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聽著宋一森的講解,總感到好像有人注視著自己。
鋒利的視線凝聚在後背上,像是要把她看穿,唐念回頭向後看去,看到了一個身形高挑的男生。
對方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穿著白色襯衫和麵料上乘的灰色長褲,袖子隨意地向上挽起,露出一段手臂,整個人斜靠在圖書館門前的羅馬柱上。
外形俊朗奪目,眉眼間卻充斥著淡淡的戾氣,性格不太好的樣子。
他身後不遠處還站著兩個拿著手機的女生,正紅著臉頰悄悄對話,時不時舉起手機,像是在偷偷拍他。
唐念在記憶中搜索一圈,確認不認識那個人,看了一眼後便收回視線。
接過打包好的書,對小宋醫生說,“謝謝。”
“別客氣。”宋一森笑著說,“我們醫院見,你的身體不適合在外麵走動,快點回去吧。”
“好。”
她猶豫著,總覺得有很多話想跟宋一森說。
可話到了嘴邊,大腦一片空白,連意識都是遲鈍了。
離開攤位的瞬間,更多記憶被遺忘了。
伴隨著逐漸遠去的腳步,某一個充滿病毒與異變的蕭條世界,徹底隱藏在記憶的深處。
唐念走進圖書館,與靠在羅馬柱上的高挑男生擦肩而過。
對方的視線落在她臉上,唐念的視線則是落在他的手腕上。
骨骼清臒的腕間掛了一條銀色的串珠手鏈,吊著一個細長冰冷的十字架。
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最近信仰宗教的人真是不少,唐秋韻女士莫名也開始去教堂做起了彌撒和禱告,發布在社交網絡上的照片,手腕上好像也帶了一條這樣的鏈子。
唐秋韻絕對不是會信仰神靈的人物,她目的性極強,這樣做大抵是為了配合徐姓繼父的愛好。
正想著,旋轉門的玻璃映出少年的身影,唐念注意到靠在羅馬柱上的男生跟了過來,就走在她身後。
腳步散漫,不緊不慢地和她保持著一定距離。
就這樣一路跟著穿過圖書館一樓,來到教務處辦公大樓。
辦公室裏零星坐著幾個老師,負責唐念手續的是她的導師。
看到她過來,不知真情假意地擠出幾滴眼淚,“你是老師最得意的學生,我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
說到難過之處,再也說不下去,留下足夠讓唐念浮想連篇的哭腔。
以為她會死,對嗎?
唐念住院的這段時間裏,醫院確實下了許多次病危通知書,她原本是應該會死去。
可人生總會有些奇妙的機遇,她一次又一次的獲得了苟延殘喘的機會。
簽好字,老師又慰問了她幾句,一般來說,聊天到了這個時候叫要畫上尾聲,可是唐念沒有離開,老師擠出來的難過情緒僵在臉上,不知道下一步應該表演什麽。
唐念給了足夠長的尷尬時間後,將自己的手機拿了出來。
那雙應該跳躍在黑白琴鍵上的細長手指點著手機,滑動著屏幕,“老師,我投給你一段音頻。”
叮咚一聲,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起了接收音。
老師打開屏幕就要點擊播放,唐念提醒道,“不然您戴一副耳機吧。”
老師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音頻時間不長,勝在足夠精彩。
在短暫的三分鍾裏,老師神情變了又變,眼眶裏打轉的淚水終於幹涸,麵色漲紅,摘掉耳機,好像在平複心情。
複又擠出關切的笑容,“為什麽現在才拿出來?這個早點拿出來不就可以證明你的……”
可是給了就會解決嗎?
根本就不抱希望。
“老師,很抱歉。”唐念溫聲細語的說,“前段時間,我拿不出來的,我在醫院接受搶救。”
前段時間她忙著活下去,哪有機會自證清白?
現在隻是剛能下床而已,還是有時限的。
很快,就又要死了,不得不再去遊戲裏做任務,換得一點可憐的生命值。
離開辦公室,目光正站在走廊上的少年撞上。
又是那個人。
窗外起霧了。
原本刺目的太陽被烏雲遮住。
唐念記得天氣預報顯示今天是大晴天,果然,天氣預報都是不準的。
轉過走廊,兩個女生正站在台階上紅著臉推來推去,看到唐念走來,其中一個撞了撞另一個的肩膀,用眼神示意。
另一個女生鼓足勇氣,過來攔住了唐念,“請問,你跟徐同學是什麽關係?”
“不好意思,你們說誰?”
唐念停下腳步,拐杖撐在台階上,姿勢極為不舒服。
“徐同學啊。”女生邊說,邊往走廊上看,“那邊那位徐同學。”
原來是那個奇怪的男生。
唐念回頭看了一眼,搖頭,“我不認識他。”
“你們沒關係?”
唐念點頭。
女生有些猶豫,“我看他一直在等你。”
“大概是誤會了吧,我可能隻是和那位同學順路。”唐念確定的說,“我不認識他。”
“那太好了!那我就放心的去要聯係方式!”
聲音剛落,話題的主人公便已出現在樓梯口。
兩個女生緊張地走上去,鼓足勇氣想去向男生要微信,男生卻冷淡地說,“不好意思,我不用手機。”
一句話堵死了所有可能。
兩個女生愣在原地。
都什麽時代了,怎麽可能會有人不用手機,隻是不想給聯絡方式罷了。
算是一種很冷漠的拒絕方式。
擦肩而過的瞬間,唐念看見男生朝她瞥過來的眼。
冷的,淡的,夾雜著一絲她看不懂的恨意。
唐念倍感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