腦上存著項目方案。
看到葉沙微微含笑的表情,唐念有點不自信。
“你也覺得這是一個危險的技術嗎?”
“不,恰恰相反。”葉沙放下手裏的電腦,“當你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證明有無數人類和你一樣蠢蠢欲動。”
“所以?”
“無論你們的行為是否在自掘墳墓,這都是你們的選擇。”
葉沙語氣溫柔,透出一種微妙的漠然,“而我隻是不同於你們這種生命的旁觀者。”
他說的話唐念並不明白。
“所以你要投資嗎?”
她在乎的隻有這個。
“為什麽不呢?”
若有似無的香味漫進鼻尖。
唐念停頓了一下,輕輕嗅了嗅。
很香。
淡的,幹淨的如同陽光曬過的山穀一樣,好聞得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的香氣。
是從葉沙身上傳來的。
“沒關係,離近一點,慢慢說。”
葉沙體貼地聲音忽然響起。
香味如一張遮天蔽日的巨網,從天而降,將唐念罩在其中。
他為什麽會這麽香?是用了什麽高檔的香水嗎?
唐念忍不住往前靠近一點,鼻尖輕輕嗅著,她大概明白葉沙為什麽是自己的白月光了。
他是一個讓人忍不住親近的人。
唐念眨了眨眼睛,本能的向投資人展示自己項目的優勢,這是最近一段時間她最常說的東西。
“我們有充分的信心帶來可觀的回報。”
“有多可觀?”葉沙柔聲問。
饑餓感不合時宜的襲來,大概是葉沙身上的香味太誘人了。
唐念強迫自己從這種撩人的香氣中回神。
“我們集團內部的預測顯示,5年內,全球對AI超算的投資規模至少達到3000億M金,類腦超算技術的持續迭代下,人類將迎來一個全新的矽基生命時代。"
說完後,唐念驚了一下。
這是她最近在做的項目嗎?
腦海中的認知在這一刻才漸漸清晰起來。
她一直在努力拉融資的投資項目,竟然有著取代碳基生命形態的可能性嗎?
唐念好像沉在一場夢境中的人,忽然掉下了一級台階,驟然清醒過來,驚出一身冷汗。
她心中驚訝,嘴中還在按照項目策劃,說這令她後背發冷的話。
“生命形態的演變順應文明發展,相比AI的無限壽命和無限更換外設能力,碳基生命有很大概率被取代。”
她原來是這樣想的嗎?
唐念這是第一次,在闡述這份策劃案時,感覺到害怕。
葉沙的眼神很溫柔,隔著薄薄的鏡片看著她,銀白色的瞳孔帶著令人清醒地力量。
策劃案的詳細文檔中,列有一串長長的技術組人員名單,也標注了與項目緊密合作的各個公司名稱。
這項技術並非由她一人推動,而是由千千萬萬個意欲用AI技術分一杯羹的的人共同推動。
唐念隻是其中的一員。
無論她現在是否清醒,是否製止,它都必然迎來屬於它的誕生。
這塊蛋糕的危險被刻意掩蓋在表麵的技術光環之下,它的真正意圖仍然是一個未知的謎團。一個引領人類步入一個全新技術時代的陰謀。而在這背後,隱藏著多個維度的權力遊戲。
它不僅影響科學技術領域,更是成為了某些勢力對社會、經濟、文化以及個人生活進行全麵操控的工具。隨著它的迭代,這些操控將變得更加隱蔽和高效,讓普通人難以察覺。
大多數支持者隻想通過這個項目對羔羊的世界進行無聲的操控和滲透。
沒有人知道明天和毀滅哪一個先來。
但有一點毋庸置疑,未來一定會到來。
葉沙為念倒了一杯水,“先喝點水吧,你看起來很累。”
唐念感到的不僅是疲憊,還很餓。
饑餓在不斷侵蝕著她的意誌。
她抬起頭,將手中的水杯傾斜,清涼的水流湧入喉嚨,一飲而盡。水杯放回桌麵時,她的眼前突然模糊,一陣眩暈感襲來。
難道是之前喝下的酒精開始在體內發揮作用了嗎?
還是僅僅因為此刻的她,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已經達到了極限?
周圍不知不覺圍了很多人。
視線中多出了許多黑壓壓的影子。
那些衣冠楚楚的上流精英們不知什麽時候都圍在了沙發附近,一個個露出饑腸轆轆的神情,直勾勾的盯著他們。
準確的說,是盯著坐在唐念身旁的葉沙。
一雙雙眼睛中燃燒著某種渴望,貪婪地窺視著葉沙的麵龐,喉結上下滾動,作出明顯的吞咽動作。
唐念愣了一下,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周圍桌台上的食物不知什麽時候都已經被人吃完了。
沒有來得及收拾的餐盤刀具散落在桌子和地麵上,紅酒潑灑在潔白的桌布上,昂貴的襯衣上染著奶油和果醬,粘在那些眼帶癡迷的食客嘴角。
一場上流社會的接風晚宴,變成了帶有微微恐怖色彩的詭異場景。
“他們怎麽了?”
唐念一時分不清是不是自己喝了太多酒產生了幻覺。
葉沙皮膚白皙,銀發銀眸,在密密麻麻的視線中安然地坐著。整個人好像不慎落在汙泥中的新雪。
唐念盯著他看,對方忽然也看向她,四目相對,纖長的睫毛隨著睜眼的動作上揚,露出那張充滿神性的美麗麵龐。
一種巨大的空虛和饑餓感頓時貫穿了唐念,讓她下意識做出吞咽的動作。
好餓。
鼻尖感受到的那股香氣似乎越來越濃密了。
明明不是食物的芬芳,卻讓她格外饑餓。
周圍的人大概也聞到了這股味道,好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群一樣,貪婪的想要靠近。
他們的癡態與狂熱,像一群即將分食人身的惡魔。
葉沙輕笑一聲,“今天是暴食。”
唐念抑製不住想要吞咽些什麽。
微微張開嘴巴湊近。
“好像有點失控。”
沙利葉托住她的下頜,卡在她準備咬人的動作前,輕輕捏了下她的下巴,“你是小狗嗎?”
莫名被罵了,唐念猛然坐起身。
她感覺自己再不吃點什麽可能會失態,伸手抓起桌子上的酒杯和甜點仰頭往嘴裏塞。
手軟腳軟,渴望卻愈發強烈。
低血糖了吧。
葉沙微暗的視線偏移,落在她身上,溫聲說,“你喝的那杯是我的。”
“是嗎?”
唐念越來越餓,甚至渾身燥熱。
她站起身,恐懼與進食欲同時發酵,“喝你一口怎麽了?”
“沒事,就是覺得……”葉沙慢條斯理,“酒裏可能被人下東西了。”
什麽?
“葉總!”
一聲驚呼響起,唐念轉過身,隻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撲了過來。
她嚇了一跳,尚未來得及發出驚呼,便被人一把拉到身後。
哢噠一聲,什麽東西被撞掉。
唐念向聲源處看去,看到了一副被撞掉的銀絲框眼鏡。
葉沙的眼鏡被人撞掉了。
接著,肉墜地的聲音響起,帶著一聲令人牙酸的沉悶哢嚓聲,有人一頭紮在玻璃桌上,頭破血流。
突如其來的混亂讓場麵瞬間炸開了鍋,碎玻璃散落一地,猩紅的血跡刺眼而恐怖。
一波又一波的人和之前那個人一樣,如同被某種力量驅使,瘋狂地撲了過來,混亂的場景讓唐念大腦頓時宕機。
她慌張的後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那個人的橫伸出來的手臂上。
很冷,很堅硬。
像石頭一樣。
唐念怔忪地看著摔向地麵一動不動的人,疑心他是死過去了。
不然,他的皮膚為什麽會發白泛灰,如同石頭一樣毫無生氣。
“噓,夠了。”
眼前一黑。
一雙手捂住唐念的眼睛。
耳邊的聲音消失了。
指縫間,唐念似乎看到撲過來的人群接二連三僵住,麵孔迅速灰敗,像被美杜莎的眼睛凍住。
也不等她想明白,頭頂那道溫柔的嗓音又重新響起,“你醉了嗎?”
什麽?
唐念神情茫然。
“是醉了吧?醉了的話會看到幻覺。”
這句話有著催眠的魔力。
銀白色的發絲微微晃動,月光般皎潔,毫無防備的映入眼簾。
身體被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和巨大的壓迫感包圍,讓她在刹那間渾身顫栗,每一寸骨骼都被無形的力量緊緊攫住,痛麻得幾乎要失去知覺。
“為什麽……”唐念聲音發顫,喉嚨無法抑製的吞咽,“為什麽這麽安靜?”
“可能他們都困了吧。”
葉沙說話的聲音格外清晰,帶著令人信服的力量。
那些發狂的人像被按下暫停鍵。
安靜得像死了一樣。
“真的嗎?”唐念問。
“真的。”葉沙語氣認真,“不信你聽。”
溫涼的掌心壓在眼睛上,遮住了所有視線。
一同遮住的似乎還有人類的智商,唐念開始變得遲鈍,半信半疑,語氣疑惑,“我什麽都聽不到。”
“這就對了,你也感受到了對不對?”葉沙的聲音壓低,摸了摸唐念的頭發,“他們很困了,所以小點聲,不要吵醒他們,好嗎?”
語氣溢滿了被戳到酥癢軟肉般的愉悅與縱容。
醉酒的唐念看起來很好騙。
順著他的話閉上了嘴。
葉沙說,“我鬆開手,但你現在不可以看我,可以嗎?”
“可以。”她回答。
葉沙緩緩鬆開手。
唐念真的閉著眼,聽話的樣子讓沙利葉錯覺自己被泡進了溫水裏,渾身酥麻。
怎麽回事,被七宗罪影響的好像是他。
十二點的鍾聲響起,新的罪名降落在他身上。
“既然你還沒有離婚。”葉沙的聲音就在耳邊,“那我隻能先不要名分了,雖然人類比較在乎這個,但不重要。”
全身上下都是溫熱酥麻的。
唐念感覺有人捏住了她的下巴。
濕軟的唇壓下來,吞沒了她。
最柔軟的觸感被包裹,他溫柔的吮舐。
用人類的方式,拇指和食指輕輕揉捏著她的下頜,極富耐心的捏開了她的牙關。
人類失去理智,昏昏沉沉,可更醉的似乎是葉沙。
反而是他先受不了,唇角濕紅的錯開臉,將鏡框重新戴好,捂著懷裏人的眼,隔著鏡框的眼神有些可怕,沙利葉麵無表情的向後掃了一眼。
這裏不是一個適合溫存的地方。
他走後,偌大的酒會除了音樂聲,一切都像凝固了一眼。
密密麻麻的人群,動作凝固,行為凝固,生命也一同凝固。
同一個世界中,距離酒店二十公裏外的別墅區,身量頎長的男人正在給花園裏的藤蔓澆水。
淺金色的發絲沾著水霧,略帶濕潤的氣息。
他抬頭,隔壁的別墅仍舊沒有亮燈。
他的妻子沒有回家。
希斯垂眸,視線重新落在翠綠色的藤蔓上。
他的平靜沒有維持太久,手機叮的一聲響起,他的助理給他發來消息。
上麵隻有簡短的一句話。
“先生,您的前妻好像被拍到和陌生男性出入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