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錦嫿立在書架之後,聽八皇子這般說,忍不住微微抿了抿唇。

天家,哪有什麽真正的父子情?

陛下如今寵愛太子,不過是因為,太子的生母是皇後,而皇後後麵,是丞相一脈,如今的丞相,在朝中舉足輕重。雖然陛下心中早已對他們有所忌憚,卻也仍舊還不敢下手。

她也還記得,前世的時候,太子殿下同皇後,最後的下場是何等的淒慘。

蕭桁自十五歲,便被送到戰場上,嚐遍世間冷暖。

可是當初雲貴妃出事的時候,八皇子不過還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幼童,後來一直養在宮中,養在皇後身邊,雖然興許在宮中也會受到一些冷遇,可是比起蕭桁來,卻是好了許多。

雖然瞧著,八皇子與蕭桁也算得上是兄弟情深,可是有些事情,八皇子卻是不明白的。

蕭桁隻怕也不想讓八皇子明白,所以才這樣一味忍讓。

外麵,八皇子還在念叨著:“方才我出宮的時候,還遇上太子哥哥了,太子哥哥知道我要來探望你,還說讓我替他給你帶聲好,問一問你傷勢恢複如何了呢。”

沈錦嫿聽見蕭桁問著:“你說,前段時間我剛剛受傷的時候,父皇母後都不讓你出宮探望,今日,為何又讓了呢?”

“父皇說,是因為城中難民大部分安置妥當了,還剩小部分,卻也不影響什麽。還說,三哥你受傷也有段時間了,一直再府中養傷,也不知道傷勢如何了,父皇心中也擔憂,讓我來瞧瞧。”

沈錦嫿眯了眯眼,陛下會擔心蕭桁的傷勢?

這話,隻怕連她都不會相信的。

陛下,壓根就巴不得自己這個兒子不存在於這個世上。

沈錦嫿心中這般想著,又聽見蕭桁道:“你果真想要看看我背後的傷?”

“那當然。”八皇子沒有絲毫猶豫:“我聽宮人說,當日你被抬出去的時候,整個上半身的衣裳都像是被血水浸泡過一樣,一路走還一路往下麵滴血,我聽聞過後,哭了好久。後來聽聞你沒有性命之憂,才稍稍放下心來。三哥,你就讓我看看吧,我就看一眼,好不好?”

“你說的,就看一眼?”

蕭桁聲音中帶著笑,沈錦嫿聽見外麵沒了聲音,蹙了蹙眉頭,心中暗自想著,蕭桁應當也是明白,八皇子此番前來,應當是幫著陛下打探蕭桁的真實傷情的,因而才刻意那樣說,故意讓八皇子瞧見他後背上的傷的。

沈錦嫿站了片刻,就聽見八皇子的驚呼聲響了起來:“怎麽會這麽嚴重?”

八皇子的聲音中已經帶上了幾分哽咽:“三哥,你痛不痛啊?是誰?究竟是誰下這麽重的手?我回去定然要好生教訓教訓他們。”

“好了,那些宮人也不過是遵照父皇的聖旨行事罷了。”蕭桁的聲音中帶著無奈:“就知道你會這樣,所以我才不想給你瞧。”

“都已經過去這麽久了,這些傷都還這樣可怖,當時定然更厲害。”八皇子仍舊抽噎著:“可是不對啊,之前我也見有宮人被處二十鞭,可是,那傷口卻沒有這樣厲害。”

頓了頓,八皇子驟然拔高了聲音:“是不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腳?”

蕭桁沒有應聲,八皇子近乎咬牙切齒地跺了跺腳:“定然是這樣,肯定是這樣!不行,我得回宮同父皇說,讓父皇把那些行刑的宮人抓起來!”

聲音似乎越來越遠,蕭桁叫了一聲:“回來!”

隻是八皇子卻似乎全然沒有聽到一般,半晌,屋中也沒有再有聲音響起。

過了會兒,才傳來蕭桁低聲問話的聲音:“回去了?”

“是。”是敖鷹在應著:“屬下瞧著八皇子上了馬車,敖奇暗中護送八皇子回宮了。”

“嗯。”蕭桁應了一聲:“出去吧。”

敖鷹似乎也出去了,隨後,蕭桁的聲音卻又響了起來:“嫿嫿,可以出來了。”

沈錦嫿愣了愣,有些詫異,他怎知自己在?

正想著,書架門卻已經從外麵被蕭桁拉了開來,沈錦嫿抿了抿唇,抬腳走了出去:“你怎麽知道我在後麵?”

蕭桁笑了一聲:“大抵你我二人心意相通,所以,每當你靠近的時候,我總是會忍不住心跳加速,便能感覺到你的到來。”

沈錦嫿有些無奈地看著蕭桁:“我就聽你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蕭桁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嗯,其實是因為,我聽見了書架後麵的細小動靜。雖然動靜極其輕微,不過我到底是練武之人,瞞不過我的耳朵的。”

沈錦嫿點了點頭,複又道:“你方才同八皇子說的那些話我都聽見了,你是疑心有人蓄意利用八皇子,來打探你的真實傷勢?所以才這樣做的嗎?”

“防人之心不可無,八弟從小在宮中長大,他還沒懂事的時候我就已經到了戰場上,我與他雖然是一母同胞,他對我也的確是當作親兄長來敬重。可是,他對一些事情,到底不知曉。對他而言,他最為親近之人,還是父皇母後……”

沈錦嫿的目光落在蕭桁臉上,見他麵上波瀾不驚,隻眸光微沉,似是想起了什麽。沈錦嫿隻覺著心中卻像是被扯了一下,微微有些心疼。

“他如今年歲尚小,以後會明白的。”

“嗯。”蕭桁頷首,卻似乎並不想過多地提及此事,隻笑著問著:“嫿嫿今日怎麽來得這般早,可是想我了?”

沈錦嫿麵無表情地瞥了蕭桁一眼,嗤笑了一聲:“不是。”

“昨日收到福安遞了張帖子,約我去明月樓。隻是後我覺著那帖子並非是福安派人送來的,就又給福安送了另一張帖子。今日我的丫鬟假扮我去了明月樓,我來楚王府,不過是想要借道離開,去我與福安約好的地方。”

蕭桁嘖了一聲,眼中含笑:“借道可以,倒是,就這麽一會兒,並不算做你今日來探望了我。”

沈錦嫿瞪了蕭桁一眼,倒也沒有反駁。

蕭桁見狀,便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隻又將那書架門打了開來:“走吧。”